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爺性子冷絕。這陣子,聽聞他沉迷醉,陸續送了好多女人到弈園,通通被扔了出去。遇上小曦,我怕……”


    “小九哪裏會是醉臥溫柔鄉的昏帳,他這一著棋,隻不過引蛇出洞,斬草除根罷了。這明裏暗裏多少的叛逆勢力,怕是被這小子徹底掃清了。


    這小子,除了性格真是惡劣到我無法忍受外!至於他的眼光嘛,真的是沒得挑的。我們家小曦那麽漂亮又溫柔,他怎麽可能不心動……小曦我就更了解了,她一定喜歡小九的。”


    “何以見得?”


    “哈哈哈……因為他就是我年輕時候的翻版嘛~”戚爺哈哈大笑,說著走上樓梯,樂顛樂顛地準備一係列“牽線工作”。


    夏姨頓時黑線了,翻版?!這爺孫倆,一火一冰的性格方差可不是一般的大!而且,九少的容貌可是俊美冠絕京城,老爺也好意思自誇?……


    不過這也真真是造化弄人。如果那位姑娘不是沒有了的話,恐怕也能成一段好姻緣。畢竟,她在蕭家這麽多年,還從未聽聞過九少爺對哪個名門媛女動過心。


    若是曦小姐,她心底倒真有幾分期待跟歡喜的。


    假如有一方動心,她便是拚了老命,也要想方設法促使兩人在一起。這麽一尋思,夏姨也樂顛樂顛地去準備“搭橋工作”了。


    洛曦在橫溪小學任的是英語老師,作為在國外生活了多年,外語教起來從善如流,更何況還是小學水平的英語。當時小學校長聽了她的發音和閱曆,直感歎大材小用。


    不過,洛曦倒是很樂得和孩子們打交道。


    山裏的孩子,特有的淳樸和天真,很能感染她,每天上課總是笑語嫣然。孩子們就更喜歡她了,下了課經常“洛老師”“洛老師”地圍住她,讓她講外麵的故事。洛曦也時常想辦法,在課堂中拓展、牽引、串聯更多的知識,豐富孩子們的眼界。有時,一些新奇的見聞,甚至會引發孩子們連連驚唿,很是可愛!


    原本橫溪山小學的教學條件很差,完全比不上城裏。這一切在戚爺爺來了以後有所改善,往學校投了不少錢,更新升級了設備。整個小學隻有寥寥二十多個孩子,正值年關,很多老師都走了。隻有住橫溪的人還在。


    有時校裏的活兒幹不完,洛曦也會幫著幹。正如現在洗被單,曬被子……


    小孩子們分開晾衣杆子,洛曦把她洗好的被單抱過來,一條一條放上去,孩子們再相互合作將其展開來,如此一條一條地循環,樂亦在其中!


    望著cao場上,晴朗的大太陽下,一條條迎風招展的單子,洛曦和孩子們都油然而生一種成就感!


    她不著痕跡地揉了揉酸痛的臂膀,其實她是想有意識引導孩子們,收獲勞動的快樂,這樣才能更有責任擔當地成長,至少懂得自食其力,畢竟……一個人,一生不可能都會有人陪伴幫助。


    獨立自主,應該是要慢慢培養給孩子們的吧。


    “洛老師,期末要到了,你會不會像其他老師一樣走掉啊?”幹完活了,她帶著幾個同路的孩子,往山下的路走去。


    “不會”


    “那太好了!”一個叫書文的小胖子男孩,揚起天真燦爛的笑容,“洛老師、放了假……我們能不能去你家玩啊?”


    “好啊。你們喜歡吃什麽?”洛曦微笑著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臉。


    “我要吃火鍋……老師你上課講的那個!”


    “好……”洛曦應諾下來。


    幾個孩子放學迴去時,在路上屁顛屁顛,討論火鍋裏放什麽,說得很是興起,令洛曦有些忍俊不禁,孩子們的想象力果然豐富。


    到了岔口,洛曦揮手與孩子們作別,提醒他們路上要注意安全。


    夕陽西下,荷鋤人遠遠歸來,陌上溪河,盡是小橋流水、淡柳如煙的景致,令人的心不禁泛起了眷戀。


    有家不得歸,隻有無盡的思念。


    一陣莫名的鈍痛在心口綻開!


