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這小孩……說什麽呢?”


    銀長老還沒給反應,人群中便有個弟子開了口,伸出手指著小尼姑的鼻子就準備衝上來,但是卻突然被程楠楠給攔住了。


    他扭頭一看,程楠楠抓著他的手臂,衝著他輕輕搖了搖頭。她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悲傷,莫名其妙的……似乎覺得……可悲?哪裏可悲?那人一愣,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了身後自家門派的弟子細小的議論聲傳來。


    他們說……


    “傳聞掌門被江越重傷,果然是假的麽?”


    “掌門其實是走火入魔?”


    “可是銀長老分明說的是……”


    “可那小娃讓銀長老道歉呢!”


    當即,他便也愣住了,他愣愣的扭頭,看向那個絲毫沒有因為他剛剛叱喝聲而動容的小娃。大眼已經定定的看向銀長老的方向,小身板挺的很直。


    銀長老斜眼瞧著她,縱然被這小娃打敗過一次,但他也絲毫沒有要與這小娃妥協的打算。他抬眼看了下身後不遠處同樣被這句話說的愣住的江柒,他扯了扯嘴角:“小娃,我可不覺得這件事真的和他無關。”


    雖說,掌門重傷確實不是江柒做的。


    但……


    “掌門傷的那麽重,誰知道走火入魔後,江柒有沒有迴頭趁掌門昏迷重傷了他?這種可能,不是沒有。”銀長老哼了一聲,顯然絲毫沒有對江柒改觀。


    “有證據麽?”雲昕歪了歪小腦袋。


    銀長老瞬間陷入沉默。


    “沒有麽?”雲昕繼續追問。


    銀長老張口,看著雲昕分明沒有咄咄逼人的表情,卻帶著咄咄逼人的話語,頓時說不出話來。


    是的,沒有證據。無論之前掌門醒過來之前,還是現在,他們都沒有證據。


    雲昕盯著他,一步不讓,但肩膀上的衣服卻突然被揪了兩下。


    身旁,不知何時走到了她旁邊的江柒拉了她兩下,漫不經心倒有些無所謂道:“算了,我無所謂,反正習慣了。走……”吧字還沒道出口,一聲叱喝突然就在他耳邊炸開。


    “怎麽可以習慣!”


    軟軟的聲音帶著怒意,甚至有些顫抖。


    小尼姑扭頭看向他,那張幹淨柔和的小臉上……滿是怒容,從未見過的,真正的怒容。


    那雙睜著的大眼裏,透著難過,不甘……很多他一直覺得在這個如同小大人般的小孩眼裏絕不會見到的東西。


    雲昕緩緩垂下頭,小嘴抿了抿,又緩慢的朝著銀長老抬起。透徹的黑眸裏一片清亮,望著銀長老,她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開口:“無論是誰,做錯了就應當道歉,這是為人之道。庵主教會了我這道理。而我,也想將這道理,交給我所認識的眾人。”


    ――比起錢財萬物,人的內心才是最需要度化的啊。


    ――因為比起脖子,腹部,手腕,這些地方……


    ――人最脆弱的,是心啊。


    ――也是最容易枯竭的。


    內心枯竭,是看不出來的,但卻能感覺得到。


    清楚的。


    那比那些煞氣,什麽運道,什麽命中注定,什麽劫難更可怕。


    “是,他是幹過錯事,也會可能再犯錯。”雲昕點了點小腦袋,軟軟的聲音依舊脆亮的傳開:“但是,在暫且不論他以後會做對的事或者錯的事之前……請您先告訴他,所謂的對。”


    小尼姑的小手五指攥緊,泛著白:“如果你做不到什麽叫對,如何論他做的事情是錯?所以……”


    她看著眼前人沉默下去的模樣,她微微側了側身子,讓開了他與身旁江柒中間的道,朝著銀長老微微點頭:“請。”


    周圍並沒有陷入寂靜,但是銀長老卻陷入了沉默。


    周圍雖然小聲但卻極多弟子的議論聲雜亂的傳入他的耳中,縱然如此,那小娃的聲音卻也莫名的讓他聽的一清二楚。


    站在雲昕另一邊的雲梓幽靜靜瞧著銀長老,距離銀長老最近的他,忽的壓低了聲音開口:“你知道為何江柒無人教導卻還能名震江湖,武功高強,而你雁城派的弟子們,卻連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沒算上幾個的麽?”


    沉默的銀長老忽的動了動,拿眼角瞧了眼雲梓幽。


    雲梓幽沒有看他,而是掃了眼周圍那雁城派的弟子們,薄唇輕啟:“因為他教他們的,隻有聽話,聽你們的話,聽前輩的話。”


    銀長老動了動唇角,似乎想冷笑,那可是他們雁城派的弟子,不聽雁城派的話,難不成還聽你的話不成?


