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間,突然一聲喝起:“你來幹什麽?!”一個身影飛快地從門口閃進來,悉心站在了雲娘床前,上官博不滿道,“門窗怎麽是開著的?誰開的?!”他用力一揮關上了窗戶,帶上的那陣風吹得雲娘不禁哆嗦,“又是你!怎麽了?你那個見不得光的娘親沒有完成的任務,還要你這個孽子來完成?!”


    門口站了幾個人,芙蓉雀武幾人安靜又惶恐地站著。


    上官博看也不看上官禮一眼,冷冷坐下來:“滾出去。”


    上官禮平靜地看了一眼雲娘,轉身向外走去。


    “你別怪他,是我非讓他開的窗,我想曬曬太陽,精神點。”雲娘擔憂地看著上官禮。”


    上官博忍不住語氣中的寒意:“雲兒不用為這個孽子說話,若不是他娘雲清那個賤人,雲兒又何必受此苦難?”


    “我說過了,不關禮兒的事,你在怪他,就是在怪我。”雲娘認真道。


    “不用為他求請,上官禮,我現在就告訴你,上官禮一名即日起便從家譜中除名,你不再是我上官家族中人,也不用再迴來了。”


    上官禮一怔,停下了腳步,迴頭絕望地看著他們,雲淡也怔住了。


    “老爺,你,你說什麽?……”


    上官博淡道:“除名而已,具體事宜,我會讓宗柏去辦。”


    “除名可是大事,為什麽?禮兒是你的骨肉,為什麽要去除名?!為什麽!”


    “雲兒,你別緊張,這些事情,我會處理好的——宗柏呢?死到哪去了?!”


    門外又多了秦正跟孟無,孟無一邊上皺著淡眉閃著大眼看著,秦正卻對這些家事沒有興趣,轉身走了。


    “不可以。我決不答應,如果你要去他的籍,連我的也一並去了吧。”雲娘乞求般看著上官禮,乞求他不要就此離去。


    上官博神情一軟,心疼道:“雲兒,我明白,歸根至底,他也是你的甥兒——我不想你總是再看到他,你看到他,就會想到從前的事情,你一想起從前的事,就會有愧——”


    “不是的!不是的——”雲淡嘶聲咳起來,一屋子的人都亂了,上官博更是亂得心慌“雲兒,你別動氣——好好好,若是雲兒不喜歡,不去便是,不去便是——”說是如此,他的眼神卻半點沒有鬆動的意思,隻是拿話在應和雲娘。


    隻有上官禮獨自站在人群之外,落寞又無關緊要地給予雲娘一個關懷的目光。雲娘伸出手,他卻一退再退,輕搖了搖頭,雙唇微張,無聲道:“保重。”


    “不——不要!”雲娘淒厲地叫了起來,“禮兒,你別走——你別走——”


    她如此反應,眾人突然都靜了下來,隻有上官禮還在往外走,那個背影越來越遠,不曾迴頭,召示著永不再迴來的決心。


    “老爺,禮兒才是我的孩子,他才是我十月懷胎的骨肉,他才是啊!”雲娘用力攥著上官博的衣襟,一字一句狠狠釘釘道。


    “雲兒,你是不是病糊塗了?”上官博皺了皺眉。


    雲娘嘶啞地放聲大哭,直視著上官博的雙眼:“上官禮才應該是真正的雲博,是我與你未婚先孕的那個孩子,是我雲淡與你上官博的親生骨肉——”


    “雲娘,你不用再這樣護著我了,不必說這樣可笑的謊言。”上官禮靜靜道。


    雲娘泣不成聲,哽聲半晌,才破碎道:“我說得句句屬實,這也是我放在心中最後的一個秘密,我自私的……想要這樣就撒手不管了,我曾自私的,以為這樣可以讓自己的孩子過上好的生活,卻沒有會想到令他如此受屈,而那時我已不可能再撥亂反正……你不該如此無情,他也是你的骨肉,為什麽你非要這樣狠心,非要讓我將這個秘密說出來……”


    上官禮輕聲道:“別傻了,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麽……”


    “我隻是要還你一個真相,因為我知道,總有一天,我也會把這個秘密忘記……如果連我都忘了,這世上就不會再有人知道你是誰,包括你自己……”雲娘垂淚道。


    “咦?怎麽都在這裏——娘醒了麽?”上官衍的聲音由遠而近,轉眼已進了門,看著一屋子的人,奇怪道:“娘怎麽哭了?”


    “衍兒,對不起……對不起……”


    “娘,你想說什麽?”上官衍好像預感到了什麽,慢慢地皺眉了眉頭。


    “二十五年前,我在那個小客棧裏生下了孩子,也許是山洞生活的陰寒,我的孩子一生出來便與其他的孩子不太一樣,他很容易生病,受不得一點風寒,看起來比同齡的孩子小很多。他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動力,我用自己所能有的一切保護他,到哪裏都綁在身上,睡覺也緊緊抱他在懷裏,他很乖,雖然身體不好,卻從來不愛哭鬧,每次我幹活的時候,他總是鬧別扭般不想讓我背在身上,我就把他放在邊上,他就看著我一直笑,一直笑。每當那個時候,我的心裏就好幸福,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麽比我的孩子的身體健康更為重要,我隻要他平平安安地活著就夠了。”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將孩子綁在懷裏,帶著他出去曬曬太陽,采些果子。但是——雲清發現了我們,她向我說了很多當年的事情,其實隻是想要從我嘴裏套爹有沒有給我留下遺物。然後她就一把將我推進了河裏——我隻覺得全身冷得發痛,身體很快就僵掉了,孩子在我的懷裏隻是嗚了一聲——他最怕冷,冬天的河水冷得我都快要疼痛而死,更何況是這麽小的孩子——我用力的,用力的將他向上舉,離開水麵,我一直喊著,哪怕聽到他的哭聲……但很快我就支持不住了……”


