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一自上而下瞧去,剛好瞧見師輕青那絲毫不多加掩飾的白眼,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


    剛想開口損她幾句,又想到昨日聽說她直接暈了過去,導致病情加重了些……這才意識到她不管怎麽說也是個女子,自己如此確實有些過分了。


    遂,也不跟她計較,自己跑到屋裏頭搬了個靠椅出來,出門前還順手拿走了桌上的芙蓉點心……


    頓時,風起,經一嘴邊的點心碎末便輕飄飄地落在坐於小板凳上頭的師輕青頭上……


    經一吃的盡興,那芙蓉點心取高山之泉,采最初綻放芙蓉內瓣,再將那花瓣浸於水中一個時辰,後取出曬幹,再留一半做餡其餘和著水揉成麵團,最後由廚娘的巧手捏成好看一致的花瓣模樣致成。


    聞之香醇,外頭脆嫩可口內裏香糯爽滑,甜而不膩,口感清香。


    經一砸吧砸吧嘴,又拿了一塊往嘴裏送去。


    師輕青斜眼瞧去,正好瞧見經一將芙蓉點心一口往嘴裏塞去,真是囫圇吞棗,不懂品味。


    糟蹋了那張臉。


    師輕青頓時便沒了興致,轉頭往四處瞧去。


    香樟樹下是就著磚碼順勢而長的灌木,這院子四周皆擺放著耐寒的花朵,顏色似染猩猩血,又似被觀音手捧的玉淨瓶洗禮過一般,奪人心魄。


    隻是不知叫什麽名兒。


    再往右便是一些黑陶大缸,裏麵盛滿了水,仰頭瞧去亦能看見裏頭已布滿了些許青苔,卻不像是婢女偷懶不去清掃,倒像是刻意為之。


    師輕青估摸著夏天時這兒養了些荷花,美觀不提,亦能起到聚財的作用。


    師輕青卻很喜歡看這些綠色的東西。


    經一將嘴裏的最後一口芙蓉點心咽下,見一旁的師輕青望著那看似髒兮兮實則是宰父府人刻意擺放於此為整座宅子增添生氣的大缸子發呆。


    不由一笑,倒是個識貨的。


    “這黑陶缸雖說薄如紙硬如瓷,製作十分難得,但最值得一提的是這黑陶缸上宰父大人親自培植的綠球藻和水蘭,不僅形狀奇特亦可食用或為藥理,就連皇上見了,亦歎為觀止,所以直至現如今,家中以擺放此物為傲,但宰父大人的秘方卻不輕易往外傳,所以外頭的基本上都是仿品,就連皇宮亦隻有皇上和皇後的寢殿有一兩個!”


    經一見師輕青瞧得入神,便十分得意,又拿起一塊芙蓉點心往嘴裏送去。


    師輕青聽了,卻暗暗撇撇嘴,這人今天不知是抽了什麽瘋了!


    她跟他很熟麽……


    要不是她現在口不能言手不能使力,她跟他坐在這院子頭‘曬太陽’,何苦來?


    師輕青實在不想為難自己了,什麽歲月靜好,什麽心平氣和,都滾一邊兒去吧!


    “喂..喂,你去哪?”經一見師輕青拿起小板凳頭也不迴地往內屋裏頭走去,不由大喊,今兒被老爺子打發過來道歉,連飯都不給吃,要是知道自己弄巧成拙,那還不得趕出家門?


    經一思及此處,急了。


    見師輕青頭也不迴,忙大步走到了前頭,攔住了師輕青去處,“喂..你這人怎麽…怎麽….哈哈哈哈哈哈….”話還未說完,突然前俯後仰大笑起來。


    師輕青瞧著經一那因笑的太過用力而扭曲在一起的麵容,整張臉都變得格外生動,緋色的薄唇依舊輕顫……不由深吸一口氣,使勁張了張口,就像原本交纏在一起的鐵片,生了鏽,已生長在了一起,卻要被外力強行撕開,發出暗沉嘶啞的沙沙聲。


    “你笑什麽?”師輕青用力掐著自己,好不容易說出了一句話。


    然而經一卻笑得更加開懷,“欸,我說你,你到底是個女兒家,怎能如此不愛幹淨呢?女兒家都以墨發如漆為美,你卻存了這一年的發屑作甚?”