    雲梓幽像是看見他的眼神一般,忽的側眸對上了他的視線,銀長老一頓。


    雲梓幽微微勾起唇:“可你卻忘了,隻會聽話和看門的,那是狗。”


    銀長老瞬間被一口氣堵住,怒視著雲梓幽。


    雲梓幽絲毫不動容,隻是微微眯起了眼:“你以狗的方式教導他們,讓他們忘了用自己的眼睛去分辨,用自己的想法去辨別,就算入了江湖……他們也依然什麽都做不了。更別說奢望他們變成狼,變成虎,變成鷹。”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小尼姑的小光頭,唇角不自覺的揚起:“你以為昕兒隻是為了江柒才讓你道歉?實際上……她救的不止是江柒,還有你……和你雁城派的弟子們。”


    銀長老看著雲梓幽那一臉覺得自己不知好歹的模樣,很想直接一口血噴他臉上得了,但是他方才的那番話,他卻還是入了耳。


    他微微扭頭,用眼角掃過自家弟子們。


    先前,那神醫所說的‘不過是走火入魔’的話已經傳入了他們的耳朵,他們臉上大多都是不敢置信,甚至更多看向他的眼神都是……期盼著他能夠替雁城派好好教訓這幾個不知好歹,胡說八道的惡人。


    實際上,雖說他也看不慣這三個小鬼。


    但,這三個小鬼……確實一個比一個有能力,這是事實。


    ――你知道為何江柒無人教導卻還能名震江湖,武功高強,而你雁城派的弟子們,卻連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沒算上幾個的麽?


    銀長老忽的想起那牢房內被拍斷的窗戶,和那終究還是迴來了的江柒。


    ――如果你做不到什麽叫對,如何論他做的事情是錯?


    在那些無論是期待還是其他的弟子們的注視下,銀長老依舊沒有開口,議論的聲音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就是因為你這樣,你的那些徒弟們才會黑白不分啊。


    約莫沉寂了半響,在眾人視線中的灰袍老頭終於邁開了步伐,走到了江柒的麵前。


    那雙銳利的眼眸盯著江柒的同時,江柒也沒有動彈,甚至未曾防備和後退,那雙銳利的雙眼緩緩的合上,與此同時那灰袍老頭也彎下了他那從未彎下過的腰,顯得有些輕的聲音緩緩的在原地傳開,清晰的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對不起――”


    江柒那張臉上,似乎還有些恍惚,甚至未曾反應過來。直到那老頭直起身來,黑著臉在他的弟子們麵前,用著那忽然覺得有些蒼老的聲音說著什麽話的時候,他這才反應過來。


    銀長老說的什麽他沒有聽見,他隻看到了他的那些弟子們臉上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那種……他曾經也有過的迷茫。為了雁城派,銀長老終究還是彎下了那從未彎下的腰杆,至於他們究竟會如何想,那便是他們的事了。


    當江柒恍惚著扭頭之際,站在身側的小娃娃忽的身子往後倒去。


    江柒連忙準備接住他的時候,一隻手卻更快的穩住了她的身形,整個身子都被那隻白色衣袖的手臂撈在懷裏的時候,雲昕小小的身子緩慢的滑了下去,最後軟軟的靠在了雲梓幽的身上。


    衣服被蹭的有些寬鬆,雲梓幽微微蹙眉低頭看去,看著雲昕無力倒下的模樣,遠處也發現了這一異樣的程楠楠連忙帶著‘神醫’趕了過來。


    神醫低頭睨了眼雲昕,緩慢的上前,蹲了下來,四指並攏便放在了雲昕的小手上。


    在雲梓幽江柒程楠楠等人的視線中,他從容收手,看了眼遠處的銀長老,冷冷啟唇:“不過是脫力了罷了。”


    顯然,他看向銀長老的原因,自然是因為……這小娃脫力的原因,自然就是因為之前那場不得了的‘比試’。


    不僅如此,在這之前,她還耗費內力追了江柒良久。


    脫力,也是正常。


    在眾人的視線中,無力靠在雲梓幽懷裏的小孩因為滑落的動作衣衫顯得有些蓬鬆了,腦袋輕輕歪著,那張幹淨卻也有些蒼白的小臉之上,眉眼彎彎,一抹再也燦爛不過的笑容綻放。


    已經沒了氣力,已經虛弱到那種程度,卻還是站在了那銀長老的麵前,卻還是在銀長老說出對不起的那刻,還能笑的那麽燦爛。


    比起很強的武功,看相的能力……她能牽動人心的,是其他的東西。


    看著被雲梓幽緩慢抱起的雲昕,江柒抬起手,將手背抵在額頭上,一貫無所謂的臉上,唇角輕揚。


    *


    雲梓幽將雲昕抱迴房間的時候,後麵及時跟上的程楠楠便跟了過來,在摸了摸小雲昕身上微微有些濕了的衣服後,便讓房間裏的幾人出去,自己便替小尼姑將她一身被汗浸濕了的衣服換了下來。


