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胡夢蝶罵走了侯成,迴頭就覺對不住錢由基,忙花枝招展地打扮一番,一路來到四海公司,進了大門,見裏麵人來人往,一副生意旺感之象,心裏歡喜。恰好李家仁出來,胡夢蝶急上前招唿道:“錢經理在嗎?”李家仁道:“錢經理有事外出,姑娘有什麽事嗎?”胡夢蝶羞著臉道:“不瞞你說,我是錢由基的女朋友,從別處老遠來找他的。”李家仁沒見過胡夢蝶,見態度認真,又有幾分姿色,信已為真了,忙讓進自己的辦公室,倒了茶,一邊陪著聊天,一邊又忙著打電話叫錢由基迴來。二人聊了一陣,胡夢蝶又拿出看家的本事來,笑道:“由基信中常跟我說起大哥,說凡事多虧有你,公司才發展到今天。他還常說:就是薑子牙、諸葛亮再此,也不及大哥一半。雖說是小生意,也是開國之功。”李家仁聽了,心中歡喜,自然也熱唿起來。到了中午,仍不見錢由基迴來,就請了胡夢蝶一塊去吃飯。


    吃過飯,錢由基才迴來,李家仁領著胡夢蝶到辦公室,推門進來笑道:“老板,你看誰來了?”錢由基見是胡夢蝶,暗叫李家仁糊塗。李家仁卻一笑而去。胡夢蝶走上前拉著錢由基的胳膊左搖右晃,笑道:“由基,還生我的氣那。”錢由基:“你要是記得當時的話,就休來找我。”胡夢蝶笑道:“我的哥,你枉費了我一凡苦心了。我這叫智激由基哥,那就當真了。要是我那個時間不說幾句氣話,拿錢供著你,你醉生夢死的,上那有今天這番事業去。”錢由基道:“你這話鬼才信那。”胡夢蝶氣道:“要是我真恨心冷待你,就十塊錢也不給你。”二個正鬧間,正巧有兩位朋友來談生意。見二人進來,胡夢蝶有意賣弄,忙著讓坐,遞煙讓茶陪著說話,句句貼心,字字入耳。錢由基看在眼裏,心中歡喜,暗笑道:“不愧是青樓出身,買賣場裏的老手,應付這種場麵,好生順手。我正需要這麽個人那。”談了一陣,那二人竟然簽了合同而去。見左右無人,胡夢蝶又上前來道:“由基,你是個戀舊的人,怎麽如今這麽一副狠心腸?我縱有一萬個錯,總不致死,就算給我個機會,改過自新好了。”錢由基這才道:“以後你還是我的人,不能跟人家瞎睡,再有一次,非踢你 邊去不可。”胡夢蝶忙答應著,又照錢由基的臉上親了一口道:“放心吧,我準備一生一世給你做牛做馬那。”又拉著錢由基道:“好了,陪我去逛逛街。看看你的衣服,也沒個樣子。現在是個大老板了,吃穿用都要講個牌子,我陪你去挑幾件。”錢由基道:“也好。”即同胡夢蝶上車,來到天河大道,胡夢蝶用心為錢由基選了幾件,也趁機給自己揀了幾樣,彼此重新穿戴起來。到晚些時候,又一同吃飯,席間,胡夢蝶也是有情有意,左一杯,右一杯,把酒給錢由基喝。吃過飯,再同去胡夢蝶處過夜。這一夜,胡夢蝶使出千般柔情,渾身解數,錢由基那有不化,一夜歡娛,夜宵雖短,也不細表。天明起身,錢由基就道:“這房子太小,還給那魚販子,搬我那兒去得了。”胡夢蝶道:“還他幹什麽,這也是我辛苦賺來的。”錢由基道:“這廝要再來,你就告訴他,他今天來,我明天就去砸他的魚推子去。”胡夢蝶聽了笑道:“前天才來過,被我一頓臭罵,給罵跑了。什麽德性,也不撒泡尿來照照,也上老娘這裏討便宜。”又見錢由基要外出,就叮囑道:“早些迴來吃飯,我做幾個你愛吃的菜等著你。”錢由基道:“也不必老等,到時不來,你就自己吃吧。再有,這裏雇個小保姆,你也別累著,有事也方便,我來出錢。”胡夢蝶聞聽了心喜,嘴上卻怪道:“白白燒了那麽多錢,我正心疼哪!還是省幾個吧。”錢由基笑道:“省個鳥,花光再掙就是。”說罷,下了樓。


