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知道自己長得不好,他一直都知道。


    一張醜臉,眼睛小鼻子大,嘴巴歪牙齒斜,經曆了青春期的折磨,他臉上的皮膚更是坑坑窪窪,好像一臉麻子。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材不好,他一直都知道。


    從小就胖,從小就重,從小就大,從小就像一頭死肥豬。吃得多餓得快,滿臉的肥肉,一身的油膘。


    還未出生,他就是一個被人嫌棄的人。一個本就肥胖的母親,挺了個又圓又大的肚子,早在他母親懷他的時候,突然大增的食量就已經要把家族裏的糧食吃空了。


    所有人,除了他的父親,都在詛咒著這個還未出生的孩子。


    戰火席卷過的土地,家族的整體遷移,在沒有經濟來源的他鄉,這個肥胖的女人懷著一個肥胖的肚子,她一個人就幾乎吃了十個人的飯。


    而她,注定要生出一個肥胖的孩子。


    於是,流言與詛咒同時升起,大家都在咒罵著這個不要臉的女人,都在詛咒她肚子裏的孩子,他們甚至希望這個女人突然流產。


    如果不能流產,就帶著你肚子裏的肥豬去死吧!


    族裏不再給她派發糧食,丈夫的食物也難以支撐兩個人的口糧,這個孩子注定是活不成了。


    然而,這個胖豬般的母親依然堅強的活了下來。


    沒有糧食,她挺著肚子去地裏摘野菜。沒有野菜,她挺著肚子去荒野中吃雜草。沒有雜草,她挺著肚子去樹林裏啃樹皮。沒有樹皮,她挺著肚子扒開泥土,找老鼠,找蟲子,找草根。


    饑荒與災難籠罩了整天大地,家族在遷徙,人口在流動。這個肥豬般的母親甚至都沒有樹皮可以啃,沒有草根可以嚼,肚子咕咕咕的叫,沒有食物,孩子就要活不成了。


    終於,


    終於!


    這個肥豬般的女人拿起了刀,走到那些陌生的瘦弱的人門前,挺著肚子,把刀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把吃的給我!”


    “把吃的給我!!”


    “把吃的給我!給我!!!”


    孩子生下來了,一個豬一般肥胖的孩子,一個豬一般醜陋的孩子。


    沒有耐水,沒有食物,還是沒有食物。


    他的母親死在了尋找食物的路上,或者說,是死在了沒有食物的別人的家裏。


    至於怎麽死的,沒有人告訴費特曼。


    但是,所有人都對他說過一句話:“你是一個不該活下來的孩子,一個有罪的孩子。”


    父親的訓斥,鄰居的指責,小夥伴們的辱罵與圍毆。


    沒有人管他,也沒有人過問,在費特曼漫長的童年與小小的內心中,他就學會了一件事情。


    “我這種人,有什麽資格去擁有?有什麽資格!”


    麵前的女人有著他見過的最好的身材,有著他這一生中見過的最美的臉。隻要能看到她,哪怕遠遠的跟在身後,費特曼都會感覺到幸福。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奢求過什麽東西,也從來沒希望過自己會有什麽幸福。


    哪怕在自己能吃飽飯的時候,他也覺得這就是自己這條賤命所能承受的極限了。


    直到,他看到了一張笑容,一張美麗的純潔的暖到他心靈深處的笑容。


    懷中仿製的銀月映照出自己的臉龐,費特曼從潔白的刀身中看到了自己的微笑。


    這大概就是幸福吧。


    從雷傑諾的地下車間,一路南下,在怪獸的屍山屍海中穿行不久,就到了西區十三路。


    街角的酒店早已成了一片廢渣,隻其中一處躲過了導彈的轟炸,還能隱約間看出房屋的樣子。


    隻是在怪獸的撞擊後,牆麵、大門都已經東倒西歪了。


    梅瑟側了側身子,從大門處走了進去。


    費特曼跟在後麵,但是,門縫太小,他過不去,於是,他伸手推開了大門。


    哐當一聲,大門與牆麵倒在地上,嚇得屋內的人高聲叫道:“什麽情況?”


    梅瑟皺了皺眉,迴頭瞥了費特曼一眼,冷笑道:“長這麽大一個肚子,連個門都進不來,你怎麽不把它劈了?”


    費特曼嘿嘿的笑了笑。梅瑟的態度已經變了,這一點費特曼早就料到了。他雖然膽小,雖然懦弱,但是他不傻。


    像梅瑟這種女人,身材、樣貌、能力,哪一件不是上上之選。他也沒有奢求過什麽,或者說,也沒有過多的奢求什麽。


    屋內的人哈哈大笑,他們都在看著費特曼,就像是在看一頭有去的牲口。


    “他在嗎?”梅瑟問道。


    一人頭也不迴的向後指了指,“在臥室。”


    梅瑟點點頭,走了過去。


    費特曼本想跟過去,卻被幾人伸手攔下。他們玩笑似的向前一推,將費特曼推倒在院子中。


    一個光頭大漢從門外走了過來,看到費特曼,光頭先是破口大罵,伸腳在費特曼肚子上狠狠的踢了幾腳。


    這名光頭大漢就是與赫爾曼兄弟相稱的西蒙斯。他本是赫爾曼手下的一名打手,但到處宣揚是赫爾曼的親弟弟,因此在薩馬拉一帶很有名氣。


    費特曼是他從流民裏挑選出來的第一批人,是卡車隊的隊長,負責每天運送地下車間產出的廢料。


    地下車間的事情暴露了,荒林工廠也毀了,西蒙斯遭受了重大的損失,他把一切責任都怪罪在楚鳴等人的頭上。而費特曼,也是其中之一。


    他怒氣衝衝的踢打著費特曼的腹部、臉龐,口中不停的罵來罵去。


    費特曼沒有還手,他不敢,也從沒想過要還手。從小到大,他都沒有還手的習慣。


    要打我,你就來打;要罵我,你就來罵。哪怕你要殺我,給我一個正當的理由,你也可以動手了。


    鮮血從費特曼口中溢出。不是說這個胖子的體質太弱,他的身體素質很好,並不弱,而且,他從小就受欺負,知道如何保護自己不被打死。


    隻是,西蒙斯打的太狠,他所有的憤怒和不滿都宣泄在自己身上,拳拳到肉,腳腳在骨。


    身後的人嘻嘻哈哈的一陣嘲笑,似乎眼前的這一幕十分歡樂,他們並沒有製止的打算,也沒有幫兇的意圖。


    就在這時,就在費特曼被西蒙斯打的吐血之時,一股不和諧的聲音突然從後院的臥室中響起。


    這片房屋牆倒了,門也壞了,隻有個屋頂還算是有點模樣,其他的都已經不堪入目了。


    伸銀與吼叫聲從臥室裏傳了出來。


    那是一種野獸般的吼叫,是一個正常的人類發不出來的聲音。


    那也是一種貫穿到靈魂深處的伸銀,纏綿入骨,酥媚入骨。這也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女子難以發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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