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開一條血路,馬上又縫合,妖魔陣營的區區兩千人馬被不計其數的驅魔師狙擊,隻覺得深陷泥潭,連唿吸都不能。到處都是噴灑的血液,到處都是飄散的光點,感知已經被麻痹,廝殺幾乎成了機械的動作,絕望的念頭不斷在心田滋生。


    而就在這時,空中突然灑落橙色的光芒,久久閉合的五感毫無預兆地湧進光明,妖魔陣營的將士們反射性地閉上眼睛,等多少適應了橙色光線,再次撐開眼簾,眾人都不由得癡呆地愣住。眼前那些所謂的驅魔師都在視野中扭曲變形,化作光霧隨風消散。而隻有寥寥的千百人挺然佇立,沒有什麽異樣,為首的韓雪鬆高聲喊道:


    “師叔,你的法術被攻破了。”


    “那就趕快撤退。”高台之上的太武道長下達命令,指尖畫動結印,紫色的蝴蝶風暴刮起,他和徒弟的身影就消失不見。


    風暴中心隱隱傳來蕭宇凡的喊聲:“太武老頭,你該不會一早打算夾著我們逃跑吧……那麽狼狽的事真虧你能幹得出來。”


    “收聲,老實點。”太武道長喝道,旋即敲打腦袋的聲音響起,“等你們有那個本領再出去戰鬥吧。”


    且不提他們師徒沒營養的互動,地麵上的驅魔師收到太武道長的命令後,將全身的仙力灌注在雙腿之上,旋風一般奔逃,不過隊伍倒是整齊有序,轉眼間就在烈焰騰騰的妖魔陣營中消失了蹤影。


    呆立在原地的獨角獸和妖魔們幾乎反應不過來前後所發生的事,大長老衡清第一個迴神,滿眼的懊悔之色,忿怒的血液奔湧不停,怒發幾乎將冠冕頂起,他擺著手勢,歇斯底裏地高喊道:


    “追!快給我追!”


    “呃。”獨角獸和妖魔們慌慌張張地操起武器,腳步雜亂地跑動,而這時空中降下一道平靜無色的聲音:“罷了,窮寇莫追,今夜就到此為止。”


    聲音雖是輕緩,卻帶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妖魔陣營的將士們都停住腳步,抬頭張望著在橙色光線中飄落的少年國主姬惲和緊隨身邊的藍赫,都不由自主地行禮說道:


    “恭迎少主!”


    大長老衡清則是麵如死灰,在隊伍群中穿梭著,走到姬惲麵前,撲通跪伏於地,痛心疾首地說道:“屬下無能,虛實不辨,連簡單的幻術都沒有看出,以致貽誤戰機,還請少主重重責罰。”


    夜風不起,空氣凝固得令人窒息,姬惲淡淡瞥了衡清一眼,徐緩說道:“……勝負乃兵家常事,大長老不必為一次失誤而懊喪,請起吧,本王有話要對你講。”


    姬惲語畢,腳步移動向遠處走去。衡清應聲是,忐忑不安地跟隨在後麵。藍赫留在原地沒有動彈,緊攥的拳頭慢慢舒展又攥緊,仰望著被火光映紅的夜空,眼球覆滿血絲,他突然爆發出悲憤的喊聲:


    “啊啊啊啊啊……”


    狂亂的一夜就要落幕,而心中的遺憾卻永遠不能填補,不知為何他有這個預感。少主姬惲費盡心機,竭盡仙力,總算打敗了鴻覺真人等敵方將領,而己方陣營卻傳來噩耗:太武道長率軍來襲,大長老衡清抵擋不住攻勢。姬惲心內猶豫,藍赫緊張觀望。


    ——少主,暫緩救援,衛城就會全部歸我方所有。


    然而姬惲最終做出相反的決定,藍赫對此並沒有多大奇怪:少主繼承了先王秉性,是愛民如子的君王,三千名將士的性命他無法坐視不理。


    藍赫於是懇求留下一半兵力守護戰果,姬惲沉吟道:“這樣做很危險,衛城結構複雜,將士們並不熟悉,隻留下少量兵力隻會遭受仙盟的伏擊。”


    通盤考慮過後,姬惲命令全軍馳援衡清,並且帶著藍赫先一步行動。身體飄在己方陣營的上空,可以俯瞰到太武道長穩穩地站立在高台上,而衡清、巨魔傀儡以及眾多將士們,被不計其數的驅魔師圍困,形勢危在旦夕。藍赫一時間悔恨自己剛才的發言,然而少主姬惲卻苦澀地浮出笑容:“藍赫,你是對的,我們不該迴返救援。”


    姬惲指尖畫動,凝聚出複雜的光印圖騰,祥瑞的氣息逸散整個空間,萬條橙色光線如瀑布灑落,然後在藍赫驚詫的目光中,膠著的戰場現出原形:驅魔師一方所謂的千軍萬馬竟然是幻術構成!