    卻說錢由基鬥敗侯成,正春風得意,也沒留心方冠中。方冠中則看在眼裏,喜在心裏,急著相認,又恐錢由基一時難明白,遂生一計。一早上了辦公室,先一頭紮進關錦萍的辦公室……關錦萍倒了熱水,讓方冠中洗一把臉,又將自己的護膚品遞上。方冠中一邊搓臉一邊道:“我知道的牌子不多,這個用起來,感覺倒是不錯。”關錦萍笑道:“三百多一瓶,再說不好,我就該跳樓去了。”又衝了一杯茶笑道:“我是新到的獅峰,衝一點你嚐嚐。”方冠中坐下來,品了兩口道:“這果是今年的新茶,不錯!在市場上少說也得賣到一千塊錢一斤。新買的?”關錦萍笑道:“我那裏買得些這茶,還不是我聞鶯沾酒店的光,給我一兩嚐嚐鮮罷了。”方冠中聽了,笑道:“難得她處處想著你,以後,定要給她找個好婆家。”關錦萍聽了笑道:“還是抓緊把她的工作調過去是真。”方冠中道:“下個月機會就辦。”關錦萍又笑道:“我們進茶葉,進什麽樣的好?”方冠中道:“好茶要進一些,市裏的幾位市長都好茶。茶不好,別說趙市長不端杯,就是崔永年也不用。”二人說會子話,方冠中臨出門,又轉身迴來道:“最近市裏要評十大民營青年企業家。四海實業公司的錢由基條件不錯,牛部長有心推薦上去。隻是牛部長那頭忙,顧不上這個。迴頭你去要個表,和他見一見,有什麽問題叫他再給我個電話。”關錦萍應下。


    關錦萍當天下午取了份報表,叫車到了四海公司,進了門遇見辦公室主任秦世寶,笑問道:“錢經理可在?”秦世寶道:“錢經理剛好在,有什麽事?”關錦萍道:“有個業務要和錢經理見了再談。”秦世寶恐是要帳的,笑道:“不好意思,經理正談業務,請在辦公室裏稍等片刻。”讓了關錦萍坐下,忙到錢由基辦公室來道:“外頭有個漂亮的半老徐娘要見三哥,見不見?”錢由基道:“知道什麽事嗎?”秦世寶道:“我擔心是來要帳的,看著又不想。”錢由基笑道:“你就叫她進來,有手段盡管叫她使。”秦世寶這才請子關錦萍進來。關錦萍見當中坐著個年青帥小夥子,也有心調笑,笑道:“錢老板老大的架子,見了大姐也不起身說聲謝謝。”錢由基笑著起身讓坐,叫上了茶,又笑道:“大姐來時忘了帶一件東西來。”關錦萍笑道:“我會忘了什麽?”錢由基笑道:“工作證。”關錦萍笑道:“這麽說來,你知道我是那兒來的了?”錢由基道:“雖不知道,也能猜個八、九。大姐舉止得體,談吐文雅,光彩照人,必定是衙門來的官大姐。”關錦萍笑道:“算你有眼力。我是市城建局辦公室副主任關錦萍,受方局長的委托,送一份材料給錢經理。”錢由基道:“你說那個方局長?”關錦萍笑道:“城建局局長方冠中。”錢由基暗道:“這不是人稱白包拯的那個嗎?”忙問道:“不知是什麽材料?”關錦萍遞過去笑道:“市裏下推薦十大民營優秀青年企業家,方局長特意關照的,這是報表。”錢由基聽了周身不自在,送走關錦萍,急將李家仁叫到辦公室商議道:“老哥說這是何意?”李家仁道:“按理說他與我們兄弟素無來往,又不認識。這等好事憑白無故送來,確實叫人琢磨不透。”錢由基心道:“包黑子晝斷陽、夜斷陰,這方冠中莫非也會這套?”又不好明說,就道:“我猜這人八成是狗抓耗子,來管我們兄弟的閑事。借著這份報表,不過是探探我們兄弟的虛實,好找機會下手。”李家仁點頭道:“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我們也不能示弱,照舊將報表報上去。兄弟不妨約方冠中見上一見,他說好倒好,說不好,先將一盆子屎扣他頭上,管叫他說不出話來。”錢由基卻暗道:“說好還好,說不好我先要了他的命。”等報表報了上去,沒過兩天,就有人過來考核,錢由基接待過,找個公用電話,給方冠中去了電話。


