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四章蛙式


    那板門六郎將刀刃抵在長子脖頸上,卻不急著下刀,而是朝北麵唱起了異常難聽的歌……聲調拖得老長,聲音也沙啞不堪,仿佛老鴨被宰之前的叫喚一般。


    他在那全情投入的歌唱,周圍的假倭們卻紛紛捂住耳朵,躲得遠遠地,要不是因為他是個浪人高手,他們早就連他一塊剁了。


    唱了不知多久,一直到口幹舌燥,那倭/寇才高高舉起刀,哇哇大叫一聲,便猛地往下砍落。


    長子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心說他你快點吧,玩人也沒有這麽玩的。


    就在此時,一聲低喝在他左側的蘆葦蕩中響起:“跑……”話音剛起,便被‘嗖’地一聲尖嘯壓過了。


    板門六郎刀落到一半時,便聽到那聲‘跑’字,他不由自主的循聲望去,手上動作自然也慢了三分。隻見一團黑影拽著橘色的火光,高速旋轉飛過來。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已經到了他的麵前……


    要說這板門六郎不愧是自幼接受武術訓練的高手,反應那是相當的迅速,以最快的速度抽出小太刀格擋……如果那東西以直線前進,這下定能將其劈成兩半。


    但那東西偏偏是打著旋飛過來的,恰巧繞過小太刀,砰地一聲撞在他的胸口,板門六郎嚇得哇哇大叫道:“死啦死啦地……”那東西在將他震了個趔趄後,又折個方向,瘋狂的朝他身前飛去


    他這下看清了,原來是個冒著火光的竹筒,除了將自己撞得胸口生痛外,並沒有造成什麽傷害,這才驚魂稍定……而且如有神跡一般,那怪東西居然朝著跌跌撞撞往河裏飛奔的大個子追去,這讓板門六郎十分的吃驚,用蛤蟆語喃喃道:“中原人的武器太先進了,竟然是帶追蹤的。”


    “人跑了!”就在他虔誠感謝天照大神的庇佑時,身後響起首領惱怒的吼聲道:“還不給我追?”


    話音未落,那枚竹筒便在長子身後一丈處,化為一片耀眼的金光。那光芒在剛剛黑下來的夜色中格外刺目,讓所有倭/寇齊刷刷的低頭捂眼。幾乎是與此同時,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震得人嗡嗡耳鳴……尤其是那板門六郎,因為距離太近而導致雙目短暫失明,又被巨響嚇得一pp坐在水裏。


    但他的身體乃是自幼錘煉出來,對痛苦的忍耐力遠超常人,很快便恢複了視覺,他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使勁往前看去,便見那大個子掙紮著爬起來,繼續跌跌撞撞往前跑……


    方才那東西便在長子背後不到一丈的地方爆炸,簡直就像耳邊炸響了一聲驚雷一般,直接把他給震趴下了。但我們說過長子是‘知行合一’的,他心中隻有一個字‘跑’,那就不管遇到什麽狀況也要拚命往前跑……胳膊被捆著不要緊,背著手跑就是;被震倒了也不要緊,歪歪扭扭爬起來繼續跑;耳朵嗡嗡地什麽也聽不見更不要緊,隻要眼睛看得清就行。


    他仿佛推著輛小車一般,終於彎腰低頭衝入湍急的河水中。


    長子本以為這下就蛟龍入水,誰也抓不住自己了。結果一到水深處,準備伸展身子遊泳時,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麽迴事――他雖然是從小在江河中泡大的,卻從沒嚐試過雙手被縛在身後的泳姿,一時間竟手足無措起來。


    慌亂中迴頭一看,便見許多倭/寇已經追了上來,衝在最前麵的板門六郎,已經距他不到兩丈之遙了,長子不由更加慌亂起來,隻知道雙腿亂蹬,像個無頭蒼蠅一般。


    就在這時,左側河麵上傳來一聲高叫道:“學蛤蟆的姿勢,順流往下遊!”


    長子一聽那聲音,便想也不想的照做――他腰杆挺起,雙腿蜷起,向後使勁一蹬,身子便向上向前衝出一段。借著前衝的勁兒,他又收起雙腿,待身子落下時再一蹬,果然像一隻大大蛤蟆。


    但甭管像什麽,長子的速度總算是起來了,讓惡狠狠撲上來的板門六郎,一下撲了個空。待他氣急敗壞的調整好身子,準備繼續追那小子時,卻見一艘小船突兀橫在自己麵前,船上一個蒙麵男子,正手持火槍朝自己瞄準……


    那蒙麵人便是沈默,他和鐵柱早一步劃船到了化人灘北,將船藏在一人多高的蘆葦叢中。因為沈默覺著,倭/寇會在第二座橋前才發現中計,到時候趁著他們慌亂之際再開槍救人,應該把握大一些。