    在橙色光線的照耀下,大部分驅魔師霧化消散,留在地麵的僅有千餘人。己方用於伏擊的軍隊可是有兩千多人的精銳,而這些精銳居然敗給區區的幻術!


    怒氣從心底叢生,藍赫幾乎要嘔出血來。費盡心機的布局,一夜勞心勞力的辛苦,那麽多將士的性命,結果得到的卻是一場空,就因為那區區的幻術!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麽降落地麵的,望著跪倒謝罪的大長老衡清,緊攥的拳頭真想狠狠揍下去,不過藍赫自感不夠格,一是身份不夠高,二是自己漂浮空中的時候也未能瞧出真偽……假如沒有這些個愚蠢的將士,少主恐怕早就把衛城和補天石碎片納入囊中了!


    藍赫抓亂自己的頭發,眥目欲裂,悲憤怒吼的聲音響徹夜空:“啊啊啊啊啊啊……”


    ******


    衛城正門城門口。


    太武道長穩穩地落在地麵,將兩個徒弟放下來,蕭宇凡立馬大聲吼道:“太武老頭,往後別指望我會聽從你的話。”


    謝靈均也受欺騙似的麵露不滿,太武道長瞥了他們一眼,淡淡說道:“別激動過早,帶你們迴來,是因為這裏有你們的用武之地。”


    “都逃迴家門口了,還有什麽用武之地?”蕭宇凡激動地喊著,不過他馬上停止了話音,對麵由遠及近黑壓壓的出現一片人影,各色的眼瞳瞪視著這裏,妖異血腥和祥和溫潤的氣息雜糅,不過他們身上都湧動著一腔憤怒。


    太武道長扯起笑容說道:“用幻術騙走他們的戰果,妖魔陣營自然不會甘心,所以很快就會有人擅自返迴。”


    “太武老頭,你有夠惡劣的。”蕭宇凡翻著白眼,握緊手中的沉虹刀。


    “你應該讚美師父計謀高超。”太武道長閑閑說道。


    “什麽計謀高超,淨搞些騙人把戲。”蕭宇凡揚起沉虹刀,轟擊出一團火焰,跑在前麵的妖魔登時化為灰跡。緊接著蕭宇凡縱身落在妖魔群中,沉虹刀舞動著亂砍一氣,就仿佛要把剛才的鬱悶全都發泄出來一般。


    謝靈均默誦著鳳羽焚天,眼眸中閃爍著紫色箭矢的影子,他極目遠眺,望見越來越多的妖魔折身返迴——他們想必已經得知受騙的消息了吧——不禁擔憂地詢問:“師父,妖魔陣營的軍隊似乎都迴返了,我們要不要迴城求援。”


    “不用。”太武道長從容鎮定地說道:“妖魔們也奔波了一夜,沒有多少心力,隻憑著一口惡氣來廝殺無法取勝……何況我的棋局還未走完。”


    謝靈均疑惑地偏著頭,忽然道路兩旁殺聲陣陣,各有千名驅魔師湧出,將那些妖魔和獨角獸包圍起來,韓雪鬆的身影出現在戰場中心,和蕭宇凡一樣激動地揮舞著秋水劍,一道道寒光閃過,妖魔們的頭顱滾落在地。


    “有千名驅魔師是我早已安排在這裏的,伺機待發,隻等妖魔們出城,就守護住衛城。雪鬆那邊則是讓他們迂迴拐過來,正好和這些怨氣衝天的妖魔們鬥一場……嗬嗬,兩下夾擊,妖魔的軍隊很快就會四散逃跑。”


    正如太武道長所言,不到一刻鍾的功夫,那些妖魔和獨角獸就被趕走。太武道長旋即命令全軍撤退城中,緊關城門。眼下驅魔師也沒有多少心力繼續戰鬥,因為城中的慘象遠遠超過他們所能承受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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