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祈煜站在車旁,滿眼笑意地望著跨過府門朝這裏走來的楊鳶洛。


    楊鳶洛微微低著頭,似羞還怯,搭著墨祈煜伸過來的手進了馬車。


    王府眾人會心一笑,心照不宣。


    王爺果然待王妃是極好極好的!……


    永壽宮。


    楊鳶洛隨著墨祈煜對太後行了禮。


    太後招手示意楊鳶洛過來:“早就聽說過你了,如今倒是頭一迴見,讓哀家好好瞧瞧。”細細打量了一番,笑得越發慈愛:“模樣真好,性子也好,你這樣溫婉和順的大家閨秀嫁給祈煜啊,哀家最是放心不過了。”


    楊鳶洛嬌嬌怯怯的笑不露齒。


    墨祈煜摸摸鼻子喝了一口茶。


    給太後請晚安,又去了金鑾殿拜見皇帝。


    寒暄過後,墨天昶有事要與墨祈煜商談,楊鳶洛便先行告退出來。


    為她引路的正是太監小元子。


    “王妃,這個時節禦花園的景色是最好的,奴才領您去瞧瞧?”小元子提議道。


    楊鳶洛無可無不可:“好吧。”


    禦花園花種繁多,滿園春色盛放。


    小元子恭敬的跟在隨意走隨意看的楊鳶洛身後,路過一岔路口,又殷勤介紹道:“那兒有座假山,是後宮裏最大最精致的,王妃可有興趣去瞧瞧?”


    楊鳶洛點點頭。


    近前,見那假山確實大如真實小山,裏頭似乎有著不少洞穴,看似很是陰涼。


    楊鳶洛一時好奇,便當先走了進去,“小元子,這裏……”


    迴頭卻發現小元子不知何時竟不見了,心下一驚,頓時全身警惕了起來。


    後宮的勢力楊鳶洛並不清楚,若小元子是受人指使故意將自己引到這裏,為的是什麽?


    袖子裏的手已緊握成拳,腳下步伐微動,身後忽然傳來淺而綿長的唿吸,昭示內力頗為精湛。


    瞳孔一縮,正欲攻擊,又聽得平平一聲:“湘王妃。”


    楊鳶洛的心跳一滯,頃刻卸下攻勢,但依舊防備,轉過身,嫣然:“原來是三皇子殿下,真巧。”


    墨西決靜靜的站在不遠處,假山內部縱橫交錯,通向禦花園的各處,也不知他從哪兒冒出來的。


    但毫無疑問,小元子是他的人。


    墨西決前進兩步,深紫色的錦袍,袖口繡著金線,領口暗花纏繞,眼眸深邃漠然:“我是該喊你王妃,還是皇嬸?”


    楊鳶洛忍住因為他前進而衍生出的後退之意:“隨殿下高興。”


    假山內的光線不如外麵強烈,讓楊鳶洛自始至終的笑語晏晏都仿佛籠罩著一層不真實。


    墨西決沉默良久,楊鳶洛便也溫溫淺笑了良久。


    直到外頭小元子的聲音響起:“殿下,王爺差人來喚王妃了。”


    楊鳶洛斂下眸子,盈盈一禮:“抱歉,先行一步。”


    這時,墨西決終於再度開口:“昨日的那塊玉佩,可還入得了眼?”


    “玉佩?”


    見楊鳶洛疑惑的神情,墨西決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莫測,緩緩道:“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物件,皇叔大概是忘了吧。”


    楊鳶洛垂首:“想來王爺確實是忙忘了,無論如何,多謝殿下費心。”


    “客氣了。”


    墨西決看著楊鳶洛離開,半晌未動,周身像是蒙了層徹骨寒氣,好一會兒才慢慢平息。


    迴到王府,墨祈煜直接便去了書房。


    楊鳶洛想了想,正要跟上去,寄緒卻道了句:“王妃,王爺現在有事要處理。”


    楊鳶洛頓住步子,看著寄緒緊隨其後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嘴角一勾,躍身,一腳踏在牆上翻身上了屋頂,悄無聲息。


    書房的位置不遠,就在觀瀾園的左側。


    楊鳶洛伏身,遠遠瞧見一人嫋嫋婷婷走來,和守在門口的寄緒含笑說了兩句什麽,便推門而入。


    看這裝扮模樣,莫非就是那位……


    側妃?


    她和墨祈煜鬼鬼祟祟在書房做什麽?


    楊鳶洛眨眨眼,正欲靠近一點,卻又忽地頓住。


    這書房的周圍,竟至少有六個暗衛守著。


    楊鳶洛越發好奇,卻不再輕舉妄動,悄然離開。


    書房內。


    墨祈煜坐在書桌前,從一旁的書本裏翻出一張夾著的紙張,道:“西秦方麵有動作,皇上也發覺了,你那兒察覺到了什麽?”


    弄玉梳亭亭而立,聲音婉轉:“王爺大婚後和妾身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墨祈煜笑著從善如流:“那你昨晚迴了紅袖招,是出了什麽事嗎?”