    方冠中見錢由基電話來約,遂定了晚上十點在南郊終村酒飯裏相見。錢由基晚上叫上胡夢蝶,早到酒飯左右等著。胡夢蝶聽錢由基一解釋,早嚇得雙腿發麻了,問道:“他即要夜審,兩旁還能少了判官小鬼。說不定就在我身旁站著哩。”錢由基罵道:“你慌就慌吧,別拿這話嚇唬我。待會,你把風,我一個


    人進去,說好了倒好,說不好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到了近十點,並不見方冠中到。方冠中已更早就到了。錢由基又等了一刻鍾,暗藏一把尖刀進了酒飯。到了房裏內,見方冠中正飲茶端坐,環顧左右,見無他人,這才著膽子進來,隨手將門帶上。方冠中起身笑道:“久聞錢經理年青有為,早有心一見,一直苦於未有機會。快,請坐。”即叫上菜。先點了一斤上好的散酒,四盤涼菜,又點了一個大盤雞,一尾六斤重的鯉魚,都用長方大鐵盤子盛著。錢由基喝了兩杯酒,冷笑道:“我與方局長素不相識,你是官,我是民,何以相待如此?”方冠中笑道:“錢經理可聞魏征斬龍之事?”錢由基聽了,心裏緊張,暗把手放在刀把上。方冠中又笑道:“我非人曹官,錢經理也不必害怕。三天前,我夜有一夢,夢見一故人,托我一封書信,欲轉交錢經理。”錢由基道:“什麽信?”方冠中拿出一個信封來,遞給錢由基笑道:“此信錢經理務必迴去再看。你們兄弟,再飲三杯。”方冠中有說有笑,錢由基一言不發,惡狠狠隻管飲酒吃菜。到十二點,方冠中起身笑道:“錢經理,我們後會有期。我先走一步。”錢由基背後將刀子連撥了兩撥,差點就 過去。錢由基出來,見著胡夢蝶道:“快迴家。”胡夢蝶也不敢多問。迴到家中,錢由基抽出信來,展開一看,見上麵寫道:五弟:自風竹林一別,已是兩月有。兄弟見此信,明晚十點在風竹林老地方相見。見信如麵,就此擱筆。愚兄宇文成執筆。下麵是年月日。胡夢蝶忙問道:“你今晚到底見的是誰?”錢由基道:“見的是城建局局長方冠中。”胡夢蝶道:“那這封信又是怎麽迴事?”錢由基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迴事。是敵是友現在還說不了,等明天見了,就什麽都明白了。”胡夢蝶道:“你就不怕這是一個圈套?”錢由基惱道:“到現在了,怕有什麽用。要麽他死,要麽我亡。剛才在酒飯裏手一軟,這刀子沒捅出去,真他媽的怪事。”是夜二人沒了話,早早睡了。


    第二天,錢由基一天沒精神,滿腦子亂想,李家仁問道:“兄弟和他見了沒有?”錢由基道:“沒見。”到了晚上,迴到胡夢蝶處,就道:“今晚我一個人去。要是到了十二點不見我的電話,你就收拾東西,離開中州,走得越遠越好。往後,逢年過節,人間有了什麽新東西,別忘燒給我兩樣就成了。”胡夢蝶垂淚道:“我們這才來了多長時間,人曹官就追來了。迴去後,還不定怎樣受罪那。還不如不來那。”說了就哭。錢由基惱道:“別哭了,哭的我心慌,沒等上山,就碰死了。”到了近九點,錢由基一個人開車出來,直奔大金山,停好車,順著舊時的來路,爬上了風竹林。


