人活著是為了什麽,這個問題自古以來就爭論不休,就像有人說吃飯是為了活著,有人卻說活著就是為了吃飯那樣,誰也說不出誰對誰錯那樣。


    顏紅活著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擺脫所有控製,能和沈銀冰過上她想過的那種輕鬆日子。


    顏紅更知道,沈銀冰有野心,要利用組織上的能量壯大自己,相信她能有一天反噬組織,成為組織中最大的領導。


    顏紅也很看好沈銀冰這個野心,更相信她能實現願望,所以在得知她為了眼鏡而抗拒組織後,才會這樣生氣,失態。


    當然了,已經開始徹底依賴忘憂粉的顏紅,是真不敢想象沒有那玩意的滋味。


    一口氣講完自己的故事後,顏紅吸了下鼻子後,從手包內拿出盒女士香煙,動作嫻熟的點上了一顆。


    她沒必要再說什麽了,這些就足夠沈銀冰消化一段時間了。


    沈銀冰再看向顏紅的眼神,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沒有了咄咄逼人,隻有羞愧的感激。


    她知道,依著顏紅的身份,和所擔負的任務,根本沒必要這樣對她好的。


    顏紅對她好,是因為把她當做了生命的延續。


    這個女人從小就經曆不幸,對活著已經有了她自己的看法,和一套手段。


    很久後,沈銀冰才低聲問道:“紅姐,除了你,和那個政界的大人物之外,在我們身邊,還有誰是安歸教的人?”


    “焦恩佐。”


    顏紅幹脆的說:“他是西宮的人,應該是西光院的掌院,當初挾持馬航456次航班,就是他手下人幹的。”


    乘坐飛機,結果被挾持到了南越的芒藍草甸這件事,沈銀冰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隻是她沒想到這件事竟然和焦恩佐有關,盡管現在她對那個斯文的表哥已經沒有半點好感了。


    就在她要說什麽時,顏紅又說話了:“當初在醫藥刺殺童海的人,也是他。”


    沈銀冰抓著簽字筆的右手用力,青筋突起,低聲問道:“這些事,為什麽不早點和我說?”


    顏紅搖頭:“不能說,那時候說了,焦恩佐會狗急跳牆,傷害到你。”


    沈銀冰神色黯然:“可最起碼,我也許能有機會給海伯報仇。”


    顏紅吐出一個煙圈,冷笑道:“童海也不是什麽好人,跟著你父親的這些年――算了,人死為大,也沒必要再編排他什麽了。總之,童海所做的那些事,死三十次都足夠了。”


    沈銀冰沒有說話,又沉默很久後才問:“那麽,高飛是不是安歸教的人?”


    顏紅吸了下鼻子,搖頭用肯定的語氣說:“他不是,但連雪她們是,她們都是你父親的手下,你父親在安歸教中,擔任著青瓷院的掌院。連雪,城陽她們,是青瓷院的青瓷十二釵,都是一些女殺手。嗬嗬,名頭倒是很唬人的,不過本事稀鬆……”


    說到這兒後,顏紅的臉色忽然一變,停住了說話。


    沈銀冰趕緊問道:“紅姐,你又想到什麽了?”


    “我、我想到了一件事。”


    顏紅目光變得呆滯了起來,喃喃的說:“你父親是青瓷院的掌院,那麽連雪等人的解藥就是他負責發放的。可是,你父親死後,她們為什麽心甘情願的跟著高飛,卻不再怕毒發?難道說,高飛、高飛有解決的辦法?”


    顏紅終於想到了這個問題,但高飛卻已經不在了。


    沈銀冰也慢慢想通了,看著目光呆滯的顏紅,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就因為服食了玫紅院掌院的毒藥,顏紅才被迫逃離高雲華,心甘情願繼續被控製,卻沒想到高飛或許能有解脫她的辦法。


    沈銀冰走到顏紅身邊,挨著她坐下,攬著她的腰低聲安慰道:“紅姐,別擔心,隻要連雪她們能解脫,到時候、到時候我負責去找她們問個清楚就是了。”


    其實沈銀冰還想問顏紅,在穆天涯死去後,是誰負責給她發放解藥。


    隻是現在這個問題不怎麽重要了,因為就算是拿到了解藥,顏紅又重新被忘憂粉控製,而且還拒絕了被治療。


    顏紅的眼珠動了一下,慢慢恢複了正常,拍了下沈銀冰的手背,強笑了一聲說:“嗬嗬,其實要不要解藥的都無所謂了,因為組織上的人告訴我說,隻要服食了忘憂粉,原先服用的那些東西就會被解掉的。現在控製我的不再是安歸教,而是組織。”


    沈銀冰被組織、安歸教、這院那院的關係給搞得頭昏腦脹,一時間竟然有些幹嘔,更有種說不出的疲憊,吸了下鼻子,也點上了一顆煙。


    深深吸了一口後,她才感覺好受了點,自嘲的笑了笑說:“看來,我們以後要變成煙鬼了。不過吸煙有害健康,這一點不如忘憂粉。”


    看著嫋嫋騰起的青煙,顏紅忽然說:“小冰,前些天,我見過你母親。”


    “咳,咳!”


    剛吸了一口煙的沈銀冰,被顏紅這句話給嗆到了,霍然抬頭:“紅姐,你、你說什麽!?”