    拿上薄毯蓋好後,正準備從衣櫃裏拿出新衣服給小尼姑換上,望著那清一色的大人衣服時,程楠楠便愣住了。


    換的時候給忘了,他們雁城派有男子女子,甚至有年長的,可是偏偏就是沒有小孩!最大的也都十二三了!所以……


    程楠楠想了想,還是去找那十二三的小娃借件衣服來暫且穿著吧。


    想著,程楠楠便開了門準備出去,剛一開門,便對上了門口的雲梓幽。


    身子不自覺一抖的程楠楠一對上那雲梓幽的眼神,忙不迭解釋道:“我去拿衣服。”


    雲梓幽微微點了點頭,從容的走了進去,程楠楠扭頭,正想說些什麽,雲梓幽便已經抵達了床邊,迴頭拿不善的眼神瞟了一眼。


    小尼姑還沒穿衣服你進去不方便……


    瞬間蔫下去的程楠楠將話吞迴肚子,便默默關上了門。


    躺在床上歪著腦袋大眼瞅著自家哥哥的小尼姑看著那扇被關上的門,認真嚴肅道:“程姐姐……好像誤會了什麽!”


    雲梓幽眉頭輕揚,眼角泄露了幾分笑意,垂眸看向她,哦?這小娃終於意識到了要注意自己的名節了?


    “嗯?”雲梓幽心情極好的示意她接著說。


    雲昕抿了抿小嘴,皺了皺小鼻子:“她一定誤會哥哥你不喜歡她!”


    “……”臉上的笑意收起,雲梓幽的臉色變了變,隨即聲音陡然下沉:“你覺得我喜歡她?”


    望著那扇門,小尼姑揪著小臉毫不猶豫的點了點小腦袋,因為力氣還沒恢複,浮動較小,但仍舊能看出她義憤填膺的模樣:“當然了!程姐姐好看!聲音又好聽!人也好!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她呢!”


    “……還有胸是麽。”


    “是啊!”小尼姑認同的點點頭,表示‘哥哥真識相哇’的笑的燦爛的抬頭看去,然後便對上了一張陰沉沉的臉:“……”


    小尼姑垂頭,就差沒兩隻不能動的小爪子一合,委屈的低頭認錯:“貧尼知錯鳥。”


    雲梓幽盯著那光溜溜的小腦門良久,垂下的眉眼上小嘴委屈的輕抿著,原本紅撲撲的小臉現在顯得有些微白,但還好並不明顯。


    雲梓幽收迴目光,在雲昕怯怯抬起大眼瞅著他的同時,他的手輕輕一抬,白色的瓷瓶在手中轉動,在她疑惑的視線中,他微微一笑。


    “抹藥。”


    下一刻,拿著瓷瓶的那隻修長白皙骨戒分明的另一隻手便抓住了她身上的薄毯。


    ……


    本來還不算白的小臉瞬間變得煞白。


    ‘嗷嗚’一口低頭便啃住了那正準備掀開薄毯的‘魔爪’,啃著哥哥的手背,雲昕抬起大眼瞅著他。


    大眼裏寫著滿滿的不讚同,衣服被程姐姐扒了!扒了!薄毯不可以掀!哥哥你要自重!男女有別的說!


    看著那咬著自己手背的小牙齒,小嘴啃著怎麽也不撒口,水汪汪大眼裏不停的傳達著‘哥哥要自重’的信息,雲梓幽卻唇角一揚,緩慢的抬起另一隻手。


    ……


    隻能動腦袋啃住一隻手的小尼姑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另外一隻魔爪朝著自己靠近,淚眼汪汪的表示。


    下次!下次再怎麽著!肯定也要給自己留點力氣!這種錯誤……唔,再也不犯了!


    ……


    最後,被薄毯裹成粽子狀的小尼姑被擱在了床板上,雙手舉過頭頂趴在床上的小光頭四肢伏地,一張薄毯嚴嚴實實的裹住了手腳中間的地方。


    淚眼汪汪的小尼姑猶如被安置在砧板上的小魚,隻有微微動著的小手指才能證明這條‘魚’是活的。


    白嫩的小短腿和小短手上都布滿了先前與銀長老比武時留下的劍痕,作為江湖中人,切磋或者行事中受點小傷再也正常不過。不過顯然作為一個小娃娃,受了這些傷,卻也是一副很平常的模樣,當真不知是遇得多,還是沒自覺了。


