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箭的聲音依舊淡然:“我清醒後,蓮池早已不知所蹤,眼睛所見皆是白茫雪原,我在天山逗留了一百天,一邊尋找,一邊等待。但他始終沒有出現。如果他沒死,以他之力一定能脫出險境來與我會合。但我堅持了一百天,沒有任何消息。我想應該是死了吧。”


    語氣那麽平靜,沒有一絲顫抖。但韓三笑聽到眼淚湧出眼眶的聲音,那麽近,那麽遠。


    難怪她要如此在乎這顆珠子,趙逆要煉化它的時候,她不惜一切地要搶迴珠子——


    “那他是——他是遊無龍的什麽人?為什麽會有藥壺?遊家男人是不可以持有藥壺的,難道他是偷了這藥壺?”韓三笑奇怪道。


    宋令箭冷哼一聲:“誰說他是男人了?”


    “他——他是女人?”


    “我的迴答結束了,現在換我來問你了。”宋令箭冷冷打斷道。


    “啊?”


    宋令箭的聲音陰柔透風地傳到他的耳邊:“夜潮歌有七音八律,你屬於那族?”


    韓三笑的思緒猛地被拉迴來,怔怔瞪著宋令箭不肯迴頭的背影。


    “怎麽,很難迴答?還是不想迴答?”宋令箭冷道。


    “——夜潮歌七音八律之分從來沒有對外界說過,你怎麽會知道?!”韓三笑震驚不小。


    “遊無龍九柄藥壺不傳男丁的秘密你都可以知道,為什麽我不能知道夜潮歌的秘密?”宋令箭淡淡道。


    韓三笑猶疑片刻,迴答道:“我不從屬任何一族。”


    “那就好。”宋令箭慢慢站了起來。


    “你問這個幹什麽?”韓三笑八杆子打不著邊。


    宋令箭道:“一個問題換一個答案,我不會再問,你也不用再答。”


    韓三笑皺眉。


    宋令箭更令莫名奇妙地問了一句:“你想見識一下趙逆一知半解的真正的遊木箭麽?”


    “真正的遊木箭?”韓三笑皺起眉,“在山上你射出的,是假的?”


    “噓——”宋令箭迴過身,安靜地閉著眼睛,她並沒有變成一個醜八怪,平淡的臉上沒有淚痕,很平靜,隻是略有些蒼白,她將體內所有的內力灌在感官上,似乎眼角都在吹著風,她拿起桌腳的長弓,慢慢地朝著院外高大的桂樹拉弦——


    韓三笑的耳朵裏有股脈膊劇烈地跳動,破音弓——


    鋒利的弓弦突然散發出一股尖銳的刺破聲,好像刀鋒劃過琉璃,鏗鏘刺耳地撞擊著,那股聲音隨著漸漸拉滿的弦愈發強烈,好像就割在韓三笑的心裏,刺痛真實,韓三笑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宋令箭!快住手!”他捂耳大叫著。


    宋令箭還在拉弦,她閉著眼睛,就算看不見韓三笑的神情,她也應該能聽見韓三笑痛苦的叫聲,但她沒有因為韓三笑突來的痛苦而停止——


    弓弦拉滿了,韓三笑用盡全力大吼一聲:“住手!住手!”


    金鈴尖銳地大作,顫抖著幾乎要敲破鈴麵!


    宋令箭的衣衫猛地抖了一下,說時遲那時快,她正鬆開了弓弦,“鏘”的一聲,韓三笑嘴裏湧上了一股甜腥味,他愣愣地看著一股氣流從弓弦射出,瞬間消散,煙霧般向桂樹籠去,哧——


    樹幹突然一震,抖出了無數根箭般大小的木杆,陽光透過鏤空的樹杆打在地上,密密麻麻。那些木箭飛速旋轉著,那速度能削掉任何擋在前麵的東西,隻是那麽旋著,好像在等待誰的命令——


    遊木箭!——破音弓化氣為矢,氣矢摧木為箭——


    突然間,木箭無力地落了下來,劈裏啪啦掉了一地,就像某人消逝的生命力——


    韓三笑的巨痛也突然抽離了,他看到宋令箭紙葉一般倒在了地上,長發散落在她身側,像副悲痛的丹青畫。


    “你瘋了?!”韓三笑扶起她,恨得大叫。


    宋令箭咳出一大口血,雙眼輕顫,淚劃如雨。


    “為什麽要這樣?你找死啊你?!”韓三笑怒道。


    宋令箭慢慢地張開了眼睛, 韓三笑的心一顫——宋令箭的眼睛——她的瞳孔——竟是紫色的!


