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未來小王爺是拖油瓶?”說話間,抬手,便接住從內室丟出來的一隻繡花鞋,他微微納悶,又高高揚起長眉,這人果然他家那九公主一個德性,在他看不見的範圍裏便驕橫得很。(.)


    “奴才……奴才……”


    小香子支支吾吾地跪在地上顫抖,剛剛與流光那副調皮樣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丫的分明就是紙老虎。


    流光將針線簍收起,從內室裏赤著一隻腳緩步走出來,給這位爺福身,“懷玉給爺請安。”


    府裏隻有幾人知道她是曾經那小太監謝流光,靖王對外宣稱她隻是平民百姓一戶姓謝的人家的女兒,叫做謝懷玉。


    難得見她如此乖巧有禮,為了這說錯話的小奴才,他想,他是明智的,將這小奴才弄進府裏來。


    “本王今日心情好,不與你這奴才計較。”許是見她今天精神格外的好,又見她殷勤地見禮,他總要賣她一個情麵的。


    “謝爺不罰,謝謝妃娘娘不罰。”小香子連忙拜謝。


    剛才還聽小香子口口聲聲喊她“小光子”呢,一轉眼就變成“謝妃娘娘”了,這貨也是得了何九的真傳,與她的看家本事不相上下。


    小香子利落地撿起地上錢袋子,腳底抹油地跑出去。


    赫連鈺又瞥了一眼飛快溜出去的小香子,問道:“那奴才嫌俸祿少,找你來討銀子了?”


    她點點頭,委屈道:“都怪你這王爺太摳門了。連我的奴才也喂不飽。”


    “喂不飽?”他斂了下眉頭,流光隻覺有種不妙的感覺,下一秒,她就教這無.賴打橫抱起,“那我先將你這當主子喂飽再說。”


    流光眼皮突突地跳,他這話什麽意思?不會是要……


    她不敢想,那*被他抵.入的痛似還沒忘記,才想著,便被他賽到了內chuang,她用顫微微的小眼神看著他,“爺,行.房可能會傷及孩子。”


    “行.房?”赫連鈺輕笑,這女子腦袋裏竟想些什麽?便伸手將她從內裏撈出,“你若是想,我也不是不能滿足你?”


    “啊?”


    她失聲叫道,忽然一下子紅了俏臉,這人剛才不是往那方麵想的嗎?她正埋怨自己,誰知她的腳被他捉住,“以後莫要不穿鞋就亂跑。”


    他的聲音溫溫淡淡,掌心揉進她的腳底,纏.綿的熱力從她腳底板傳進來,一如這春暖花開時溫度,直抵她的神經末梢。


    她就那樣看著他細致溫柔地替她揉搓那隻微涼的腳掌,微微地迷失慌神,他又說:“你以前給我捏腳時,捏揉技術不錯,不如你教我,以後我來替你捏。”


    他看上去不像會替女子揉腳的男子,他那雙修長潔白的手應當執筆弄劍,而不是碰女子的腳,她微微尷尬地縮了下腳,“爺,你不需這樣,我消受不起。”


    “為夫替娘子揉腳又有何不可?”他唇邊蕩起淺笑,如拈花,分明讓人覺得有些驚豔。


    她募得又覺惶恐,有些害怕他現下太過chong愛,以後不chong她時,打擊太大。哦,不對,她即將離開這人,若她教了她按穴之術,他以後拿她教給他的去給阿曼捏腳,豈不便宜了阿曼?


    “我才不要!”她堅決道,又要下chuang去,不讓這人碰她腳。


    哪知這人霸道,又抓住她的腳踝,彎腰下去將他剛剛丟在chuang下的她的繡花鞋撿起,親自輕輕套到她腳上。


    她從未想過,會有男子會替她穿鞋,還是這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子。


    她當下便有些六神無主,猛地一掐自己大腿,疼痛襲來,她才覺清醒,這人最善騙女人,比太子、比阿緣都會哄女人歡心,要不,他怎從太子爺那裏將阿曼搞到手了?


    “你掐自己做什麽?”


