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蹤島附近的秘境,翠綠欲滴的森林裏,輕盈的霧氣在枝頭繚繞,流水潺潺,鳥語花香,走獸悠然自適,低著頭飲用著清澈的泉水。忽然水邊傳來幾聲噠噠的聲響,祥潤的氣息飄散空中,不多時兩頭神獸出現在這片森林——瑩白如雪的身軀,額頭頂端長著一根金色的獨角,其中一頭神獸隻剩下一隻耳朵,赫然是那兩頭從雁南山帶走補天石碎片的獨角獸。


    “出現了。”隱蔽的密林深處,有雙眼睛從樹葉間露出,冒著貪婪的光芒。


    旁邊一人也低伏著身體,舔了舔殷紅的嘴唇,喉嚨裏發出一陣陰厲的低笑聲:“出現正好,老子,正要等不及了。”


    他說著,將手中的強弩裝填完畢,眼睛透過望山瞄準了缺少一隻耳朵的獨角獸,扣下懸刀,一支弩箭疾射而出,箭鏃刺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嘯聲。另一人在同一時間射出閃爍著淡藍幽光的雷爆弩箭。兩支弩箭電光火石的瞬間,就到達了兩頭獨角獸的跟前。在這麽短短的距離,他們根本就來不及閃躲,埋藏的兩人陰冷地笑著,等著那穿透肉體的美妙聲音傳來。


    轟轟轟轟,喀嚓喀嚓。


    兩棵參天巨木的樹身中心被雷爆弩箭粉碎成木片,合抱粗的樹幹頓時傾倒。細看眼前,哪裏有獨角獸的身影。埋伏的兩人眼睛大睜,登時起身察看水邊。磨圓的鵝卵石泛著水光,岸邊幾株野草隨風搖曳,搜尋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他們所想要的金角。獨角獸的金角蘊藏著無上的仙力,據說用它來輔助修煉元神,能快速晉升好幾個層級,所以一些奸仙佞神對此趨之若鶩。


    ——獨角獸,果然逃脫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冒出這個念頭,神色遽變。


    “你們是在找我嗎?”


    有道悠然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兩人慌忙迴過頭去,就見眼前站著兩位銀發垂至腰際的男子,瞳孔一金一藍,氣度非凡,清潤的氣息自然逸散四周。


    ——這是那兩頭獨角獸所變?


    兩個人類驚恐地後退著,扭頭就跑。忽然兩道藍光灌頂而至,兩個人類連哼也沒哼,身體直接化作了齏粉灑落空中。藍瞳男子怒容不減,緩緩地放下手臂,方才的藍光即是他施放出的。


    “剛迴來就碰到這樣的齷齪事。”藍瞳男子將手指握得嘎嘣嘎嘣直響,身體都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金瞳男子微微歎息,拍了拍他的肩膀:“藍赫,我們趕快走吧。隻要用補天石碎片修補完那條狹縫,我們的國度就會安穩了,族人就再不會受人欺淩。”


    藍赫點點頭,跟著金瞳男子向著密林深處走去。到達一棵蒼老的扶桑樹跟前,金瞳男子十指纏繞畫動,指尖凝成一道有著複雜圖騰的光印。金瞳男子將光印輕輕往前推送,倏然眼前出現一道宛如巨大冰淩磨成的鏡麵,鏡麵有一人多高,散發出祥和的光暈。金瞳男子直直走向鏡麵,身體與鏡麵接觸,竟然融入其中,轉眼消失在鏡麵的另一邊。看來這麵鏡子乃是開啟另一空間的門,藍赫同樣走向鏡麵消失了蹤影,並且隨著他的消失,鏡麵也隨之消失。森林裏微風習習,方才的一切宛如夢幻。


    而宛如夢幻成真的則是鏡麵另一側,隔絕人世的仙境——白麟國,獨角獸所在的清靈福地。湛藍的天穹猶如藍寶石磨成,美麗的虹彩時而浮遊天際。下界熙熙攘攘,和人間有些相似,城鎮房屋林立,田園風光明麗。


    兩頭獨角獸從鏡麵現身後,腳步落在草地上,他們深深唿吸一口清靈的新鮮空氣,臉上呈滿喜悅,金瞳男子摸了摸裝有補天石碎片的儲物袋,眼眸泛著光彩。


    ——我們不辱使命,迴來了!


    金眸男子和藍眸男子?藍赫久違地迴到白麟國,風塵仆仆地趕了一天路程,然後利用傳送陣到達王城。


    走在王城街道上的人們,全都是銀發垂腰,麵色淡雅,清潤的氣息自然逸散。有一點令人驚異,就是他們偶爾會突然化身為獨角獸,四蹄踩踏著地麵,高傲的腦袋長著一根金色獨角。周圍的人見怪不怪,高興時也會化身為獨角獸一起嬉鬧。


    金眸男子和藍赫行色匆匆,在人群中穿梭而過,直奔王宮而來。王宮守衛見到他們,恭謹地施禮:“金瑉將軍、藍赫將軍。”


    兩人僅微微頷首,就踏入王宮,經由長長的甬道,跨過好幾道宮門,終於到達式神殿。有位男子從殿內慢慢踱出來,驀然見到金瑉和藍赫,麵露驚喜地拉住他們的手:“金瑉,你們迴來了,可找到補天石碎片?”