    一路穿過田野,她漫不經心地踩著軟絨絨的枯草,想著仙居今年會不會下雪。


    若是下雪,那又會是如何的風光……


    等迴到了橫溪鎮東南邊的蕪園,洛曦驚奇地發現,苑子前的路竟赫然停了數輛高檔豪華車,全是進口車,而且看其牌號,全是來頭不小的。


    洛曦微微凝了眉,她原先隻知戚爺爺是個有錢的,卻不料權勢竟如此滔天,暗暗咋舌之後,她依舊若無其事地往裏走,努力忽略一路以來,各色護衛的審視,也許是阿公發話過了,所以她倒沒也被攔下過。哎,第一次歸來如此感覺……


    “剛才進去的,就是老爺吩咐過的洛小姐?!”執五不敢置信。這本人也太……太漂亮了吧!


    執六點點頭:“看她手裏捧著教科書,就是下課迴來的。準沒錯!”


    “老六,我怎麽越來越覺著。老爺這次傳召蕭少不簡單……”


    “你少來你那套陰謀論!”


    “不是……我這叫敏銳的嗅覺!算了,跟你說不明白,到時候看著唄!我敢打賭,蕭少今天來了走不了!”


    “廢話!老爺病著!他當然走不了!”


    “我起先還不信,老爺這麽硬朗的身子怎麽一下子就病入膏肓了。”執五悠悠然地摩挲著下巴,“現在我想明白了,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那什麽重病,都特麽是障眼法啊!”


    執六搔了搔頭,“成史!我越來越摸不清你說話的頭腦了。”


    ……………………


    經過夏苑,聽到裏麵喧聲陣陣,洛曦 “曦小姐,老爺請你進去。”


    她移步走進,木質地板,發出清亮的聲音,在一片靜寂如死水中激起一陣波瀾。


    “爺爺……”她禮貌性地低眸問候。


    ————————————————


    “九哥……明日早練,勿要遲到……”


    實在沒想到,戚爺爺的孫子竟然就是蕭白夜。她的命數敢不敢再悲慘一點。


    從學校迴來,經曆過劍拔弩張而又尷尬的飯桌,她隨意找了個“或許這世上有個孿生的姐姐” 的借口堵塞,好不容易逃竄迴來。更悲劇地發現她竟然答應爺爺,要帶這閻王去晨練。


    永安的大清晨,天還是蒙蒙亮,隻漏出一些瓦藍。


    洛曦拖延地洗漱後,套了件嫩綠的羽絨服,半眯著眼扶出了門,她真的是困得要死,想了一晚上的排兵布陣,還要這麽一大早的起來。


    卻不料,某人竟起得比她還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冬苑走到夏苑這兒了。


    “看來曦妹昨天睡得不好,可是心虛了一夜?”


    蒼茫雪色,他側身長立於庭階,如畫的五官,眉眼間直有山水之美。一年未見,他的肌膚有點蒼白,帶著病態的貴公子,使得他的氣質於俊美冷峭,又有一番慵懶奢華的氣韻。


    洛曦眉心突突地跳,很狗腿地笑“怎麽可能呢?九哥說得哪裏話!”


    “嗬、是麽……”


    那渲染難以描畫的眼,覆於深長的睫毛剪影下,深湛如秋夜山瞑的水墨畫,恁的清冷!


    洛曦帶著蕭白夜爬碧溪山,見到了半山腰,他一直不疾不徐地走著,恍若覽盡長安花般淡薄從容。


    她有時快走幾步,他依然不緊不慢,卻總能跟在她身後。


    “九哥莫不是這些年,沉溺花叢太深,怎麽連我這小女生都走不過了。”


    她狀似漫不經心一提,卻不料身後人一聲輕笑,聲音如珠玉相擊:


    “……吃醋了?”


    “這個玩笑一點都好笑!”她斜睨了他一眼,轉身就騰騰往上階走。


    “這隻不過是我下的一著棋。”他凝望著他,繼而徐徐說,“我還不至於那麽犯渾。再相似的女人,怎能比得過你姐姐呢……”


    他這話裏有話,強調自己不會認錯人,便是篤定了她就是原主,又表其心不渝。


    這一記著實陰險。


    “快到山頂了……我們比個賽,誰先跑上山頂的,可以讓對方無條件答應一件事!”


    話音剛落,洛曦便開始跑了!


    哈哈哈,這一帶山路崎嶇,沒有走過一兩迴的人,完全認不出路的。


    蕭白夜,我贏定你了,今天就要你收拾行囊離開仙居,明天早上,明天明天的早上都不要看見你。


    “唿唿——”洛曦氣喘籲籲地跑上山頂,心底裏閃過喜悅。


    “耶!——”


    “輸了還這麽高興……”珠玉相擊的聲音,清潤在身後響起。


    “你什麽時候到的?這怎麽可能!”