    他重重地打了下她掐自己的手背。


    “啊喲……”她裝痛叫了一聲,他又捉著她手過來揉,帶著絲怒氣,“明知會痛,還掐自己?”


    “你剛才替我穿鞋,我以為是做夢,掐自己來證實一下。”


    她聲音低低軟軟的,他聽著更覺有些不舒服,這女子不該是低聲下氣的,她該是打罵小香子一般趾高氣揚的。


    好像,他以前是對她有些糟糕,也難怪她……


    於是,他將她輕輕環住,一手輕輕貼在她肚腹上,小心翼翼地揉撫,溫暖有力的男子唿吸從背後打在她頸處,癢癢的能鑽心,也能裂心。


    忽的,他開口,“流光,父皇今日已為我們成親選好了良辰吉日,定於五日之後,你可高興?”


    “五日之後?”


    赫連鈺眸色暗了下,他從宮裏得到父皇首肯第一時間便來告知她,沒料到她驚大大多於喜。


    她似乎也察覺出自己驚訝過頭了,她吞了吞口水,極力掩飾心中不安,輕聲說道:“我高興,但也有些吃驚,沒料到會如此快?畢竟麗妃娘娘還未入殮。”


    “這是讓皇家蒙羞之事,不宜大肆宣揚,麗妃屍骨已毀,老佛爺本厭麗妃,便隻讓父皇命人草草建了衣冠塚安斂。老佛爺還說,皇家出現這等不幸之事,應該及時衝喜,將這些晦氣驅除。(.)”


    老佛爺如此心急,隻怕是為了阿曼吧?


    而且,這成親似乎這人與阿曼才是主角吧,她是配角。


    他從她眼中看出些許擔憂之色來,他一笑,執起她手,“忘了與你說。你與阿曼,不分大小,都是我的靖王妃。”


    她挑了下眉,她倒真沒想到,她竟與阿曼不分大小,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做他的側妃。


    她焦急何時赫連修將她弄出去,而此時麵上又隻能敷衍著笑,“多謝爺!”


    *


    八爺府。


    滿chuang乃至滿屋是還未來得及收拾的淩亂。


    他著實醉得太深,自遊湖迴來後整整昏醉了兩日,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一醒來,竟是聽到七哥要在五日後迎娶謝懷玉的消息?


    謝懷玉,謝懷玉,不用去猜,也知道是七哥給流光取得新名。這流光女子身份被暴露,他自然會替她找個新身份。隻是這七哥也夠狠的,給流光取了這樣的名字,意欲是謝流光懷念赫連鈺吧,聽著就讓人覺得惡心生氣。


    瞥見白色*單上那抹殷紅,實在過於刺目討厭,他拔出掛在chuang桅上的劍,一陣亂揮,銀光掃過之處,*單與一些女子殘破的衣物無不碎成碎片。


    “該死的赫連修!該死的孟莞!”他低低咒罵一聲。


    這時管家在外敲門,他重重扔了劍,冷喝一聲,“進來。”


    “孟相可有說些什麽?”


    管家看著這滿室的狼藉,不禁輕輕搖了搖頭,心歎真是可憐的孟小姐啊。


    “那孟小姐隻說是從皇宮迴相府那日,趁著的馬車遭歹人相劫,幸得主子你相救,才平安無事。又貪玩在散王府裏住了幾日,忘告知孟相。這才糊弄過去。”他如實迴報,想到孟家小姐楚楚溫順的眼神,又想替那姑娘說上幾句:“孟家這二小姐是大家閨秀,又是長安城出了名的才貌雙全的女子,爺……你不如……”


    “不如什麽?你不是不知,我心中隻有謝流光一人?”


    “可她是孟相家的二千金,不比那些尋常的女子,玩玩就算了……若是讓孟相知道這事……該如何是好?”


    赫連緣想到那低眉順目的女子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他又隨手舉起酒罐子亂摔一通,摔得沒甚氣力,瘸著腳跌坐到chuang頭,將整張憔悴的臉埋進掌心裏,低聲道:“我答應過她要讓她成為我的王妃,我卻食了言?我答應過她不再碰別的女人,我卻沒能做到!”