    正巧那晚月色不明,夜黑無光,微風四起,“沙沙”有聲,但覺前後左右都是人影。錢由基心中惶惶不安,急抽出利刀來。這時背後高叫道:“五弟。”錢由基聽了,急迴頭一看,見離自己十多步外,立一個中年男子,正是方冠,不由大驚大。錢由基再看左右,並沒有其它的人,忙道:“你怎麽會在這裏?”方冠中笑道:“我約你來,豈有客至主不到這理。”錢由基叫道:“你來的正好。我腰間的刀子早替你磨好了。”揚刀衝了上來。方冠中見了大驚,連道:“五弟,且慢動手,我是你宇文大哥。”錢由基道:“我宇文大哥豈是你這鳥模樣。”舉刀還要來殺方冠中。方冠中忙又道:“你不認得這張臉,可認得這骨墜。”錢由基細一看骨墜,正是當時約定相見之物,忙道:“你果然是宇文大哥?”方冠中點頭道:“正是。”錢由基又道:“大哥如何成了這個樣子了?”方冠中道:“也一言難盡。”錢由基還敢信,還道:“你莫小看了我,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休想讓我說出半個字來。”方冠中笑道:“你可還記得我們去訪浩月大師,你一塊假玉,把他騙了,換了我們兄弟一場人間富貴來。”又前後說出一些事來,錢由基才漸漸信了,又道:“你即是宇文成哥哥,怎麽變成這個樣子?”方冠中歎道:“我們即來之時,我就想到,人間此時已不同以往,來了免不了凡事要從頭開始,整天起早貪黑,尚不知吉兇福禍如何,最後落個什麽結局。我知道隋煬帝身上有顆九轉還金丹,就騙到手裏。人食此丹,任意變化一次。我見方冠中事業有成,前途難限,就弄死了他,變成了他的模樣。”錢由基到此時才信了,連聲稱讚道:“還是哥哥棋高一著,否則,豈不滿盤皆輸。”二人說了一陣,錢由基道:“胡夢蝶正在家中等著,哥也去見一見,說一夜的話。”方冠中笑道:“也好,我正想見見她。”二人下了風竹林,上了車,錢由基先給胡夢蝶打電話。胡夢蝶等到十二點,不見錢由基電話,正收拾東西要走,突然接到電話,一聽滿嘴是喜悅,說宇文成要來,這才放了心,忙道:“我這就準備幾個菜,等著你們迴來。”


    胡夢蝶等了一陣,聽門外腳步響起,知二人到了,開門一看,有一個並不認識,不覺一怔。錢由基道:“別擋著路,到屋裏說話。”進了屋,一指方冠中道:“這就是宇文大哥。”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胡夢蝶聽了,才如夢方醒,笑道:“大哥要是不來找我們,我們可上那找大哥去。”方冠中道:“此時隻可我們三人知道,萬一泄露他人,必有大難。”一時三人坐下飲酒說話。錢由基道:“大哥怎麽不見麵直接了當說明,叫兄弟費了幾天的猜測。”方冠中笑道:“我不過試試五弟的誌向而已。”錢由基歎道:“大哥有所不知,那天晚上在鄉村酒飯,我手裏的刀子差點就將大哥捅了。”將經過一說。方冠中也吃一驚,卻笑道:“五弟,這就對了,我們兄弟背水一戰,我不殺人,人必殺我。”錢由基道:“前些天我還遇見三哥,一心想掙大錢,到南方去了,還不定什麽時候迴來。二哥和四哥一點消息也沒有。”方冠中道:“老四不必擔心,到那少不了他的吃喝。就是老二叫我擔心,平時就混不飽肚子,又好賭,又懶,不定遇見什麽事那。”錢由基道:“早知這樣,當初就該叫著二哥一塊了。”三人直聊到早上,才依依不舍分手而去。