    一刹那,很多事情穿透韓三笑的迴憶……她第一次看到海漂的眼睛時的神情……她憤怒地瞪著金娘時,眼裏閃出的不可遏製的紫光……她費力救人時,避世上山小住的疲倦……


    “宋令箭,你到底要幹什麽?!”韓三笑咬牙切齒,壓抑著自己的聲音,深怕大點聲都會將她弄傷。


    宋令箭的眼裏滿是淚水,紫色的瞳孔,透明的淚水:“——我摧不了木箭了。”


    “誰要看這些玩意?你到底要幹什麽,你不想活了?!你死了我才不給你收屍,更別想我把那三百八十兩銀子換成元寶燒還給你!”他一邊牽引著宋令箭的睜眼,一邊連忙摧動內力,宋令箭卻攔住了他:“你想救燕飛,就不能救我。”


    韓三笑怒道:“你這說得什麽鬼話?!誰給你們兩隻蚱蜢綁了線,隻能活一個了?”


    宋令箭扯著嘴角笑了笑,卻沒有半點笑意:“實話。”


    “去你爺爺奶奶的實話——”


    宋令箭推開了他的手,無力地咳嗽了幾下,眼淚劃破了眼眶,順著太陽穴沒滑濕了她的鬢發:“我說了,不能救。”


    韓三笑顫抖著撫去她的眼淚,穩如石,靈如水,靜如木,穩為首,穩為先,穩為重——他看著自己顫抖的手涼道:“不會的,會有方法救燕飛的,誰也不會怪你。但救不了燕飛你也不用自毀,你還嫌病人不夠多麽?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


    “這幾日我夢到她了,夢裏她說她很冷,想要迴家。她說過,她永不會原諒那些人,但現在她失言了,她要迴家。——值得嗎我問她,她說她不恨了,但是我恨——”


    “你恨別人,犯著著這樣對自己麽?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宋令箭的內力快速消散著,臉上呈現出將死的神色,韓三笑再開不出玩笑,這樣的結果絕不是他想要的,他可以罵她咒她馬上去死,卻從來沒有想象到過她真的會死……


    他緊緊抱著她,淚水凝出瞳孔,妥協道:“別這樣——別放棄我們……“


    宋令箭的淚水湧溢著,紫色的瞳孔暗沉:“曹嫣的病還可以救。當年雲清放空了一根雲針,本來想要去拔,卻被雲淡引走。那根雲針掉落在泥土之中,遭嚴父血屍毒牽引,流出了毒液,所以西坡的毒才濃而不散。曹嫣誤踩雲針,但拔得快,所以逃過一劫——你若真想挽迴曹南,就去西坡找迴那根雲針,找到後,以你的律音之力,以點針之法刺進曹嫣當年中針的地方,一日七次,還曹嫣原有的生機……接下來的事情,隻有看曹嫣自己的造化了。”


    韓三笑突然狠狠地握著她的手:“你說這些幹什麽,誰在乎曹嫣死活,誰在乎曹南還認不認我做哥們,你快說你想幹什麽!”


    宋令箭微微笑了:“放心,我會留一口氣,將我要交代的說完。——他們會來,如果他們來了我還沒有醒,把這個玉壺牌交給他們,讓他們救燕飛——”


    “什麽?他們?他們是誰?”


    宋令箭將一個東西塞在了韓三笑手裏,是一個微微凸起的玉牌,她的手久久地停留在牌麵上,戀戀地看著:“幫我收住最後的丹田氣,我睡去之時,用你的夜音第七章護凝住我的氣脈——等——等我——”


    “什麽?什麽東西——等什麽——”


    宋令箭已不想再說,垂下眼,手指一按,玉壺牌卡拉一聲,牌上的灰塵紋路奇妙地抖落,遊走出一麵古老的紋象,玉牌正中間凹進一個洞,一縷白煙從洞中飄出來,並


    沒有隨著微風散開,反而有規律地分成了八股,有眼睛般順著無形的軌跡鑽進了宋令箭的七竅,最後一股煙升到了半空中,消散了——


    宋令箭深深吸了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睛。


    金鈴安靜如死,如同宋令箭的心跳與脈膊。也如同韓三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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