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三笑一跑出巷子,步伐比先前更快了,躲過午市正收的市集,捕捉著風中傳來的某些撕裂聲,他追得正緊,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聽不到任何有關的聲音,也感覺不到任何氣息。那在跑在他前麵的東西,像是突然融化在了風裏。


    “恩?你——”後麵有個聲音響起來。


    韓三笑猛然迴頭,冰冷地瞪著這個說話的人。


    宋令箭顯然沒料到韓三笑會如此嚴肅冰冷,嚇一跳,馬上又恢複冷不丁的表情:“幹什麽?大白天的裝神弄鬼。”


    韓三笑盯了她一會兒,突然歎了口氣:“完了,天下大亂了。”


    “有病吧你。”宋令箭莫名其妙。


    她仍舊穿著早上一起出入西坡的那套衣服,暗藍色的衣身,滾邊翻黑,由於早上東出西歸,被風穿得有些淩亂,發絲自束帶外垂下,另有一番隨意之美。


    此時韓三笑已終確定方才的猜想,方才從她房裏出來的那個素衫宋令箭,是假的。


    “我恨不得打早上的自己一記耳光。”韓三笑又歎了口氣。


    “你早該這麽做了。”宋令箭雖不知道原委,卻也很喜歡興災樂禍,揭韓三笑的短。


    “哎,你總是這麽可惡。但是比起剛才那個宋令箭,我還是覺得現在的宋令箭要可愛多了。”


    宋令箭眉一皺,正襟危色:“哪裏?”


    “你家。”


    宋令箭瞳孔急劇收縮,韓三笑繼續道:“已經走了。”


    “不用說,你跟丟了。”


    “我好心幫你檢查了下家中物件,確保什麽都沒丟才去追,再說了,人家又存心要逃,又跑在我前麵好遠,我不跟丟就有鬼了。”


    宋令箭聽言,顯得沒有那麽暴怒,卻仍舊很生氣:“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韓三笑笑了:“這個不用。”


    宋令箭轉道迴家去了。當然,一個人若聽說自己家中遭了小偷,更要命的是這小偷還穿著自己的皮囊來迴自如,就算家裏窮得隻剩四麵牆,也要好生迴去看看的。


    韓三笑跟在後麵,迴味著當時那個假宋令箭給他的異樣感,她喬裝得很好,無論聲音相貌,甚至是說話的神態,但有樣東西她始終學不得,就是眼神。


    宋令箭雖然冷而疏離,但她的眼神從來沒有刻骨鏤血的冷意與怨恨。而這個假裝之人,卻有。她恨韓三笑,恨不得取其命,因為他破壞了她的好事。


    “你是瞎子嗎?”宋令箭走在前麵,開始唾罵韓三笑,“活生生的一個人,居然頂著我的麵具從你眼皮子底下走掉。”


    “所以我才想掌自己一巴掌,剛早上我還說,誰都不會挑你來冒充,那時我以為你不好冒充,但現在我發現其實你是冒充假扮的最佳人選。”


    “承你吉言。”宋令箭迴頭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


    韓三笑不想自己的能力受到置疑,卻也不想多解釋什麽,這時他最想做的,就是——落井下石。


    “誰讓你平時屁話沒有,朋友不多,性格孤僻乖張,就算別人覺得那假貨奇怪,也不敢探究什麽。藝高人心細,藝高人膽大啊!”


    宋令箭不想理會他,走了一會兒,突然停下,皺眉道:“這個人很有可能曾經也喬裝過燕飛,那時燕飛眼病蒙紗,病憂忘已,亦是別人攻弱的最佳人選。”


    韓三笑轉了轉眼珠子,似乎一點都沒把這件事當成某種危機,就像是捉到了某個跟他開玩笑的調皮朋友般:“這人來來迴迴就在咱們附近轉悠,莫非他以為你們這兩窮女人身上有寶啊?相比之下,燕飛可比你有錢多了,我這麽窮,也不知道下次她會不會假扮我?我們要不要對句暗號什麽的來證實?”


    宋令箭咬牙切齒,終於說了一句韓三笑都沒說過的粗話:“去他爹的狗雜碎。”說罷飛快甩下韓三笑跑迴家去了。


    韓三笑扁嘴對著巷外天,真心抱拳道:“不知哪位高人,不但藝高人膽大,竟還有挑人得罪的本事,佩胡佩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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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南正關上了門,身後突然有人打招唿:“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曹先生這是正要出門麽?”