    發屑?師輕青閉眼,默念,不要打死他不要打死他不要打死他……


    少頃,師輕青自我催眠成功,伸手往自己頭上摸去,果然很多白色的東西,師輕青摸了一點兒放於手上,伸手輕輕一捏便化為更細小的屑末隨微風而散,師輕青再輕輕一嗅……


    師輕青抬眸往經一嘴邊瞧去,看著還剩餘著這所謂地‘發屑’,師輕青頓時明白了。


    師輕青的眸中神色一轉,原本黑漆空洞的瞳孔煞那間光芒萬丈,如夏間午後日頭,灼光璨彩。


    經一比師輕青高一個頭,自然對師輕青方才的動作瞧的仔細,明白那所謂的發屑不過是自己嘴中的嚼東西時所留下的屑末。


    一時便有些訕訕,再瞧見師輕青眼中火焰迸發,想要開口抱歉,但長久以來眾人地追捧所產生的優越感使他開不了口。


    經一努努嘴,道:“那什麽,你這芙蓉點心做得不錯,趕明兒讓廚娘去我那兒……”話還未說完,整張嘴便被芙蓉點心填滿,那盛放點心的粉彩牡丹盤赫然豎立眼前,不過咫尺。


    這個女人,竟然敢把盤子往爺這張俊臉上扣?


    行,行,師家大小姐是吧?


    “你給我站住,師輕青,你這個潑婦!”經一見師輕青裝聾,遂也不再顧忌,直言不諱。


    師輕青咬牙,潑婦是吧,那就讓你看看什麽叫潑婦。


    師輕青轉身,將手中的小板凳對準了經一的方向扔去,殺了經一一個措手不及。


    惹得經一一張俊臉漲得通紅,這個女人怎麽不按常理出牌……


    那小板凳扔得快準狠,經一險險與它擦身而過,嚇得一身冷汗,這要是扔在了自己臉上,還不得毀了自己這張‘花容月貌’?


    “這位潑婦,打人不打臉你不知道嗎?我這次來,可是誠心誠意來向你道歉的……”經一說道此處,便有些心虛,他方才確實是故意說了一些讓她‘自行慚穢’的話,顯擺自己……


    可一個女孩子家不管怎麽惱羞成怒也不該動粗吧,實在是太沒涵養了。


    經一俊眉一挑,跳過師輕青隨後扔來地花盆底子,暗暗咋舌,這女人莫不是瘋了?


    本著經家與師家世代交好的原則,經一決定,他要好好教導這個師家妹妹‘從良’……


    經一將臉上沾染地點心屑末抹掉,露出那張如山水墨畫一般的臉,邪魅一笑,那深紫色飛禽雲紋一閃,便一躍而至師輕青跟前。


    “師妹妹,走,哥哥帶你去個地方!”經一眼睫微垂,眼眸深邃含情,自下而上慢慢掃過師輕青的臉龐,最終固定在師輕青那雙漆黑的眸子上。


    任何人都不能躲過自己如此‘深情’的目光,經一如是想。


    師輕青瞧著眼前胡亂‘放電’的經一,氣不打一處來,若是當初沒有固執已見地為了清靜拒絕了宰父叔叔安排的侍衛護院,這會子,保管不打得經一滿地找牙。


    罷了,好女不跟男鬥,再鬧下去也沒有意思,師輕青努努嘴,將經一攔在身前的手臂推開,準備往屋裏走去。


    留下一臉錯愕的經一,她居然絲毫不感冒?


    “欸,潑婦,你給我站住,欸…”經一被師輕青嚴重傷了自尊,連名字也不想再喚了。


    師輕青此時隻管兩耳不聞窗外事,方才喉嚨一時用得猛了,這會子正火辣辣的疼著,得趕緊需要潤潤。


    師輕青抬足跨過門檻,衣擺輕輕拂過,反手準備將經一與自己用這檀木門隔開。


    一時未察,竟未料到經一從後頭偷襲,被點了穴,動彈不得。


    經一見師輕青此時由兇猛地獅子變成焉了的狗狗,十分得意,伸出食指輕輕推開師輕青抓著的門,對著師輕青勾唇一笑。


    伸手一抄,抱起師輕青一躍,輕點鏤空雕花的窗杦,出了宰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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