    雲梓幽的手上蘸了點藥,抓住了那隻白嫩的小手,緩緩揉了起來。


    力量適中,一貫體溫溫熱的哥哥掌心也是溫熱的,雖然手臂上傳來的點點刺痛感有些不適,但藥膏的清涼感很快就傳來了。


    先前還淚眼汪汪的小尼姑很快就趴著不再動彈了。


    眼前的小娃娃看上去依舊那丁點大,擱在小手臂上的小臉上大眼眯起,細長的睫毛輕微的顫抖更是清晰可見,眼角帶著一點泛紅的痕跡,小嘴輕輕抿著。


    很乖很乖的,就像自己小時候遇見的雪白小狗,分明很怕自己,委屈卻又無可奈何的趴在地上任憑自己順毛一般,兩隻爪子並在前麵輕輕蹭著自己的小臉,被摸頭摸的舒服了的時候,還會抬頭用舌頭舔舔掌心一樣。


    “唔……”


    雲昕忽的皺了皺小鼻子,有些發癢的小鼻子抓不到,隻能動動小腦袋往自己手臂上蹭了蹭。


    而這個畫麵,就忽的撞入了他的眼中,如同毒藥般快速的侵入五髒六腑,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心頭炸開般。


    雲梓幽微微斂下眸,素來極強的忍耐力讓他很快鎮定下來,若無其事的收迴了在小短手上輕揉著的手,便朝著另外一邊伸出了爪子。


    當雲昕的小腳落入自家哥哥掌心的時候,那怪異的觸感一下子就讓雲昕一個翻身便‘軲轆軲轆’的轉到了床角處,然後‘啪’的一聲腦門撞上了牆壁。


    拖著薄毯的雲昕翻身坐起了身子,小臉漲得通紅的縮在了床角看向雲梓幽,抬起的兩隻爪子無辜的捂著自己微微發紅的額頭。


    擦、擦藥已經在她的接受範圍之外了!現在還要擦小腳!這怎麽可以!


    這……這……


    小嘴微張,剛準備解釋,就看見自家哥哥淡定的一挑眉,朝著她攤開手掌,淡定極了的開口:“過來,接著擦藥。”


    說著,那隻手便朝著她身上的薄毯伸了過來,意圖將她直接拎過去。


    小嘴不停顫抖的小光頭小臉漲得通紅,紅彤彤的像是下一刻就要爆炸一樣,就魔爪伸過來的同時,盯著那隻沒拿著藥的魔爪,氣血上湧的小尼姑一咬牙,一狠心,唰的一下便撲了過去。


    四肢牢牢的掛在手臂上的小尼姑正要開口,門便被推開,兩人便走了進來。


    去拿衣服碰巧遇見了江柒便一起趕來的程楠楠便看見了眼前的這一幕,她確實有些害怕雲梓幽,甚至有些怕雲梓幽會不會對小光頭下魔爪,所以雖然逃跑了,但還是連忙趕了過來。


    但卻沒想到竟然見到了這樣的一幕。


    看見了兩人臉上齊刷刷的震驚表情,小光頭先是一頭霧水,然後低頭瞅了瞅自己牢牢扣住了自家哥哥手臂的四個‘爪子’,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然後慢慢的轉向那兩人,淚眼汪汪的哽咽道:“事、事情不是這樣的,你、你們聽我解釋……”


    這怎麽看怎麽都是自己抱住自家哥哥手臂不讓他走的畫麵,但是事實不是這樣啊啊啊!


    江柒一臉震驚的看向小尼姑,他一直知道小尼姑不簡單,沒想到原來是小尼姑主動降服雲妖孽的!原來如此啊!原來是這樣!沒想到雲梓幽是喜歡被動的!


    小尼姑顫著小爪子朝著兩人的方向伸過去:“不、不是這樣的,是哥哥他……他……”


    若是這畫麵換做一般人,確實肯定讓人無法相信,但是淚眼汪汪的小臉配上那無辜的表情,瞬間明白過來的兩人了解了情況。


    兩人頓時用譴責的目光看向雲梓幽這個喪心病狂的大魔頭,連小娃娃都不放過,好歹等長大啊!


    雲梓幽淡定的將自己手臂上的小人扒下去,然後放在了床板上,手掌輕描淡寫的摁住,然後懶洋洋的側眸瞥過去:“我在上藥。”


    輕飄飄的四個字,解釋了一切。


    原來隻是上藥啊!鬆了口氣的兩人收迴視線。


    被摁住的小人撲騰了幾下,兩隻爪子無辜的朝著程楠楠的方向伸去:“程姐姐給我抹就好……”


    救命!撲騰――


    快救我啊程施主!撲騰――


    不要哥哥啊嗚!繼續撲騰――


    然後,被一爪子無情鎮壓了的小尼姑頓時又趴迴了床上,四肢垂下。


    雲梓幽動了動手指,一眼斜過去。正準備過來接手的程楠楠頓時便被怔在了原地。威勢一壓,強大的威壓迫的兩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頭皮開始發麻的程楠楠不知該邁左腿還是右腿。


    程楠楠兩腿開始有些抖,作為雁城派的首席大弟子,她是非分明,從未做過虧心事,而且還有武功傍生,心虛什麽?害怕什麽?她可是雁城派的弟子,雲辰候傳聞可怕,那也是朝廷中的事,與她何幹?