    管家重重歎氣,這主子雖是貪.色之人,但遇見那謝姑娘便著了魔一般,改邪歸了正。


    隻是這謝姑娘是七爺的人也即將成為七爺的王妃,依著他來看,隻要是任何一個清白的女子都是比這謝姑娘好的,至少不至於辱沒八爺的名聲與威望,但這主子偏生如此執著?


    究竟是得不到的是最好的?還是他當真如此愛那謝姑娘?


    “是誰將孟莞送到我房裏來的?我要殺了他!”


    再抬眼望去,管家見他血氣方剛的眸裏滿是戾氣,非殺人解恨才能消氣不可。


    *


    時間過得如此快,五日之期已到。


    這鳥人前夫說好要帶她出去的,卻遲遲不見鳥影。


    今日已是就是所謂靖王口中的良辰吉日,而此刻她也披上了精致合身的大紅嫁衣,蓋上了花紋別致的喜帕,準備要嫁為他人的新娘。


    她這謝家之女的身份來得特別,卻是死了爹媽的。


    這樣雖然不能讓人輕易查清她真實身份,但是由於沒有了娘家,不需要媒人領著八人大轎的迎親隊去府裏接她,隻需在這廂房裏安安靜靜地等著她的夫婿過來。而現在,赫連鈺應該正站在王府門口,等著他的另一位新娘子過來吧,想到這裏,流光交放在腿上的雙手不覺緊了一緊。


    流光雖沒了可以依靠的娘家,雖沒入前世一樣風光的陪嫁嫁妝,但她也算嫁得體麵。


    於她這樣一個普通民女,赫連鈺卻是將納采、問名、納吉等一切繁文縟節該用上的都用上。


    不一會兒,外麵的喇叭奏樂聲、還有人群的喝彩聲越發響亮,流光知道,是她的新郎官把他的另一個新娘接迴來了。


    旁邊的兩個喜娘聽著外頭熱鬧的動靜,也不怕新娘子在這裏,竟也按捺不住,小步走到門口去,開了一條門縫,偷偷瞧著外頭的熱鬧。


    其中一個胖一點輕聲說,“老佛爺最疼愛的秦小姐過來,還得用上些功夫呢,還要跨馬鞍,步紅氈,過火盆,灑柳葉水,等去了身上晦氣,還要拜堂、敬酒,一係列禮儀多著呢。”


    不用說,這秦曼青的娘家就是老佛爺了。


    那瘦子喜婆打量了一眼坐在*頭的流光,尖銳聲音微微提高,“是啊,那樣才算吉利、正式,不像咱們這屋裏的這位。”


    胖子瞥了眼那瘦子,連忙壓低了聲音說,“噓……小聲點,可別讓新娘子給聽見了,雖說隻是個民間女子,但也是受靖王chong愛的,這未成婚便懷上了呢。”


    瘦子的尖利的聲音卻越發響了,“怕什麽?一個民女罷了,就算懷了胎,這蛇肚子裏出來的也成不了龍啊,哪裏比得上外頭的那位新娘子身份來得尊貴?管家讓我們兩個來這裏守著她,已經夠倒黴憋屈的了,讓我發發脾氣也不行?”


    聽著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流光緊捏了一下自己手掌,卻也不生氣,麵上淡淡地笑開。


    其實那兩個喜婆說得對,她不需要這些繁複禮儀,也不需要出去與他拜堂,她沒有有權有勢的娘家,而靖王心裏最愛最chong的也是阿曼,她的確不如外頭的那位新娘來得尊貴、正式、吉利。


    記得,赫連鈺五日前才說,她與秦曼青二人不分大小,都是他的靖王妃。


    其實,哪裏可能不分大小,連兩個下人都可以明目張膽的數落她,其實大小、尊卑早已分得一清二楚。


    她倒也不是在意這些,反正她一直都知她的新郎官心中至始至終都有個叫做秦曼青的女子,她早早地便認輸了。


    隻是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一陣嬉鬧、步子簇擁聲、鑼鼓聲在她耳邊越發清晰,無需那兩位喜婆說,她也知道是赫連鈺將秦曼青接迴新房了,而他們倆人的新房正好在她對門。


    她可以想像今日赫連鈺一身紅袍,會是怎樣一道明麗耀眼的風景,與秦曼青那樣的美人胚子才是天設一對、地造一雙的良人,而她這個新娘完全是多餘出來的,或者是用來作為他們二人的陪襯。


    想想也覺諷刺,想想也要大哭一場,然而她沒有,她隻是笑了,發出“咯咯”的可怕的笑聲,笑得那怎是一個花枝亂顫,把在門旁的那兩位嚇了一跳,頓時都禁口不作聲,隻覺她是瘋了吧?