    “小曦可要遵守賭約……”


    “那不算數!”她一氣之下,轉身欲走,腰間卻被一股大力拉迴。


    峰崖料峭,蕭白夜從後抱住了她,緊緊地貼在自己胸膛


    “嗬、你連體香都和我的那位故人一樣。”他溫潤如玉的麵龐抵在她的耳畔,“你跟我說,世上有同名之人,亦有容貌相近的人,可若是連體息和字跡……”他握緊扣住她的手,逼得她退無可退,節節敗退。


    “曦兒,你還是不肯承認麽”


    “我……不是!”


    一聲輕笑,他將頭深深埋在她的頸窩,一字一頓道,“小狐狸!”


    “放開,我要去上課了!”說罷,頭也不迴地走了。


    ——————————————


    英語課上,胖胖的書文站起來提問,“老師,什麽樣的人能叫作beauty(美人)?”


    呃、這該怎麽講呢?


    忽然,洛曦瞥見在大片雪地中的蕭白夜,他一人長立於雪野,日月璀璨都仿佛被他吸走,不用近觀,便已風華無邊。


    “喏,那就叫beauty。”


    “喔~~”全班同學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洛曦很欣慰地長籲一氣,卻不料書文的下一句話,真的很想讓她把這小胖子按到書桌裏去。


    “美人哥哥!美人哥哥好!”林書文屬於天生嗓門嘹亮,這樣一吼,方圓十裏都聽見了。


    洛曦欲哭無淚,因為她已經接收到無數把冷刀穿過的眼神。


    冬日,曦老師在更加冰寒徹骨的低溫下,上完了英語課,緊接著就到了語文課。語文老師迴鄉了,洛曦索性帶班,讓他們學習書法。


    “憑什麽我要幫你寫字。”他微挑著眉梢,很不情願地,自覺地磨起墨來。


    “九哥,我知道你素來最富有愛心了……”洛曦臉上做出非常非常懇切的表情,心裏快要被自己惡心死了。不知道當年給僅僅大一的自己,布置做大四題目的惡魔是誰。


    “切”他一聲冷嗤。


    “哎,你寫得一手那麽好的魏碑,不展現出來多麽可惜啊!”


    “你怎麽知道我寫的是魏碑!”他的語氣一下子淩厲起來,微眯的眼神有意無意略過,她瞬間的花容失色。


    “啊、這個嘛……是爺爺跟我說的。”


    “老頭子從來不感興趣我這些喜好。”


    “呃…………”洛曦詞窮,微嘟著嘴,努力把自己存在感降低、再降低。


    “噢!——”書寫過程中,小胖子書文不小心把墨汁濺到了蕭白夜的白襯衣上,教室裏的氣溫瞬間直降冰點——


    一些內向的孩子,都被嚇得瑟瑟發抖。


    見勢不妙,洛曦走到他近旁,指尖沾了點墨,在蕭白夜的側臉上輕輕一抹,就留下一道墨痕。


    在她走近時,蕭白夜便轉了過來,隻覺麵頰上一涼,側頭望見,她手上沾著墨,唇角上揚著調皮得逞的弧度,暖陽照進她墨玉般的眼眸裏,靜美靈謐。他感覺到麵頰上,被她觸碰過的肌膚,一寸一寸地發著燙。


    正當洛曦為偷襲竊喜不已,正對的人,忽地一笑,堪堪莫名。


    蕭美人一笑,當真如弦月破雲,風華絕代。洛曦看得心跳漏了一拍,他的手同樣蘸了墨,兀那輕輕一刮她的鼻梁……


    糟了——美人計!


    洛曦摸上了鼻子,手感濕膩,她微嘟小嘴,孩子氣地拱了拱鼻子,表示憤怒的抗議。


    那模樣鮮有的可愛!


    蕭白夜又在她鼻尖一點。


    “不帶你這樣~”


    洛曦正要劃迴了一撇。兩人貼得很近,她覺得過於親密。便悻悻收迴了手。重迴了座位。


    胖乎乎的書文,好心拿一抹手帕說


    “美人哥哥~要擦麽?”


    蕭白夜連眼都沒抬,直接迴道,“不要。”


    洛曦極其糾結地坐在位子上,心裏也是分外糾葛的,聽到這樣的迴答,越發的淩亂無措。


    “書文,你那早上剛擦過鼻涕的手帕,也好意思給美人哥哥啊!”林書文後排的女生不幹了,當場掀老底了。


    一瞬間,洛曦終於找迴平衡點了。


    洛曦拿了濕紙巾拋給他。他很自然卻反擦她。


    她斜睨他一眼,眼神裏透露,你存心的!


    他無良地給了個笑。


    然後,洛曦又給了他一包濕巾。


    蕭美人十分溫良無害地說,“我看不見墨跡。”


    洛曦很難為情,但還是伸手幫他擦了。一時忽略了某人感官能力這麽強,怎麽會不知道墨跡殘留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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