    想到這,程楠楠便深吸了一口氣,克服了心裏恐懼,微微抬起頭鼓起勇氣正準備邁步。


    眼前坐在那的少年便衝著她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


    頓時腿肚子一軟的程楠楠被身後伸過來的一隻手一把拍在了地上,人還沒落在地上便被那隻手又給扶住了,身後江柒一臉認真的急切問道:“你怎麽了?”


    程楠楠有些沒反應過來:“啊?”


    “吃壞肚子了吧?”江柒點頭,然後‘嘖’了一聲後,一把將她拽起就往外拖去,快速的拖走,一邊拖一邊道:“真麻煩,得了,小爺帶你看病去。”


    說完,程楠楠便被無情的拖走了,留下了一地的拖痕。


    “……”眼睜睜的看著越來越遠的兩人,小尼姑就差沒把滿眶的淚水啪嗒啪嗒的流出來了。


    腫、腫麽這樣!


    身旁,微微俯身衝著她微笑的自家哥哥笑道:“繼續上藥罷。”


    將腦袋重新埋迴去的小尼姑從枕頭裏發出嗚咽了一聲,徹底的呈現死魚狀。


    塗完了藥,程楠楠又捧來了那‘神醫’配的給小尼姑恢複氣力的藥,轉手又被雲梓幽給接了過去。藥該塗的也塗了,該喝的也喝了,半夢半醒之際,雲昕換上了有些寬大的新拿來的衣服後,便又睡了過去。


    也不知是氣力還沒恢複還是怎麽的,直到有隻手覆蓋在她額頭上的時候,她竟然才察覺到有個人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一個坐起身,木棍還沒來得及從衣袖滑落,她便被額頭上的那隻手摁迴了床上。


    一個仰頭,腦袋便落在了枕頭之上。


    仰著下巴的小尼姑睜大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經黑的差不多了,從黑暗之中,雲昕看清了那人的容顏,眨了眨眼,頓時卸去了渾身的警惕,軟乎乎的沒反應過來道:“哥哥?”


    扒衣!?還是偷木棍!?


    小尼姑雖然動作卸去了警惕,但是大眼卻鎖著自家哥哥,生怕他又幹出神馬讓她來不及防備的事情來。


    雲梓幽的雙眉揚起,眼含笑意,如玉的手指從小尼姑光溜溜的額頭上滑落,手指在她的臉上輕輕蹭了蹭,抬起另一隻手的食指,抵在唇邊道出了一個字:“噓。”


    雲昕眨巴眨巴眼:“怎麽了?”


    雲梓幽並沒有答話,隻是眸光一閃,道:“來了。”


    雲昕先是愣了愣,然後便聽到一個虛浮的腳步聲靠近,緩緩從門外一點一點的抵達門口。這個腳步聲……


    她還沒來得及想明白,自己的房門便被人從外麵推開,銀白色的衣袍在月光夜色下格外顯眼,他那雙冰冷的眸子在看到房內的人時,先是一愣,隨後很快的便準備退後,奈何剛退了一步,便伸手扶住了門框。


    一雙冷眸透了幾分不敢置信,他看向雲梓幽:“你做了什麽?”


    雲梓幽伸手輕輕理了理雲昕身上的衣服,漫不經心的撣了撣,笑道:“你不是神醫麽?能不知道我幹了什麽?”


    “雲梓幽!”冷的徹骨的聲音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冒出來的,帶著威脅,道出了他的名字。


    “蕭若瀾。”比起對方的咬牙切齒,顯得極輕的三個字被雲梓幽輕飄飄道出,勾了勾唇,他也道出了眼前這位‘神醫’的真正名字。


    “你既然知道,那便最好……”被揭穿了也沒有驚訝,蕭若瀾冷著麵容看著雲梓幽,開口。


    雲梓幽當著他的麵,悠然的鬆開了雲昕,伸長了腿,靴底在踏在地麵上,在這個安靜的房間內發出一聲響亮的敲擊。


    他因為眯起的瞳孔顯得有些狹長,似乎是溫和的笑著,卻折射著冷冷的光線。


    雲梓幽抬起手,放在了身側的床板之上,手指輕輕的敲了敲,唇角繼而勾起,打斷了他的話:“你擅長毒,我擅長武,可你動彈不得,我安然無恙。你覺得……我最好如何?”