    錢由基也沒了睡意,開車到了辦公室,李家仁問道:“兄弟,你外頭是不是又瞞著弟妹包女人了,臉色怎麽這麽憔悴?”錢由基笑道:“我這是遇見了喜事,一夜未睡熬的。”眾人一聽有喜事,都圍上來笑道:“什麽喜事,說給我們聽一聽。”錢由基道:“我平常總提起我有個哥哥,雖多年未見,昨天卻見著了,你們猜猜是誰?就是給我送報表來的城建局局長方冠中。秦世寶聽了咧嘴道:”這樣的哥哥,不要也罷。“錢由基怪道:”兄弟此話太差,怎麽不要也罷?“李家仁笑道:”你也曾聽說了,他這個白包子,認理不認情,人見怕三分,鬼見掉頭走。老弟,他要是你哥哥,隻怕咱兄弟這生意做不成了。“錢由基笑道:”老哥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閻王爺再狠,他也不斬他弟弟。“李家仁笑道:”那天請來,坐在一起喝個酒,我給他相相麵,能交不能交一看便知。“錢由基笑道:”我哥現在做官,名聲要緊,怎好與我們的生意人混纏在一塊。“幾個說鬧一陣,那三個出去,剩下一個李家仁道:”老弟,我剛才沒好說,兄弟要走官路,這可是個大好的機會,不可缺過了。“錢由基道:”我們兄弟現在生意才有起色,凡事還說得過去,走這官路有什麽好處?“李家仁道:”先不說一榮俱榮,就是衣食住行,吃喝拉撤,也無一不是單位供著。廣交各界名流,出進上流社會之列,要名有名,有利要利,難道還不夠嗎?“錢由基道:”老哥說的在理,我等雖也有進有出,總是花自己的錢,凡事不那麽痛快。容我探探我哥的口風,要和老哥商議。“


    錢由基到了下午,上街買些精美禮品,又打了電話給方冠中。方冠中道:“兄弟,我一會市裏有個會,晚上可到我家中細談。”說了地址。到傍晚,錢由基如約而到,方冠中迎進院裏。錢


    由基見院子不入眼,便道:“大哥怎還住這等破屋?”方冠中道:“剛得手,一切尚在計劃之中,暫住一時罷了。”錢由基又道:“新嫂子可在?”方冠中道:“那個黃麵婆子,百下不中看,我打發迴鄉下去了。”錢由基又道:“侄男侄女幾個?我也好封幾個紅包。”方冠中道:“隻有一子,名叫方小凡,長的倒是不錯,剛學了習迴來,在外頭開公司,很少迴來。我叫了幾個菜,一會送過來,我們兄弟倆好好喝上一頓。”錢由基道:“大哥且一坐,我去叫幾個菜來。”說著,錢由基到外麵,又隨手點了十幾樣菜,叫送到家裏去。方冠中開了酒,各飲三杯。方冠中道:“還是兄弟好本事,短短不過幾月,生意做成這樣,真商海之蛟龍也。”錢由基笑道:“這算什麽成就,外表雖看著紅火,不過掩耳盜鈴,瞞天過海罷了。”又抬眼看看屋子,笑道:“大哥用的也太樸素了。我在中州也有幾個朋友,前幾天到個朋友家去,不過是個股長,才遷的新房,光裝修就光了六、七萬那。我單身一人,還閑著套四室兩廳的房子,大哥可搬過去暫住。”方冠中歎道:“兄弟所想者,眼前之物也,大哥所慮著,是以後之富貴也。眼前這些東西,對我有害無益,不要也罷。”方冠中又道:“我常年混在官場,對經濟之道知道甚少。兄弟,我問你一句,人若有十萬將如何?”錢由基道:“有十萬,不過聊以糊口。”方冠中又道:“若有百萬如何?”錢由基道:“一生無憂,也無大富。”方冠中又道:“若有千萬又如何?”錢由基道:“一可生百,百可生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方冠中又道:“我若給兄弟千萬,兄弟能有何作為?”錢由基就道:“但不知哥哥要何作為?”方冠中道:“我所慮者,年過五十,轉眼將退。二年之內,若得不到副市長之職,不但全無受用可言,或許還有牢獄之災。”錢由基一拍胸脯道:“兄弟雖不才,願助大哥一臂之力。但不知趙市長有何所好?”方冠中道:“此人深得官場中庸之道,辦事中規中矩,遇事得過且過。秘書長崔永年和經濟委主任趙振先是他的左膀右臂。”錢由基道:“依我看,趙市長也是好大喜功之人。”方冠中道:“兄弟何以知道?”錢由基道:“趙市長事事臨場,處處留墨,可見一斑。”方冠中道:“這也是實情。”錢由基道:“即如此,哥哥何不大做文章,取悅於他?”方冠中歎道:“我也有心如此,隻是有趙振先在前,文章難做。”錢由基道:“我卻有一個大文章。如今,工業不景氣,政府不願投入,各省各地都將房地產列為發展經濟的重中之重。中州也是如此。大哥想一想,熱炒起來,商人獲利,政府長臉,百姓有房,這豈不是一個好文章?我看這舊城破爛,及待重建,便是大作文章。”方冠中道:“兄弟雖說的是,隻是舊城改造風險極大,數億資金那裏去找?”錢由基笑道:“我一介小民,無職無權尚能聚百萬之數。大哥身為政府要員,開口能方千萬,何愁這幾億之數。”方冠中喜道:“兄弟一言,我茅塞頓開。”又道:“局裏有個勞動服務公司,一百五十多人,工資一直沒有著落,一直是塊心病。我想著給它換個牌子,就搞個基本建設開發公司,專搞舊城改造,你來牽個頭如何?”錢由基大喜道:“大哥用得著時,豈敢推辭。”方冠中道:“雖是如此,兄弟還需先弄些本錢才好行事。其一,全市正推薦的十佳優秀青年企業家,我打過招唿,你少花兩個錢,買一個就成。”錢由基點頭道:“照大哥說得辦。”方冠中又道:“其二,我再托個人,在私營企業家協會裏麵給你弄個副會長,多少先掛上職。這個也要少花幾個錢。”錢由基道:“大哥放心,花多少錢我都聽著。”方冠中又道:“兄弟的公司如何打理?”錢由基道:“兄弟做這生意,無非是掙幾個零花錢,並沒打算長遠。大哥也知道,我初來中州,要權沒權,要人沒人,要錢沒錢,好在有幾個朋友原著,才一步步走到今天。小打小鬧還成,想大發展也難。這個不須大哥費心,公司裏都是自己的兄弟們,我自會處理利索。”二人飲酒到子夜才散。