    雲娘全身發抖,上官博不顧眾人在場,將她緊緊地擁在懷裏。


    “等我醒來,藥娘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孩子。與她在一起養身的一段時間,是我感覺到最平靜最安全的。等我身體好得差不多了,藥娘突然又留書離開了,她為我指明了一個去處,讓我帶著孩子去那個地方,忘記紛爭,重新開始。


    “但是我並沒有馬上啟程,我一直不懂,為什麽雲清非要置於我死地?我偷偷帶著孩子,再次去了上官府。當時我並沒有想要進去或是怎麽樣,我隻是在門口看了幾眼,我也不知道那幾眼有什麽意義,或許心裏還隱隱的,希望能像上次那樣,看到那個讓我難忘的人。我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突然門裏出來了幾個丫環打扮的人,他們本來很高興的地說笑,我來不及躲就被其中一個眼尖的發現了。她們馬上很害怕地向我走來,叫我夫人——”


    “我當時很害怕被別人發現,所以也沒有敢否認。她們如珠如寶地接過我懷裏的孩子,一點也沒有感到意外,還很尊敬地叫他二少爺……我突然很想看看雲清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我跟著她們進了府,雲清剛好外出了,所以他們才將我當成了外出迴來的夫人。我一輩子也沒有見到過誰會有這樣奢華的生活,丫環們端上來給孩子喝的,都是我隻在故事裏聽說過的湯茶——我才知道雲清也生了個兒子,比我的孩子小了幾個月。丫環們本來要帶著我的孩子進雲清孩子的房間,我知道他們若是一看房裏的孩子,馬上就會發現我的孩子並不是真的二少爺。所以我讓他們抱著孩子在院子裏曬太陽,自己偷偷進了房間……”


    雲娘淚流如注,緊緊盯著上官衍:“雲清的孩子正在睡覺,他雖然比我的孩子小了幾個月,長得卻比我的孩子還要健康許多——他跟我的孩子如此相像,除了衣著更為華麗,臉色更為紅潤,竟沒有半點異處。我與雲清是孿生姐妹,孩子的父親又是同一人,又怎麽會長得不像?——但是為什麽,為什麽同樣的出生,我的孩子甚至還是這個孩子的兄長,卻要過著如些顛沛淒苦的日子——而雲清所有的一切,都是從我身上拿走的—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越看這個孩子,越覺得好恨!”


    上官衍失神地盯著雲娘,仿佛就在盯著二十五年前床前俯看自己的那個女人。


    “那個時候,我的心裏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要是我的孩子能活在這種環境裏,錦衣玉食,免受風寒,會不會也會這樣白胖圓潤?至少他可以像正常人家的孩子,有爹,有娘,有安定的生活——既然雲清可以桃代李僵,占有本來屬於我的一切,為什麽我不能讓還施其身,讓我的孩子過迴同樣的生活?!”


    上官博慢慢地鬆開了懷抱,平靜又憐惜地看著雲娘。


    “我正那樣想著,床上的孩子突然醒了,他跟我的孩子一樣,醒來不哭也不鬧,但是他卻不會笑,隻是很陌生地看著我,一直靜靜地看著我。那一刻我猶豫了,如果我真的那樣做了,將這個孩子從溫室裏抱出來,他會不會承受不了外麵的風雨而凋謝得更快?……就是那時,外麵的孩子突然哭了……他從來不在陌生人麵前哭的,也許他也感覺到了,感覺到自己的娘親不再要他了……孩子一哭,外頭的丫環就亂了,嘀咕著要不要進房來找我,我很害怕,害怕自己被揭穿,不敢再多想,抱起孩子將他放在了一個小竹箱中,丫環們進來了,我讓他們將二少爺放在床上哄他睡覺,自己帶著那個小竹箱出去了……”


    雲娘閉上了眼睛……


    “你,你就這樣將兩個孩子調換了?”


    “我抱著小竹箱向外走去,一直聽到自己的孩子在很難過地大哭,但我卻一步都不敢迴頭多看一眼,我的孩子在這裏會得到很好的照顧,精致的照顧會彌補他的先天不足,他不會記得自己的娘親離棄了他,更不知道自己還未出世,喝得就是冰冷的蛇血,吃的是酸澀的山果……我抱著雲清的孩子越走越遠,府裏沒有人敢攔我,他們都害怕地讓著道,不敢問我任何事情……小竹箱裏的孩子好安靜,透過竹條,我甚至看他輕踢著腳在笑,我越走越快,他的笑也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清脆……”


    是的。雲淡將自己的孩子送進了高床軟枕的精致牢籠,卻給了雲清的孩子真心溫暖的自由……或許孩子本身就比大人要聰慧,要敏感,他們在自己被調換的那一刻起,就預見了自己將來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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