    眼前人的臉色看不太清楚,但是似乎也能感覺出來那人周圍陰鬱的氣氛。


    兩人對視,一個笑著,一個沉著臉。


    從方才雲梓幽的話來聽,若是蕭若瀾是女的,這應該是個很讓人心動和心跳加快的畫麵和言語。


    但是,他不是。


    所以這讓人心跳加快的畫麵,隻能變成讓人快沒心跳的畫麵。


    身旁小尼姑也憐憫的朝著那人看了兩眼,被哥哥嚇成這樣的,施主你不是第一人!阿彌陀佛!小爪子默默合了合。


    扶著門框站著的蕭若瀾麵色陰鬱,但因為那張枯黃且皺的臉而絲毫看不出來,隻能察覺到那股氣息。他靠著門框站著,抬手從懷裏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打開來,手微微顫抖著倒出了一粒藥丸,送入了嘴裏。


    雲梓幽看著蕭若瀾將藥丸吞下去,就在藥丸入腹的同時,他的身形忽的動了。


    在蕭若瀾抬頭的同時,那抹白色身影已經抵達眼前。


    蕭若瀾急忙退後,往後退的同時,指尖一彈,一抹細小的粉末便朝著雲梓幽的方向彈去。雲梓幽倒也不懼,唇角依舊噙著笑,身子不慌不忙甚至從容的偏了一下,避開了粉末的同時反手一掌拍向了蕭若瀾的臉。


    蕭若瀾迅速後退,那一掌並未落實,因為那手掌就在距離他的臉一指之處停住了。


    被人攔下?並不是!


    而是雲梓幽自己故意的!


    唰――


    兩側的發絲驟然揚起,手掌下的掌風在他的麵龐之上拂過。


    雲梓幽悠然收掌,在雲昕和雲梓幽的視線中,自那雙陡然一縮的冷眸旁,蕭若瀾那張幹枯黃瘦的臉竟然被那掌風震成了一片片,然後一點點的簌簌的隨風落了下來。


    嚇的雲昕風中淩亂了。


    完了!哥哥把人家毀容了!皮都打掉了一層嗷嗷嗷!


    枯黃的皮膚後麵,並不是血肉模糊的慘狀,而是一張介於男子與女子之間的麵容,雌雄難辨的美貌容顏和那如玉的肌膚相襯,就是那傳聞中的第一美女來了,怕也是要遜色三分。


    伴隨著揚起的墨黑發絲緩緩垂落,眼前的銀袍男子宛若不似真人一般,美如畫卷。


    蕭若瀾的皮掉了一地,真實的麵容暴露在了兩人的麵前,顯得愈發冷冽的雙眼瞧著雲梓幽,心中的震驚卻如海水般洶湧。


    他竟然知道他的這層人皮麵具不可用觸碰的方法揭開!?他竟然知道用掌風震裂!


    看著雲梓幽那張絲毫不遜色於他,但卻也絲毫不似女子的精致麵容之上依舊噙著那溫和的笑時,蕭若瀾的臉上布上了陰冷,忽的袖口輕晃抬起手來,明顯是要繼續用毒了。


    他的手剛一動,雲梓幽便也動了,抬起的一掌正對著他的手臂拍下,欲將他扣下的手掌方才抬起,便聽到耳邊忽的一聲風聲傳來,一抹身影忽的竄了過來的同時,帶著他熟悉的軟軟的聲音,但是喊著的,卻不是他的名字。


    “師侄――”


    忽的飛撲過來的人,阻攔的並不是敵人,竟然是自己。


    抬起的手臂被忽的抓住,赤著小腳的小人兒飛撲過來的同時,整個人便掛在了他的手臂之上。被迫將手掌壓下,抱著他手臂的小人兒四爪團住了他,蕩了蕩。然後緊緊的閉上了眼,小臉緊張的表情讓人心觸動了一瞬。


    然後她開口說的卻是。


    “別對師侄動手!”


    緊緊扣住了自家哥哥的手臂,成功阻止了哥哥傷害那人的動作後,小尼姑急切切的抬頭望去,滿是緊張焦急的大眼一下子就看到了眼前的畫麵。


    ……


    在小尼姑的視線之中,雲梓幽的攻擊被擋下。


    順利灑出的毒粉在夜色之下,滿滿的如同霧一般,降臨在了少年那張傾國傾城的精致麵容之上,順著月光,就差沒折射出同樣顏色的光彩了。


    當然,這隻是美化過的畫麵。


    現實,則是蕭若瀾灑出的毒粉,因為小尼姑的製止,且將自家哥哥拽在原地的動作,滿滿的糊了自家哥哥一臉。


    紫色的毒粉落在了那張臉上,肩膀上,連那白皙如玉的脖頸和鎖骨都沒放過。


    刹那間,四麵八方鴉雀無聲。


    整個房間,整個院落,整個雁城派。


    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


    ……


    唰――


    終於趕到的江柒剛竄入房間,便看見了眼前的畫麵,不由分說先是上前唰唰唰的封住了蕭若瀾的幾處大穴,隨即扭頭看向雲梓幽。


    望著自家哥哥有些出神的小尼姑忽的聽到了聲響,一扭頭便看到了蕭若瀾被江柒封了幾處穴道的模樣。


    當即便撒了手奔了過去。


    “啊,師侄!”