    沒過幾天,錢由基參加了優秀私營青年企業家表彰會,晚上參加完招待會迴來,眾兄弟和胡夢蝶又請著喝了一場酒,跳舞直跳到深夜才歸。雖說是好事,也有意料之外的壞事。那位建材廠的馬廠長,設備賣了一月有餘,不見迴款,廠裏的職工私下裏商量著要上告。馬廠長聽說,急著找錢由基,那還找得到,忙又找杜局長商量。杜局長道:“萬一不行。你就以詐騙罪告到法院,風波自然平息”。馬廠長正準備要報案,恰從電視上見了錢由基,沒過兩天就找了過來。錢由基將他拉到無人處,勸道:“馬廠長,我從沒說不還錢。欠你錢的事我認,隻是我生意上一周轉不開,再拖一個月。”那馬廠長道:“你不要假話騙人,我早已查過了,你的公司執照統統是假的。單這一條,就能判你入獄。你將錢還了,我不起訴你,我們兩好。”錢由基笑道:“馬廠長,你也別說我詐騙,我也別說你貪汙。要是真打起官司來,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你。你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還你六十萬。”馬廠長道:“你明明欠一百五十萬,怎麽隻還六十萬?”錢由基笑道:“實不瞞你,為了跑成這筆生意,杜局長那我沒少花錢,再加上馬廠長的你,已花了五十多萬。設備我也沒賣上價,隻賣了一百二十萬。這樣算下來,我也沒賺,你也沒陪,算是交朋友罷了。”馬廠長道:“六十萬太少,甚少你得給我一百萬。”二人討價還價一上午,最後定了八十六萬。那馬廠長臨走要了二萬塊錢,還道:“你可真得還我。萬一鬧起來,趙市長查下來,你我都跑不了。”錢由基笑道:“老兄放心,我豈能為這幾十萬斷了自己的前程。銀行貸款一旦下來,我第一個還你的錢。”