    男子開口便這麽詢問。金瑉微微一笑,袖出儲物袋:“都在這裏。”隨後眼睛瞥向裏麵,“大長老,少主可在?”


    “在是在。”大長老?衡清苦澀地笑道:“不過在擺弄他的巨魔傀儡,聽侍衛說少主幾天幾夜都沒有合眼……唉,感覺他在故意逃避出兵的事情……迴來的途中你們應該聽說了吧,赤虎玄魔邀請少主共同進攻帝都,少主擱置下來沒有迴複。”


    金瑉也露出苦笑:“少主應該多半不想出兵,我們反擊獵殺國民的奸仙佞神猶可恕,但是主動進攻人界就是完全擯棄所謂的‘天地道義’,所以少主會心生猶豫吧,我們暫且還是不要逼迫他了。”


    衡清微微頷首,邀請道:“金瑉,看你們風塵仆仆的樣子,恐怕還沒有休息過吧,若不嫌棄,先到寒舍盤桓兩日如何?想請你們講述講述此行的經曆。”


    “大長老親自邀約,金瑉豈敢駁迴你的麵子。”金瑉瞥了一眼沉默站著的藍赫,“藍赫,就這麽辦吧。”


    藍赫微微頷首,算是同意,於是三人向著宮外走去。途中,衡清遙望著北麵天際歎息,那裏有一條狹縫幾乎貫穿了整個北麵天空,像是刀斧砍出的醜陋疤痕:“你們在出外尋找補天石碎片的這半年裏,又有兩三批奸仙佞神妄圖通過那道狹縫攻進白麟國,幸而族人上下齊心,將他們殺迴。不過那道狹縫一日不修複,我們國度就一日得不到安寧。”


    藍赫拳頭緊攥,目凝冷光:“人族真是貪婪成性,殘忍無比。待到狹縫修複之後,若不向他們報複,我藍赫就永墮地獄。”


    “不必發這樣的重誓啦。”金瑉有些汗顏,而後微妙地說道:“這次我們得到一位大人物的殘魂,隻要利用他,定能將人界攪得雞犬不寧。”


    “誰?”衡清好奇地問。


    金瑉嘴角揚起一抹弧度,啟唇緩緩道出:“蚩尤。”


    ******


    青龍山山頂,惠風和煦,空氣中的靈氣充盈而醇厚,將草木滋養得神采煥發,片片綠葉迎著陽光別樣的精神,這裏真是修行的好場所。


    謝靈均盤腿端坐著,雙手微闔,身體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一般,清秀臉頰寧靜而安詳,不似平日的冷若冰霜。醇厚濃鬱的靈氣旋風一般不斷進入他的體內,在空氣中帶起的波動,將四周的草木吹刮得沙沙作響。而謝靈均體內更是波瀾萬丈,元神的運轉被催動到極致,不斷地將湧進來的靈氣凝聚煉化,一道道冷白色的仙力被收入氣海。


    約過了兩個時辰,謝靈均就感到散仙六階的瓶頸有所鬆動,七階的門檻即在眼前。元神的修煉速度加快,對他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但他隱隱約約地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比如氣海中盈滿了濃鬱的仙力,霧茫茫的一片似乎無多變化,但他總覺得以往的“霧氣”純淨寧和,而現在則多了分冰冷的意味。


    謝靈均將最後一縷仙力煉化,收入氣海之中,修行告一段落,緩緩地張開眼睛。望向在旁邊端坐的人,蕭宇凡微微閉著眼,嘴角噙著笑意,一副非常舒坦享受的樣子。而他四周則是駭人的景象,天地靈氣已經旋轉成了暴風圈,飛速進入那顆驪珠內和他體內。遠遠望去,蕭宇凡仿佛處在暴風的風眼一般,而他本人卻能保持紋絲不動。


    變態!


    謝靈均忍不住笑罵了聲,盡管已經看習慣了這副情形,每次仍然會覺得驚心動魄,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蕭宇凡的修仙資質遠在自己之上。


    蕭宇凡體內的構造仿佛和旁人不同似的,無論吸入多少天地靈氣,都不會覺得飽和,永遠都處於“饑餓”狀態。而他的氣海就算一時充盈了仙力,不過隻要他願意,再多吸收一兩個時辰煉製的仙力也沒問題,因為體內仙力會自覺地凝縮提純——這樣本就強悍的仙力凝縮之後,被使用出來,可以輕而易舉地毀掉一塊巨岩,瞬間就能讓它變成粉塵,揚撒在空中。


    還有這般奇妙的仙力,真是令人驚訝。


    謝靈均微微歎息,隨後腦海中又飛掠過一絲傷感,自己沒有蕭宇凡的資質,也並非一開始就想著走上修仙之途的……如果可以,自己根本不想接觸到妖魔鬼怪,那些醜陋貪婪的麵容讓自己打從心底感到惡寒!心髒微微地抽搐,謝靈均不由得緊緊捉住胸口,緩和那股隨之而來的疼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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