    流光被蓋頭遮著,雖是看不清那一瘦一胖喜婆臉上的神情,也能猜到她們的想法,是以為她是因為生氣、妒忌,發瘋了吧。


    流光穩定住自己的笑聲,清清淡淡地說,“反正我這裏冷清,也沒什麽用的著兩位的,不如你們也出去湊湊熱鬧吧。這麽大的場麵,恐怕今生也就隻能瞧一次,錯過了可惜。”


    那兩位喜婆皆是一愣,又是一喜,給流光福了一福,趕緊從她屋裏出去,湊熱鬧去了。


    隻怕那邊鬧洞房、喝合巹酒什麽的,隻怕要許久工夫呢。


    流光一個人等著無聊,小香子又被管家叫去打下手去了,連個說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自個兒揭了頭上喜帕,屋裏龍鳳紅燭燭光刺眼,流光眸子微微一眯,一睜眼便看見桌上果盤、喜餅中間那壺高聳而出的酒,她本能地吞了吞口水,心眼裏、嘴裏皆癢癢幹幹的,今天被擺弄了整整一天,什麽都沒喝上吃上,現在真是*難耐。


    她對自己說,就聞一下,解解饞也好啊。


    動作比心思快,她湊上去一聞,這哪裏是酒,根本就是白水?


    那人心思倒是縝密,知道她懷孕又貪酒,便拿了水來充酒?


    是水正好,反正她也渴得很。


    便翹著二郎腿,斜斜倚在chuang頭,猛喝了幾口白水,隻覺腹中一片冰冷。


    手下一抓,全是硌人的幹果,無非是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這些,取個好兆頭罷了。


    而在饑餓的流光眼裏,這些已經不是什麽吉祥的喜物了,而是純碎的美味的食物,她抓起一把來,一邊吃著小酒,一邊磕吃著,反正這麽多,吃掉一些也無大礙的。


    桌角那隻戴著大紅綢結的大公雞窩在那裏一動不動,死氣沉沉的,哪裏有一點新婚的氣氛,她不由地皺眉,那是她形式上交拜成親的對象,那可是大名鼎鼎靖王爺的象征,怎能沒一點活力?


    “雞哥哥,你是不是也餓了?所以沒力氣?連叫也不叫一聲?”


    那雞哥哥似乎能聽懂一樣,“果果嘎”地叫了一聲。


    流光便來勁了,越看它與她家綠毛越登對,她便笑著說:“這樣吧,我以後叫你紅毛,與我那隻綠毛正好結成一對,一隻神鳥,一隻神雞。我扔東西給你吃,你便給我賣唱。怎樣?”


    紅毛也許真是餓了,又叫著應聲,流光更是歡喜,剝了瓜子殼取出瓜子仁丟給它吃,這神雞每吃一粒瓜子仁,便叫喚一聲,十分討喜。


    “你比那赫連鈺可乖巧多了。”她心中想,我要個男人還不如要個雞呢。


    流光正逗雞逗地盡興,門被一推開來,隨著一陣冷風撲湧進來,活潑而清爽的女孩聲音響起來,“懷玉嫂嫂……”


    今日這府裏太過喧嘩吵鬧,讓她聽力變差,她竟沒察覺到有人過來。


    流光一瞧門口那人,頓時滴了三滴冷汗,趕緊將酒水藏在身後枕頭邊,而值得慶幸的是,幸虧她聰明過人,也是托她二姐那次成親之福,現下她學乖了,沒有把磕破的幹果殼子亂扔一地,而是一邊吃,一邊將殼子捂在了綢緞被褥下。


    這待會若讓人見到滿地瓜子殼什麽的,就不好解釋拉。


    流光嚼了嚼口中花生,吞咽下去,又拉了拉繡花錦被,放下那極為不雅的二郎腿,屁.股慢慢移到chuang中間,嗬嗬地笑笑,“九公主,你怎麽過來了?”