    但意外無處不在,萬一倭/寇剛過第一座橋,就發現不對怎麽辦?所以兩人先在南岸的蘆葦叢中躲起來,準備一旦情況有變,就立刻殺出去,不管怎樣先嚇倭/寇一跳再說……至於到時候長子能不能趁機逃跑,他倆能不能全身而退,就隻有天知道了。


    待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兩人終於看見長子領著倭/寇上了橋,徑直往灘北走去。


    兩人稍稍鬆了口氣,互相對視一眼,便如兩條泥鰍一般,悄無聲息的在蘆葦叢中穿行。綿綿無際的葦叢給了他倆最好的遮蔽,再加上這時候天晚了,光線也不好,倭/寇又沒料到有人會提前埋伏在這,是以竟一點沒有察覺。


    正在一切都如預料一般進行時,岸上變故陡生,長子被倭/寇一腳踹翻,大聲質問起來,登時把兩人驚得汗毛直豎。


    那鐵柱確實是條好漢,一挽袖子便要衝出去,沈默趕緊一把將他拉住,小聲道:“不是要殺人。”他看那倭/寇沒有拔刀的意思,便猜到他還沒有動殺心。


    稀裏糊塗的,那倭/寇首領竟然又信了長子,可見外貌老實者騙人,果然有其得天獨厚的優勢。


    跟著倭/寇到了北岸,天色已經更黑了,隻能看到岸上一片黑乎乎的人影,已經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了……但長子是個例外,因為他比所有人都高一頭,站在那仿佛鶴立雞群一般,不用看相貌也能把他認出來,可見長得高就是有好處。


    聽到岸上傳來倭/寇暴怒的聲音,沈默兩個知道長子已經被識破了,便從蘆葦叢中出來,準備不管不顧的衝過去了。


    誰知這時,兩人竟然聽到那倭/寇首領說:“跑得快,去看看來時那座橋。”卻沒有動手殺長子。


    對於這件詭異的事情,沈默自我解釋道:‘定然是倭/寇怕荒山野嶺,沒了向導的話會被狼吃了。’卻不知道是人家長子人見人愛,花見花看,讓倭/寇首領舍不得殺。


    但長子還是被倭/寇圍在中央,讓兩人無法下手,隻好躲在葦叢邊,一人握了一支槍,緊張萬分的等待機會……


    兩人焦灼的等待著,仿佛坐在火爐上一般,感覺時間萬分難熬。


    就在鐵柱快要忍不住衝出去的時候,那跑得快終於迴來了,大喊‘龍頭斷了’之後,倭/寇首領徹底暴怒,提著刀便過來砍長子。


    雖然長子仍然在人堆裏,但已經不能再等了!兩人對視一眼,便一手拿槍去瞄倭/寇首領,一手要晃火折子……別看手裏拿著槍,可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因為光線、距離、槍法乃至槍本身的精確度沒有一樣可以樂觀,所有因素加起來,能打中那移動中的首領的概率,比全身而退的可能性還要小。


    就在兩人決定放手一搏時,誰知又被那板門六郎橫插一杠,擋在了倭/寇首領的身前,一番呱呱呱呱後,竟說得首領棄刀而去,令二人莫名其妙。


    待看到那六郎將長子拎出人群,單獨往岸邊去時,兩人一下子欣喜若狂,心說這下子可有把握了。但當他們再次瞄準時,卻發現長子雖然跪著,卻扔將那倭/寇完全擋住。黑咕隆咚的夜色中,隻看到一團黑乎乎的人影,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鐵柱暗暗焦急道:“打還是不打?”


    沈默急得咬破了嘴唇,突然想起一物,似乎更適於此時使用。便趕緊從懷裏的油布包中,取出殷小姐給他的那個,據說是‘聲音特別大’的信號彈,瞄向長子和那倭/寇。


    聽那倭/寇已經絮叨完了,兩人不敢再耽擱。鐵柱晃著了火折子,一下點在引信上。那芯子燒得極快,沈默隻來得及喝一聲:“跑……”便飛射出去。


    但這一個字便已足矣,長子福至心靈,一聽便往前竄去,恰好閃開了唿嘯而來的竹彈,然後便發生了起初的一幕。


    趁著倭/寇一片混亂,兩人趕緊推著小船,飛快衝出蘆葦叢。等他們上船順流而下時,正好看見長子在水裏亂撲騰,身後的追兵也已經近在咫尺了。


    沈默趕緊一邊舉槍,一邊出聲提醒。土地公保佑,長子險險的避過背後的一抓,拉開與那板門的距離。


    機會稍縱即逝,呀點燃了火槍的藥線。隻見一陣白煙升騰而起,轟的一聲大響。沈默便感覺一股熱氣撲麵而來,手臂猛烈一震,便再也握不住火槍,啪嗒一聲掉在船板上。


    眼前煙霧彌漫,也不知打中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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