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啷……咚咚……


    環佩叮咚,妙如仙月。日複一日的單調與安靜,終於響起了異妙的聲音。韓三笑睜開雙眼。


    夕陽下展出四個美好的身影——她們似乎走了很長一段路,鞋子和裙擺上沾滿泥塵,卻仍然泰然大方,衣衫不華,透露著莊嚴與清靈。她們抬頭看著古老的火樹,再垂頭看著樹下那個殘舊的樹碑,臉上帶著難言的憂患。


    最突出的,是這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似乎自來皆如此,美麗的姑娘總愛白色,而這美麗的姑娘就穿著一件雪白的長衣,好美,好美,那對遠黛如煙的剪水秋瞳似乎要鎖住萬物的豔羨,一切都像是上天精心雕塑的,世上唯有這純美至極的白色,才能配得上,襯得起這樣的臉龐。他很久很久,都沒有見過這麽美麗的女人,這樣的女人須要藏大深山密林,或者一身本事,才能免去武林紛爭。


    白衣美人她身邊站著個年近四十的婦人,皎好的臉上帶著病態的憔悴,清瘦的身段,一股淡淡的厭倦,兩人長得有些像,但這婦人青春早已敗廢,尤其站在美如仙子的白衣姑娘身邊,更是與美無緣。


    兩人後麵還跟著兩位姑娘,黃衣服的姑娘頭發很長,梳著好看的發辮,她一直低著頭,顯得無精打采。站在黃衣姑娘邊上的是個十五六歲的紅衣少女,她倒是一直張揚地抬高著下巴,漆黑黑的大眼睛,蝶翼般的睫毛,一身火紅的裙衫,潑辣,驕縱,似乎對麵前的一切充滿的不屑與厭惡。


    紅衣少女打破了沉默,煩悶地跺著腳:“什麽鬼村子,這麽偏僻!連名字都奇怪得要命!走了大半天,鞋子都磨破了好幾雙。”


    這時黃衣姑娘才抬了下頭,她的容貌在白衣美人的美之下,透露出另一種異邦之美。她的鼻子很漂亮,很少有女孩子的鼻子會像她的這樣,堅毅、輕帶鷹鉤,卻又無比妖媚,這個漂亮的鼻子使她的臉看起來很堅毅,迷離的微隱而長的眼中卻偏帶著慵懶厭倦,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微笑,輕懶,好親近。她好像對什麽都不在乎,對什麽都無所謂,就連那鵝黃的長裙也變得慵懶無力。


    白衣美人麵露不煩:“別開口都是煩人的話,能找到村子就不錯了,總比在那個破茶棚落腳過夜的好。”


    紅衣少女不滿道:“又不是沒有那樣過過,哪有多少天能舒服地睡上個好覺。像這樣無頭蒼蠅四處找著,找到猴年馬月啊!“


    “我感覺到,他就在不遠了。”


    “又感覺?你上次也是這麽感覺的,結果呢?浪費了那麽多時間,這次又是感覺,你的感覺到底是有多準。”紅衣少女嘀咕道。


    白衣美人皺了皺眉:“這就是什麽態度?你在置疑我們的判斷嗎?若是心帶不服,大可不必跟著一道,少在這裏碎碎念叨。”


    紅衣少女嘀咕道:“盤纏都在你那裏,我倒是想走,也得走得了才行。”


    白衣美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是誰造成今日景色,誰的心裏最好明白點。你越是不想出來,我越是要將你帶在身邊,好讓你受受這些勞碌奔波之苦。你別以為誰都要怕了你,在這兒還輪不到你來說半句不願意的話。”


    “都怪我都怪我好了,好像你們都沒過錯一樣。要是你們當年也這般著急,人家也不用一去不迴頭,你就是見不得我過好日子,非要讓我白受這些罪!”


    白衣美人看起來淡然,生起氣來火氣卻不小,她驀地向紅衣少女滑來,怒瞪道:“你再說一次!”


    紅衣少女挺身要頂嘴,中年婦人咳了一聲,道:“小妹,夠了,怎可如此跟大姐說話?”


    紅衣少女撒起潑來:“怎麽了?現在就隻準官兵放火,還不準百姓點燈了?!每次都是由她說話,我說幾句就都是錯!”


    黃衣姑娘有氣無力地插了一句:“事情過去那麽久了,還提出來幹什麽?好玩還是好聽?”


    紅衣少女尖聲道:“提提提,當然要提了!如今都說開了反倒好,免得總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我生來又不是受氣用的!——我也有在幫著一起找,又沒有說不來,幹嘛事事總要挑那個刺兒!難道一輩子找不著他,我一輩子都要受這氣麽?”


    白衣美人臉色漸白:“這麽說還是怪錯你了?你要是現在還覺得自己無罪,我看你是算是沒藥醫了!”


    紅衣少女氣得臉通紅:“沒藥醫的是我嗎?到底是誰害死他的?就是這堆死人規訓!就是你們這群死咬不放的老頑固———”


    “啪——”


    清脆的耳光,紅衣少女的臉上已下了雪白的巴掌印,漸漸變紅,她撫著臉瞪著遠處的婦人:“你打我?”