    送走了馬廠長,錢由基暗自打起了主意。主意一定,欲先爭得李家仁同意。到了晚上,就單獨叫了李家仁外頭路邊喝酒。酒過三杯,錢由基道:“老哥,大哥那邊也給我打點個十有八、九了,近期就有結果。準備新成立一個城市建設基本開發公司,重點放在西城區的舊城改造上,先沿燕子湖西岸,文長街兩邊開發。公司的事情就顧不過來了,業務還請老哥擔起來。”李家仁道:“這是好事。公司更不用擔心,多少每年也能進個十萬八萬的,大錢雖進不來,零花錢總少不了。”錢由基道:“老哥,還有一樣,公司裏的現金我都要帶走。我一說老哥說明白了,我去了也不能白去,多少要先花些錢,將我哥的麵子掙起來。等銀行貸款一來,方能周轉過來。”李家仁道:“兄弟,要是沒錢,公司可又迴到老路上去了。”錢由基道:“兄弟幾個,我也都不能虧著了。還是那句話,老哥領著,能撐一天算一天,實在撐不下去,那就先撤。等那邊公司運作起來,再找發財的機會。”李家仁隻得點頭道:“兄弟的前程事大,也隻能這麽辦了。”等錢由基在私營企業家協會掛了職,過兩天,就將公司法人代表換成了李家仁,又取出四萬塊錢來,分給四人。從此,錢由基每天都到協會報到,走企業,會朋友,一天兩場酒,一點心事沒有,隻等方冠中的消息。


    方冠中時機成熟,先找到牛得貴商議。牛得貴聽說經理人選準備從社會招聘,隻道:“老兄的想法我讚同,這是一條人盡其才的好路子。這事最好還是給趙市長匯報一下才好。”方冠中道:“公開招聘,還是有一定風險的。我想先聽聽老弟的意見。”牛得貴道:“第一個敢吃螃蟹的是英雄,這一招棋,老兄又在趙振先的之上。我看可行。”方冠中又去見了趙扶林,將情況匯報了一遍。方冠中又笑道:“局所屬服務公司,本來是為了接納一部分家屬就業,但因為市場定位不明,就成了倒買倒賣的皮包公司了。這麽多年以來同,一直靠著局機關吃飯,成了一塊心病。改製後,重新定位市場,重新充實人員,推向市場。”趙市長笑道:“冠中,你這可又是個大舉動呀


    !多少年了,舊城改造難以進行,關鍵是資金。有些地方勉強搞了,結果大傷了和氣。你的想法不錯,將企業推向市場,用市場規律進行舊城改造。資金可以來自社會,也可以來自銀行,這很好。方冠中道:”舊城改造也並非沒有利潤可圖,關健是市場的運作。“趙市長點頭道:”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公司一把手的人選問題是關健。老實說,從現有企業中,要找聽話的不難,要找人才實在是難那。這個方法我同意。所聘人員一經確認,按同等待遇享受相關政策。“方冠中道:”我想著先擇優備選三人,最後請趙市長確定人選。“趙扶林笑道:”既然是按市場規律辦事,我就不參和了。有關舊城改造的方案,可以開一個專家討論會,就細節問題,好好議一議。“方冠中笑道:”趙市長,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城建局本是個窮衙門,公司成立,處處都要用錢,還請趙市長資助幾個小錢。“趙扶林笑道:”我雖是大老板,可是老板也有老板的難處,奉場倒是可以,資金免談。“方冠中遂起身告辭出來。