    雲陽明顯是被那大氣豪放的流光給嚇著了,這樣極品的新娘子一定是頭一遭見,站在門口愣了愣,走著進來,笑嘻嘻地說,“我聽八哥說你不嫁給他了,嫁給我七哥了。我便過來瞧瞧你。再說姓秦的那裏太熱鬧了,有很多人陪著,我不喜她,也怕你一個人孤單,就想著過來陪陪你。”


    募得,流光喉頭不覺哽咽了下,嘴裏一酸,許久說不出話來。


    她與這九公主不過數麵之緣而已,她卻如此替她著想。


    而一想得阿緣,她心中便難受,她有些想見見他,她一直想出去見他,看看他腳上傷好了沒?


    流光咽了咽唾沫,濕潤了下幹燥的喉嚨,扯開幹澀的嘴唇,想了許多話,隻是到嘴邊,她隻說,“沒事的,雲陽。隻是,你八哥,他的腳好些了沒?”


    “我是前幾日去他府裏見過他一次,他都不成人樣了,整日喝得醉醺醺的,腳上傷口化了膿,也不肯醫治,老佛爺與蘭妃娘娘想了許多法子也不起作用,不過後來有個大夫去醫,才稍有起色,這腳才沒廢。若也跟七哥一樣,那真是可惜了。隻是,這些話咱們隻能私下裏說,若讓七哥聽到她如此關心八哥,他定要生氣了。”


    突得,她抓了下自己手上紅帕,那方紅帕在她手心裏被攥得緊緊,一如她此刻起皺的心,擰得疼。


    阿緣竟如此傻?


    雲陽看著流光手中紅帕,又突然微微皺了下眉,連忙向流光走去,“懷玉嫂嫂,你快將紅蓋頭蓋起來,這可是留給七哥用喜稱心揭開來的,自己揭了就不吉利了。”


    說著,便拿起擱在chuang榻上的喜帕,給流光蓋起來。


    聽到這個吉利的字眼,流光又隻能是幹幹地笑笑,不吉利的新娘哪裏還能圖什麽吉利呢?


    雲陽仍仔細地給她理著頭上的大紅蓋頭,流光隻覺多餘,又覺煩躁,一隻手按住雲陽的手臂,“雲陽,別理了。這揭蓋頭隻不過是個形式罷了,誰揭都一樣。”


    “怎麽會誰都揭一樣呢?雲陽也是已到嫁人的年紀了,常在宮裏也聽嬤嬤們說起過一些嫁娶的禮節,這蓋頭啊一定要丈夫揭的,這可是咱們老祖宗傳下來千百年不變的規矩。”


    聽得雲陽說得這般理直氣壯,她又輕笑起來,“其實吧,雲陽你也能看得出來的,連我這個王妃也不過是擺擺樣子、做做陪襯罷了,今晚你七哥會一直待在秦小姐那裏的,就算他過來也就例行公事一下,隨便揭下蓋頭,再喝下合巹酒,便完事了。所以這些規矩呐,適合你七哥和秦小姐,用在他和我身上,便沒什麽意義了。”


    夫妻間沒有真心、感情,用上再多有講究、有兆頭的規矩又怎樣?不過虛設罷了。


    而赫連鈺與秦曼青那才是郎有情妾有意,這些個規矩用上了,才是真有意義呢,想必到了花甲之年,迴想起來才最是美好。


    雲陽聽得是一愣一愣的,心裏也酸酸的,似乎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這時,似聽到一陣很輕的腳步聲,她微微一怔,隨即釋懷,必定是聽岔了。


    對麵喜房熱鬧,除了這個潑辣又愛胡來的雲陽公主,誰還會這時候到這裏來?