    婦人道:“遊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指點點。明天一早你迴歐陽家去。既然遊家不會教你,就讓別人教你,一天他未迴來,你別想再踏入莊門半步。”


    紅衣少女尖叫道:“——你要趕我走?“


    “在遊家,排長幼輪不到你,排術學更輪不上你。盤纏現在就給你,馬上從我眼前消失。”婦人冷淡地看著她。


    紅衣少女哭叫道:“好好好,誰希望呆在你們這個該死的遊家!你們全是一群能醫不自醫的怪物!既然不想要我,當年就不該留我下來,又將我帶迴來!口口聲聲說我是遊家血脈,現在又將我當成外人!”


    白衣美人臉色越來越冷,正想說什麽,突然抬頭看著巨大的火樹,臉上的怒氣還沒消,帶著一股不威而怒的冰冷。


    韓三笑從樹上跳了下來,他這一跳,將其他三個女子嚇了一跳,都驚異地瞪著他,好像他的出現打破了什麽。紅衣少女也顧不得哭了,淚眼瞪著韓三笑。


    “冬風冷瑟,樹高枝大,公子莫要著涼了。”白衣美人盯著韓三笑,那對淡然眼睛似也能看透什麽。


    韓三笑微微笑道:“四位家事,無意竊聽,若有冒犯還請恕罪。”


    白衣美人話不多,微頷了個首往村裏走去。


    “剛才聽幾位姑娘的話,好像是要來這處尋人的?我就是這村上的人,你們想尋誰?”韓三笑麵朝著看起來最好說話的黃衣姑娘問道。


    黃衣姑娘目光朦朧地看著他,沒什麽戒心地點了點頭。


    “村裏的人我都認識,幾位大可省去問詢的麻煩,直接問我就可以。”韓三笑盡量讓自己顯得不太過緊張。


    白衣美人盯著韓三笑,似乎還在思忖,黃衣姑娘卻已經拿出了袖中的畫卷,送給韓三笑道:“這個姑娘,你有見過麽?”


    韓三笑接過畫卷,畫卷保持得很新,但是那股陳舊的墨跡已透露了它的歲月——畫中一少女亭亭立於山澗間,十四五歲,一襲粉衣,清秀可人。神情姿態清冷,很像白衣美人,眉目間帶著堅毅倔強,像紅衣女子。他看得極為仔細,卻找不到任何熟悉的線條神態。


    “抱歉,這姑娘實在眼生。”他失落地將畫卷遞還給黃衣姑娘。


    黃衣姑娘道:“這畫像並非近似,亦是七八年前的畫像了。現在這姑娘約有二十三四歲了。”


    韓三笑仍舊搖了搖頭。


    黃衣姑娘似乎習慣了這樣的搖頭,靜靜將畫卷放迴了袖子。白衣美人轉頭跟中年婦人低語幾句,婦人迷惘地看了一眼他,他透過輕風聽到了她的耳語:“不可能的,這裏群山畢羅,藥氣所透之地,隻能是這裏。”


    “但這村子透著一股怪味,藥毒不分,甚為詭異。”白衣美人繼續耳語道。


    “天色已晚,進村再說吧。”婦人不耐煩道。


    “咚咚……”環佩相扣的叮當聲隨著白衣美人的行走再次微弱地響了起來,韓三笑掃了一眼,原來是白衣美人的戴在手腕上的玉鏈飾件相擊而響出來的妙音。


    他很少見到這樣的飾件,似玉非玉,透亮著,似鋼非鋼,相擊發出的聲音很美妙——他突然怔住了。


    “姑娘留步——”韓三笑向白衣美人走去,盯著她手腕上的鏈子道,“姑娘可否借手鏈給在下一看?”


    白衣美人臉色變了變,無意識地將袖子蓋在了手鏈上:“普通鏈子,怕叫公子笑話。”


    韓三笑一笑,道:“姑娘謙虛了。這鏈子似玉非玉,脆練而鋼,與我一位朋友的一塊玉牌非常相像。”


    此話一出,四人目光像劍一樣齊齊射來,婦人已搶先白衣美人道:“後生且莫說笑,這石片雖然不值錢,卻是我祖上流傳,不可能與外人有。”


    韓三笑迎著女人的眼神,淡定自若:“那可能真是我看錯了,物有相似而已。況且那塊玉牌現在也已毀裂,化成煙塵散在晚風。”


    婦人眼中流轉了些情緒,倦怠的神色也嚴謹起來:“無患,將手鏈解下給這位公子看個明白。”


    叫無患的白衣美人已經解了手鏈遞給了韓三笑,手鏈上一共有十四片玉牌,五片略大,九片略小,最中間的那片大玉牌中間,有個淺淺的指印。他反複摸著,這玉牌薄如紙張,裏麵卻另藏乾坤,實在是巧奪天工,就這樣拿在掌間,居然沒有任何能量的流動。


    無患時刻盯著韓三笑捉摸的動作,提醒道:“玉牌輕薄,公子莫要太用力。”


    韓三笑一笑,將玉牌還給了無患,從懷裏拿出一塊玉牌,窄薄的側邊八個微小的洞,中間的指印深陷,在陽光下透明發亮,他的臉也似乎映著奇異的光線,笑容變得夢幻了。


    婦人以奇快的速度搶過了韓三笑的玉牌,握在手心片刻,好像在感應著什麽,她驚慌失措地瞪著韓三笑,沙啞的聲音幾乎要撕碎這個黃昏:“她、在、哪、裏?”


    韓三笑淡笑著,那個玉牌在手與否,已不再重要:“你們姓遊?遊家的女人?”


    遊無患冷冷盯著他。


    “你們跟我來。”韓三笑轉身進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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