    江柒心情複雜的看著拋棄了雲梓幽朝著那不知哪來的不男不女的混蛋撲過去,再扭頭看了看雲梓幽那身旁可見的黑暗氣息聚攏。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小孩兒你這是作死啊!作死!


    雲昕抓著蕭若瀾的衣袖,大眼上瞧下瞧的盯著他打量的時候,身後陰測測的聲音似笑非笑的響起。


    “昕兒啊……”


    抓著蕭若瀾衣袖的小光頭後知後覺的扭頭,眨了眨大眼。


    雲梓幽慢條斯理的捏起自己胸前的衣襟,掛著一身的粉末,淡定的抖了抖,然後緩緩垂眸,衝著雲昕,微微一笑。


    小光頭吞了吞口水,不自覺的鬆開了自己的爪子,連忙舉起小手指了指身後的小人兒,開始解釋:“他、他……他是師侄。”


    雲梓幽似乎的是善解人意的點了點頭。


    雲昕鬆了一口氣,哥哥是大人了,知道自己肯定是有理由才會這麽激動撲過來,不會怪自己噠!


    “所以你是想告訴我,你是為了師侄,才會阻止我。是麽?”臉上依舊帶著如沐春風般微笑的少年,柔聲道。


    雲昕忙不迭點點小腦袋。


    “昕兒啊……”


    腫、腫麽又是這種口氣?


    雲昕小心翼翼的應聲:“怎、怎麽了?”


    “所以,為了師侄,哥哥被毒死,也不打緊,對吧?”雲梓幽依舊揪著胸前的衣襟,輕輕抖動的動作,仿佛在抖掉什麽灰塵似的。


    但是,卻讓雲昕這一次……清楚的看到了他身上的毒粉,被輕飄飄的抖落了一部分。


    下一刻,雲昕還沒來得及驚悚,便看見自家哥哥往地上栽去。


    條件反射一下子竄過去準備扶住自家哥哥的雲昕剛抵達他的麵前,眼前的少年便將身子所有的重量壓在了她的身上。


    像是剛剛好一般,雲昕很努力的想著,她剛剛分明是伸手去扶的動作,為什麽會變成用身體接住哥哥了!?


    頭頂的發絲滑落,撩過她臉頰,劃到了她的脖子之上,她能清楚的感受到箍在身上的那隻手隔著後背的衣料傳來的暖意。


    “哥、哥哥?”雲昕睜著大眼喚了一聲。


    “嗯。”聲音貼著她的耳朵,傳來了迴應。


    雲昕漲紅了小臉,艱難的移開了被唿吸吹的紅透了的腦袋,抬起兩隻小短手,覆蓋在了哥哥的後背之上,忙道:“我、我去給你找大夫吧!”


    “不必。”微微低下頭,將額頭抵在小孩兒的肩膀上,輕輕嗅著小孩身上的味道,雲梓幽的唇角揚起,先前陰鬱的黑暗氣息散去:“不過是麻痹人的粉末罷了。”


    雲昕揚起腦袋,微微側頭去看自家哥哥的側臉:“那、那要怎麽辦?”


    ……


    雲梓幽坐在床上,倚著床頭,任憑身上那個小娃抬起白嫩的小手指在她的脖頸上一點一點的捏揉著,唇角揚起的弧度表明他的心情極好。


    遠處,被搬著靠近的蕭若瀾睜大了眼。


    這麻粉最多一炷香的時辰也就解了!若是雲梓幽,最多也就能麻痹一會兒!多多揉捏才不會有後遺症,他這個撒毒粉的人都不知道這個說法,他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這個說法!?分明是瞎編的吧?


    ……這個騙人都不帶眨眼的混蛋,真的是傳聞中名揚天下的雲辰候?


    蕭若瀾用著狐疑的目光側眸看了看不遠處那同樣江湖中大名鼎鼎的江柒,隻見那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大俠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向床邊的兩人,一副‘活著實在太好了’了的感動模樣。


    ……


    徹底無言的蕭若瀾閉上了眼,閉了一會兒這才睜眼,冷冷開口:“你們究竟想如何?”