    流光又握住雲陽的手,“雲陽,秦小姐那裏玩子多,又熱鬧,最適合你這般年紀的小丫頭了。我這裏靜得會悶壞人的。”


    話口剛落,突聽得一聲冷笑,又聽得雲陽驚愕地喊了一聲,“七哥?”


    流光也是一驚訝,條件反射地,伸手朝自己頭上的蓋頭抓去,想掀開來確認這來人是否真的是赫連鈺。那邊不是還要洞.房啥的,費上些許多工夫嗎,怎這麽快就過來了?


    隻是,她的手微微一動,就教一隻有力強勢的大手捉住,擰得她手腕生疼。


    流光一楞,想起他剛剛那聲冷笑,再加上這手上的力道,她似乎是惹怒了他!


    他生什麽氣?


    赫連鈺猛的甩開她的手,又是一陣極輕的冷笑,劃過她的耳際,刺得她的心也有些冷擻,“謝懷玉,你自己究竟還想掀幾次蓋頭?”


    原來是在為這個生氣。


    可是,她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他不愛她,隻是為腹中孩子,成親是形式,揭蓋頭神馬的不更是形式了嗎?


    猛地,流光又一驚,莫不是剛才與雲陽的談話都教他給聽了去?他的功夫真是越發厲害了,他是早就過來了吧,她卻是後知後覺。


    一道利風帶著緞布輕擦過她的臉頰,流光心頭一跳,蓋頭已被人飛快掀開。


    眼前一張完美的俊臉,眉間隱隱有著壓抑的青黑,眸色更是陰暗得側人。


    憋了憋嘴,微微吞了吞唾沫,你愛掀就掀唄,我給你掀便是,何必掀完蓋頭還要擺著一張冷冰冰的僵屍臉給我看?老子不就上輩子欠你條命麽可該還的也都還了呢?


    雲陽向來鬼靈精,自然察覺到赫連鈺的氣色不對勁,咬咬牙說,“七哥你別生氣,懷玉嫂嫂她不是故意自己要掀蓋頭的,可能隻是覺得好玩而已,七哥你別怪她了。”


    “好玩?成親也是好玩麽?你當這個王妃還委屈你了不成,索性隻要擺擺樣子就行了麽?本王娶你,也就隻為了例行公事一下就完事了麽?”


    雲陽頓時懵了,完全不明白七哥在說些什麽?那麽多問號,她還沒理清呢。


    赫連鈺突然臉上黑醬醬的,劈裏啪啦冷冷問出一大堆來,這是讓人先迴答哪一個?


    而且,似乎,這跟雲陽說的完全不搭界啊,人家雲陽隻是說她自己揭下喜帕好玩而已,沒說成親好玩,以及後麵神馬神馬的。


    而後麵的,似乎讓他更生氣呢。


    真是搞不懂他了。裝成一副興師動眾質問的樣子,裝出一副一本正經成親的樣子,裝出一副對待成親極其慎重認真的樣子,好似不對的倒變成她了,這是鬧哪樣?


    這些事情大家心裏不都有數麽?


    他以為她還會像以前一樣再受他蒙騙麽?


    見流光微微低著頭,在想心事,完全沒聽見他剛才發火的樣子,頓時,心裏的火氣又冒出幾分來,“你不是要本王例行公事麽?那好,本王便成全你,再喝過合巹酒,本王就走。”


    他知道她有了身孕容易乏累,便讓所有人不要隨他過來,不要用什麽新玩子來鬧洞.房,擾到她。為了讓她盡快休息,他在阿曼那兒趕緊走完該走的程序,便過來陪他。


    可是這個狼心狗肺的女人卻這般對他。那麽他就成全她好了!


    流光立即抬頭,唇角飛快上揚,微微一笑,樂悠悠地望著他。


    那燦爛的笑意,好似在對他說,謝謝王爺成全,她非常滿意王爺這麽做。


    赫連鈺嘴角不覺抽搐了幾下,大步走到桌前,看到桌上精致碟盤裏怎麽喜餅鬆糕都沒疊滿,雞鴨魚肉盛放的這麽少,是廚子偷工減料麽?