    方冠中迴到辦公室,即召開了會議。眾人一聽,都表示同意。會後就形成了文件,關錦萍整理打印出來,發至各處。方冠中又叫來張雲青和關錦萍道:“公司必需馬上籌備,要趕在趙振先插手前確定下來。明天登報,報名時間以三天後十二點為限。第二天見了報,電話諮詢的不絕。”恰見朱永亮拿著報紙進來,方冠中就笑道:“朱局長有無人選?”朱永亮道:“世有伯樂,而後有千裏馬,縱使有,我也不認得。方局長看上的人必定錯不了。”朱永亮說會子話才走。關錦萍又進來笑道:“上班地時候,我遇見小凡了。他的事,你還要多操人,以我看,那點家當,怕是棲不下金鳳凰。”方冠中點頭道:“我正擔心這個。前天牛部長還提起,自家的孩子,那個地方不能安排,想先安排到文化局去。我一時還拿不定主意,是去好?還是不去好?”關錦萍道:“牛部長觀點太陳舊了。小小的公務員,對一般百姓說來是件好事,對小凡來說,並不適合。這民太輕,官太重,都不好成事,還是各取一半為好。”方冠中笑道:“你說話要不解釋,我隻能明白一半。你說說,怎麽各取一半?”關錦萍笑道:“就是官商。”方冠中笑道:“我也是這麽看,隻是機會難等。”關錦萍笑道:“對老百姓那叫機會,對我們來說,是你要不要的問題。不要你出麵,我給小凡辦。”方冠中道:“隻要不紮手,不張揚便好。”


    三天之內,報名的有五十來人,自報的、推薦的都有,錢由基也在最後一刻報上了名。方冠中連夜召開了局長辦公會,初步把人員篩選一遍,定了十位侯選人。經過筆試,最終定了三位。錢由基早得了題目,自然在三人之列。第一位叫王戰發,年齡五十有二,頭發花白,現任偉源房地產開發公司總經理,多次受過嘉獎,有二十年的房產工作經驗。第二位是趙振先推薦的,現年三十六歲,現任經濟委秘書處處長,戴副眼鏡,善寫材料,一夜能書萬言。到答辯的這天,城建局下屬各部門及職工代表六、七十人,在大會議室隆重舉行。大會由朱永亮主持,由關錦萍宣讀後選人員材料。關錦萍道:“這次公開招聘,本著公開、公平、平等擇優的原則,通過局長辦公室資格審查和筆試,正式推薦出三位侯選人。下麵有請三位侯選人出場,與大家見麵。”眾人見王戰發白發花白,已見老態龍鍾,舉手投足,緩慢無力。鍾秀士白淨文弱,一舉一動拘緊,一言一語小心。錢由基則人物蕭灑,意氣風發,對答如流。關錦萍早知內情,等投票結束,當晚設宴招待錢由基。王戰發還不知情,迴到家裏,還在準備材料。後來聽說此事,氣得在病一場。趙振先也以暗箱操作之嫌,告到趙扶林處。趙扶林隻是一笑作罷。崔永年拉著趙振先到自己辦公室笑道:“無憑無據,老弟太過性急了。方冠中著狼拉車,未必就是好事。”趙振先道:“為廝沽名釣譽之舉,實為可恨。”崔永年又勸了一陣,趙振先才迴了開發區,又在江北區征地,擴大規模。


    錢由基的任命下來的也很快。錢由基正式任職,接過了基建開發公司,將辦公遷到了城建局招待所舊址。局招待所則並到園林處。方冠中也從局機關經費中抽出五十萬來,幫著前期準備工作。錢由基連裝修,帶開工資,轉眼將手裏的幾十萬花個精光。這天,又來見方冠中商議籌款之事。方冠中道:“暫時還沒辦法。設計可以先叫設計院搞,等拿出圖紙,我再想辦法。”錢由基素來不愛理雜事,此時千頭萬緒,一時也理不出頭尾,就想著找李家仁商議一下。那知開車到了四海貿易實業公司,十餘天不見,牌子猶在,已是人去樓空,暗歎道:“這幫兄弟也太不濟事了,跑得倒快。”第二日一上班,錢由基才想開個會,不想方冠中又叫了他去。見了麵,給他安排了兩個副職。錢由基叫苦道:“大哥,副經理已有三個了,再來兩個,還不亂了營房。”方冠中笑道:“這些人借著關係,腹內空空,並不可怕,人多是好事,人少了反倒不好了。”錢由基沒法,隻得應下。迴到胡夢蝶處,細想了一晚才,將五位副經理分了工。張洪才副經理管人事,李天成副經理管財務,王同江副經理管後勤,周軍副經理管市場,趙傳甲副經理管材料。又把一百多人重新分了工,亂吵吵近半個月,總算有了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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