    “蕭神醫是不是忘了,似乎是你……擅闖的家妹房間吧?”雲梓幽抬眸,冰冷的眸光絲毫不比對方的寒人:“塗抹的藥物中還放置了麻藥,我倒要問問蕭神醫想如何才是!”


    話音一落,雲昕的動作一頓,這才響起白天雲梓幽打發程楠楠走,非要親自給自己塗藥的模樣。


    原、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她完全沒有被麻住!原來是哥哥偷摸摸換了藥!?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要親自抹藥?


    唔……誤會哥哥了真是對不起!


    雲昕大眼帶著愧疚的望向雲梓幽,雲梓幽笑著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雲昕眼珠子上瞧,望著那隻絲毫沒有停頓,甚至再也輕鬆不過的放在她頭頂上的手。


    ……


    麻藥已經解了?


    雲昕用大眼問著雲梓幽。


    雲梓幽緩慢的將手放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抬眸繼續看向蕭若瀾。


    ……


    蕭若瀾閉上了嘴,沒有開口,似乎並不打算迴答雲梓幽的問題。


    沉默了良久,身旁的江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蕭神醫啊,我勸你還是乖乖迴答吧,雲梓幽折磨人的手段,可是很可怕的!”


    蕭若瀾冷哼一聲,不作搭理,隻是繼續閉上了眼。他沒有內力,也不會武功,衝破穴道自然是不可能,所以他幹脆就不作搭理了。


    江柒正準備繼續開口,便看到不知何時已經從雲梓幽身旁離開的雲昕已經抵達了他們的麵前,她指著蕭若瀾,睜著大眼問:“你們剛剛一直在說的什麽蕭神醫,蕭若瀾,是他?”


    “不錯,小鬼你怕是不知道吧?他可是大名鼎鼎的蕭若瀾,也是大名鼎鼎的――庸醫!”江柒拖長了尾音道出的兩個字,卻不是‘神醫’,而是‘庸醫’!


    看著雲昕一頭霧水的模樣,江柒嘿嘿的笑了,摸著下巴得意的挑了挑眉:“看你不知道,那我就跟你解釋一下吧!這人呢,確實稱得上神醫二字,而是他的名號,卻是大名鼎鼎的庸醫!很不理解對吧?為什麽呢?因為……他醫人的規矩,很詭異!一個病人,他看了一眼後,不會直接開藥方,而是直接開價!道出一個價格,你給了,他便醫,你若是不給,哪怕你病危快死了,他看都不會看一眼!”


    或許,其難雜症他解決了很多,也治好了很多人。


    但,送到跟前,他能治,卻沒有治的人……更多!


    所以,庸醫這二字,才徹底的冠在了他的頭上。


    “……唔,沒給銀子就想別人治病,不給治病不是應該的麽?”雲昕不解的歪了歪腦袋,疑惑的問道。


    江柒似乎也並不奇怪,有這種想法很正常,他搖了搖頭:“可人已經送到你麵前,隻是因為開了天價而猶豫,便不再醫治,甚至不給變賣家產作抵押,便眼睜睜看到那人在自己眼前病逝。這……也應該麽?”


    他雖說也不是什麽好人,但也不至於到不論那人好壞,在自己有能力的情況下,卻眼睜睜看著那人死去的地步。


    尤其,這人還是一位救死扶傷的大夫。


    這,怎樣不算庸醫?


    恍惚明白了的小尼姑微微側頭看向蕭若瀾,閉上眼睛的男子麵容少了幾分冰冷,多了幾分柔和,似乎和他給人的感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幾處大穴皆被封了的蕭若瀾閉上眼,忽的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拽了兩下。


    他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低頭看去。


    拽著他衣袖睜大眼抬頭瞧著他的小人兒衝著他輕輕搖了搖頭:“師侄啊,這樣不對的……”


    蕭若瀾冷冷啟唇:“放手。”


    看著那張雌雄難辨的臉,做出那般的表情,冷目相對的模樣,雲昕不解的眨了眨眼,踮起腳尖伸手朝著他的臉摸過來:“師侄你怎麽了?”


    “……”


    看著那隻小肉爪愈發的靠近,蕭若瀾的眉頭緊鎖。


    “你忘了我麽?”小肉爪停在了臉上,但卻沒有碰到,惦著腳尖努力往上夠,似乎想要摸摸他頭的小人怎麽夠也夠不著了,隻能艱難的將小臉擠成包子狀,認真且關切的望著他,開口道。


    “我是姑姑啊!”


    “……”


    ------題外話------


    萬更結束,本人已屍體。之後會恢複,日更三四五千不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相府庶女之吾兄妖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撒旦魔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撒旦魔女並收藏相府庶女之吾兄妖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