    “不迴去,難不成在這兒看你和王妃親親我我不成?”弄玉梳揶揄完,旋即正色:“好了,說正事。西秦方麵確有動作,但具體如何還不是很清楚。皇上過些日子大壽,西秦人定會派使臣來朝祝賀,屆時可再借機詳查。”


    墨祈煜沉思,屈指輕輕敲著桌麵,薄唇輕抿。


    弄玉梳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少頃,苦澀一笑。


    墨祈煜之所以那般看似任意妄為的娶了她,其實就是為了徹底將丞相一派的勢力得罪光,向皇帝表明他於皇位毫無競爭能力。


    除此之外,她這個所謂的側妃在這府裏的價值,也就是更便於交流情報這一途罷了。


    與其奢求其他的必會失去現在的,倒不如暫且安於現狀甘之如飴。


    及近午時,墨祈煜方出了書房,經過一轉角,便瞧見了看似恭候已久的楊鳶洛,一怔:“你在這兒多久了?”


    “沒多久。”


    “等我?”


    “是啊。”


    “何事?”


    “拿樣東西。”


    “何物?”


    “玉佩。”


    墨祈煜愣了愣,這才想起墨西決昨晚留下的禮物。眯了眯眼睛,幹淨利落:“不給。”


    楊鳶洛:“……”


    墨西決不會無緣無故送她東西,更何況還那般花費心思的確定她是否收到。


    上次跟蹤她的人雖已死在了墨祈煜的手上,相信以這位深不可測的王爺的本事定然處理得滴水不漏。


    但墨西決對她起了疑心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楊鳶洛總覺得那晚醉酒後十之八九是發生了些什麽……


    另外還有一點……


    兩世,這是他唯一送給她的東西。


    楊鳶洛正心思百轉。


    而墨祈煜則像是生怕氣她氣得還不夠,繼續再接再厲:“你如今可是本王的王妃,拿著別的男子送的東西成何體統?這樣吧,本王先幫你收著,說不定哪日心情好了,一衝動,就還給你了。”


    楊鳶洛忍無可忍:“那是我的!”


    墨祈煜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般,眉眼一彎:“別鬧,連你都是本王的呢。”


    “……”


    楊鳶洛擔心再多看此人一眼就會刀劍相向不死不休,於是當機立斷轉身就走。


    墨祈煜笑容可掬的目送她離開。


    在一旁圍觀了全程的寄緒不無擔憂的表示:“王爺,這麽惹王妃生氣真的好麽?”


    “挺好的啊。”墨祈煜大言不慚,頓了頓,又道:“何況那玉佩真不能給她,不然她賊心不死再和今日一樣去禦花園和本王那三皇侄幽會,被人知道了可就糟糕了。”


    “幽……幽會……和……和……”


    墨祈煜不以為然的看了一眼一臉消化不良的寄緒:“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歡的是誰,裝什麽裝?”


    “……”


    夜幕再將。


    楊鳶洛站在床前,餘怒未消:“書房,偏房,或是去側妃那兒,隨便。”


    墨祈煜坐在桌邊喝著茶,氣定神閑:“婚後第二天就傳出你被本王厭棄的流言,不合適。”


    “哪怕傳出我被王爺給休了,也沒關係。”


    燈光下,墨祈煜的眼神幽深,定定的看著麵無表情的楊鳶洛,半點溫度也無。


    楊鳶洛正準備和他唇槍舌劍一番,誰知他竟忽地起身,直直走了過來,下意識一攔,手腕卻被製住,不受控製就隨著他向著床跌去。


    楊鳶洛又驚又怒,大力掙紮。


    墨祈煜輕輕鬆鬆扣住她的脈門:“本王又不碰你,緊張個什麽勁兒?”


    “那你放開我!”


    墨祈煜將她丟進床的內側,果然放開了手。旋即自行躺下,扯過被子蓋在身上,沒好氣的道了句:“同床異夢,如你所願。”


    床很大,墨祈煜占了靠外的一部分。


    楊鳶洛屏息凝神的縮在最裏角,見他閉上眼睛似是睡著了,便小心翼翼的想要挪下去。


    結果剛一動,便不防被一雙大手抓住了裸露在外的腳踝。


    楊鳶洛渾身一顫,目中殺意畢現,抬手便要下劈。


    卻聽墨祈煜懶洋洋的一句:“你這樣在我身上動來動去,真當本王是和尚還是太監?”


    “……”


    楊鳶洛怒視,然而對方卻從頭至尾都根本沒有睜開過眼睛。瞪了片刻,終是隻得無奈道:“我不動了,但你不許碰我,一丁點兒也不許,否則……”


    墨祈煜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你就死給我看是吧?知道了知道了,累了一天你不困啊。”


    楊鳶洛掙開他的鉗製,扯過一旁的被子,整個人都縮在了裏頭。睜大眼睛戒備了好一會兒,發現墨祈煜睡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應是已經睡熟了。


    昨兒幾乎沒睡,今天又折騰了整日,拉到了極致的神經終是抵擋不過倦意,一點一點卸下了防備。


    聽見身旁那漸漸綿長的唿吸聲,墨祈煜雙眼未睜,隻嘴角揚起一絲淡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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