    沈若萱已經死了那麽多年了,墳墓就在蘇家的老家祖墳中,每年她的祭日,和清明時,沈銀冰都會迴去上墳――可顏紅現在卻說,她見過沈若萱。


    幫幫幫――就在顏紅要說什麽時,房門被敲響。


    “等會兒再說。”


    顏紅奪過沈銀冰手中的香煙,連同自己的按滅在了煙灰缸內。


    沈銀冰緊緊抿了下嘴角,起身快步走迴到了辦公桌後麵,伸手撩了下耳邊發絲後,才說道:“進來。”


    進來的是蘇青,看了眼顏紅後低聲說:“沈總,有位姓秦,叫秦紫陽的女士來了,她說她昨天就預約了您。”


    昨天秦紫陽打電話來說,今天下午一點要來,現在已經兩點多了,她才姍姍來遲。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的遲到,沈銀冰才聽完了顏紅的故事,聽到了有關她母親的‘最新’消息。


    沈銀冰點了點頭:“嗯,請秦小姐去接待室吧,我很快就會過去。”


    ――


    北山集團總部的接待室在六樓,蘇青帶著客人走出電梯後,站在一旁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最先出來的是秦紫陽,臉上仍就一如既往的帶著冷峻,狹長的雙眼偶爾張合間,會散出一抹寒芒,隻是相比起以往憔悴了太多。


    現在已經是農曆三月了,身高超過一米七的她,卻沒有像別人那樣穿什麽套裙,而是長衣長褲平跟黑皮鞋,外麵還穿著一件乳白色的風衣。


    她在走出電梯時,蘇青眼角餘光掃了眼她的腹部,能清楚的看出鼓起,應該懷孕至少五個月以上了。


    跟在秦紫陽身後的,是個和她有著相同冷峻氣質的男人。


    男人穿著很普通的深藍色夾克,下麵黑褲子,有著一張刀削斧刻般的冷峻麵龐,臉上戴著一副墨鏡,亦步亦趨的跟著秦紫陽,看來是隨身保護她的人員。


    再後麵,是三個穿著板正的男人,從他們肋下抱著的公文包等東西來看,應該是類似於北山集團的公司管理高層。


    後麵這三個人,甚至秦紫陽都沒有引起蘇青的重視,但那個穿藍夾克的男人,卻讓蘇青感到了一種危險,覺得他就是一隻隱藏在草叢中,隨時都能跳出來吃人的雄獅。


    是雄獅,不是毒蛇。


    男人身上沒有毒蛇丁點的陰狠,隻有雄獅般那樣的剛猛。


    蘇青隻看了這個男人一眼,就挪開了眼神,快步走向了接待室。


    打開接待室的門後,蘇青站在門後客氣的說:“請諸位稍等,我們沈總很快就會過來。小童(接待室工作人員),給客人們沏茶,泡咖啡。”


    “麻煩了。”


    秦紫陽對蘇青點頭示意後,率先走進了接待室。


    蘇青發現,在秦紫陽坐下後,那個剛猛的男人卻負手站在了她身後,紋絲不動就像一尊鋼鐵澆築的雕像。


    安排好客人後,蘇青迴到了電梯門口,等待沈銀冰的到來。


    幾分鍾後,沈銀冰和顏副總走出了電梯。


    “沈總,客人已經去接待室了。”


    “嗯。”


    沈銀冰嗯了聲,忽然問道:“有沒有看到商平北?”


    蘇青搖了搖頭。


    “哦,那你給他打電話,就說我要他參加這次接待。”


    沈銀冰吩咐了一句,緩步走向了接待室。


    “沈總,您來了。”


    接待人員小童,看到沈銀冰倆人進來後,連忙迎上來低聲問道:“您喝點什麽?”


    沈銀冰看著從沙發上站起來的秦紫陽,微微笑了下說:“替我和顏副總泡杯咖啡吧。”


    說著話,沈銀冰走到了秦紫陽麵前,主動伸出右手:“秦小姐,多日不見了,你好像憔悴了很多。”


    秦紫陽和沈銀冰輕輕搭了下手,就鬆開淡淡的說:“沈總氣色好像也不太妙。”


    “嗬嗬,工作壓力比較大嘛。”


    沈銀冰瞥了眼秦紫陽隆起的腹部,看向了剛硬男人,笑著說道:“這幾位是?”


    剛硬的男人摘下臉上的墨鏡,冷冷的說:“我叫鐵屠,這幾位是律師。”


    “鐵屠?”


    沈銀冰眼角猛地跳了一下。


    她從沒有正麵和鐵屠接觸過,卻聽高飛說起過,鐵屠和葉心傷倆人都是他的戰友,更聽說過鐵屠在外蒙時,曾經在重傷的情況下,獨自混在狂熱分子中去緝拿目標。


    這個人,是個狠人,甚至比高飛和葉心傷倆人加起來還要狠。


    就這樣一個出色的狠人,現在卻像保鏢那樣陪伴在秦紫陽身邊。


    這是咋迴事?


    沈銀冰上下打量著鐵屠,輕聲笑道:“原來你就是鐵屠,我以前聽說過你那些英勇事跡……”


    鐵屠打斷了沈銀冰的話:“我現在已經退役了,麵前是秦總的司機。”


    “你退役了?是秦總的司機?秦總?”


    從鐵屠的這短短一句話內,沈銀冰就聽出了很多信息。


    鐵屠沒有再說什麽。


    秦紫陽坐了下來,雙手合攏放在腹部,翹起了右腳淡淡的說:“沈總,航班有些延點,所以來遲了,還請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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