    還有這海南送來的芭蕉也是缺胳膊斷腿的少了幾根,更奇怪可怕的是這合巹酒酒瓶跑哪裏去了?


    赫連鈺眉眼一眯,募得迴頭看向流光,沉聲質問,“這該死的合巹酒哪去了?”


    流光故作驚訝地抖了兩下眉毛,然後屁.股再挪迴*頭,動作極緩極慢地摸出了藏在枕頭後麵的那壺酒,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問,“爺,你是不是在找這個?”


    流光聽到了某人倒抽了幾口冷氣的聲音,隨即,他大步如風般向流光走過去,伸手要去拿流光手裏的那壺酒時,流光朝他尷尬的笑了笑,“爺,這水不小心被我喝光了。”


    這時不裝傻何時才裝傻?


    流光又再誠懇補充了一句,“我以為這隻是普通的水,不知道這是合巹酒,真的不知道,否則我渴死也不會喝的。”


    “嗬……嗬嗬……”赫連鈺幹巴巴冷笑了幾下,那皮笑肉不笑的笑聲極其嚇人,“謝、懷、玉,你真好樣的。”


    瞥見他要活剝她的兇惡目光,流光趕緊躲開,她也不想的,就這麽喝著喝著喝掉了,她一直以為他是不會過來的啊,媽.蛋的,你不跟你家阿曼好好成親,過來尋她麻煩幹嘛?


    一道靈光閃過流光腦海,流光看了看身旁的雲陽,笑嗬嗬說,“要不讓雲陽妹妹去大廳裏取點茶水過來,或者去對麵秦小姐房裏借點來也好啊。反正隻是水嘛。”


    “啊?”雲陽疑惑地睜大了明亮的眸子。


    去秦小姐那裏借點來?虧得能想出這個好法子來。這世上也隻有她能想出這麽妙的法子來了吧。


    流光提出這個建議後,頓覺又說錯話了,因為她看到對麵那紅衣翩翩、風華卓然的男子的臉上遊僵硬陰沉了幾分,他的大手也是捏握成拳,恨不得掐死她的樣子。


    流光又怒了努唇,默默地、乖乖地耷下腦袋,現在未免說多錯多,她決心緘默不語了。


    她提議去秦小姐那裏借一點水來,不過是考慮就近原則,考慮可以讓他可以早些迴到秦小姐的溫柔鄉裏,她有錯麽?有錯麽?


    這時那隻毛色鮮亮的大公雞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赫連鈺扭頭往桌角看,流光頓時有種幹脆去撞豆腐撞死好了,要知道那隻雞哥哥嘴下還有幾枚小瓜子仁。


    果然,那幾顆小小瓜子仁沒能逃得過這人的火眼金睛。


    流光突然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低頭間,隻聽一聲響徹雲霄地冷吼,“喜娘呢?喜娘為何不在這裏?”他記得特地吩咐管家派兩個經驗老道的喜娘過來陪著她,與其說是陪著,不如說是看守著,他本來就生怕在這裏出了什麽岔子。


    現在居然,居然出了這樣的岔子。


    這一聲暴吼當然出自赫連鈺,流光知道,他真的是怒了,要發飆了。


    流光不得不佩服,赫連鈺這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怒吼。


    也因為這一聲吼,那兩個去看熱鬧的喜娘以神舟七號上月球的速度狂奔了過來。


    也因為這聲吼,對麵秦小姐房裏的陪嫁丫鬟也站到門口來打探消息。


    還是因為這聲吼,頓時黑壓壓的人群如饑餓的蹦極僵屍一般迅速地往她這屋裏圍擁趕來。


    “王爺,有何吩咐?”兩個喜娘對視了一眼,顫巍巍地問道。


    “王妃把這合巹酒給喝光了。”赫連鈺把玩著手中酒壺,瞟了那兩個喜娘一眼,又盯向流光,用抑揚頓挫的聲音唱戲似得把這句話給說出來這句話。


    *


    ps:為溫柔又可愛的七哥點讚吧。5點爬起來寫到現在才寫出來,這章是有上周末的6000哦,為勤勞的大左打賞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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