    他迴頭笑道:“大人怎麽來了這裏?——”說罷他馬上就知道了一些事情,“大人是不是去過西坡了?”


    上官衍微訝,曹南又開了門道:“西坡的黑泥發出屍毒之氣,大人進去了多久?”


    “不久,我一進去便發現了三對腳印,還有鄭府的斷傘,小屋裏也有人進去過的痕跡。站那一會兒便覺得身體有些不適,便想來找曹先生討論一下。”


    曹南將藥罐裏的剩藥倒了出來,遞給上官衍道:“我早上與韓三笑與宋令箭一起進去看了看,隻是湊進聞了聞那黑泥,便中了毒氣,幸得有宋令箭為我施針去了毒,隨後還給了這方子,我喝過後就感覺神清氣爽。剛才正要出去找他們,大人你就來了。”


    “我也覺得那氣味聞著很怪,便不敢再多去聞。西坡大雨塌泥,看來裏頭果真有玄虛。”上官衍毫無戒心,一口喝光了曹南遞來的藥。


    曹南怔怔看著上官衍,似乎欲言又止。


    “早上曹先生三人,可有什麽發現沒有?”


    “沒什麽發現,那屋子幹淨無灰,似乎常年有人打掃。”


    “你們三人誰有用過那裏的茅廁麽?”


    曹南搖了搖頭,卻已知道上官衍已經發現小屋的奇怪之處。


    “我還注意到屋後窗台之地特別濕潤,可能是有人打掃過後將汙水倒在了那裏,茅廁中水盆亦有人用過的痕跡——小屋如此整潔,應該是經常有人打掃,很有可能這個人就住在鎮上某處,這樣才能時常來打掃,西坡向來無人靠近,有人避人耳目進去也不太會有人發現——”


    “呃……大人,我方才與韓三笑約好了一起吃飯,時辰就快到了,我想我該出門了。”曹南不安地站了起來。


    上官衍一笑:“原來曹先生約了人,那晚些再談吧。”他起身走在了前麵,先於曹南出了院門。


    曹南抱歉道:“真對不住,呆會我履了與韓三笑的飯約,馬上轉去衙門再跟大人好好商討此事……”


    “不礙事,反正我也與世叔約好共挑良日,曹先生若要來衙門,戌時過後我會在。”


    曹南驚訝之情溢於言表,忍不住問道:“良日?”


    “黃鄭兩家的大喜之日,世叔邀我共擇良日,屆時由我娘為主婚之人——待喜日挑好後,印發喜貼定少不了你們。”


    曹南不知作何感想,心中想起前些日子還總是逗那不懂事的大寶,轉眼他竟是員外大少爺,還要迎娶鎮上最富有的員外千金,人生異遷,出人意料。


    他心中突感煩悶,胡亂敷衍道:“那樣甚好,甚好。”


    上官衍知情識趣,翩然有禮地告了個辭,並無半點介懷地走了,曹南在後麵瞧著,不知是愧疚,抑或難言的恐懼。待上官衍走遠後,他開始啟程去主鎮上,韓三笑的家離村口最近,他先去了韓三笑家,沒有人在。正要去繡莊找他們,卻在半路上遇見了個人。


    “宋姑娘。”他叫了一句,但離他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的宋令箭卻像是沒有聽見,飛快往某個方向拐去,那方向是他剛才去抓藥的那個藥廬方向,難道宋姑娘特意去那裏找他了?


    他剛想追過去,追了一會兒就沒見了影,他自己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剛才一跑岔了氣,似乎又有點手腳無力,滿臉冷汗,坐在巷邊石凳上順氣。


    “說了我都幫你檢查過了,非不相信,


    非要自己跑一趟,你還真有黃金白銀砌在牆裏麽?”韓三笑不滿道。


    “我愛上哪裏關你什麽事,還是你真以為我家有什麽黃金白銀,非要跟在後麵瞧個究竟?”


    “呃……呃……你這個不識好人心的死女人,下次你家就算被炸了個大洞,我都決不多看一眼!”韓三笑氣得快吐血。


    “先謝謝了。就算是炸了個大洞,至少不會有人將盒中的糕點吃個精光。下次抹滿砒霜,毒死兩隻算一雙。”宋令箭一臉怒氣,氣得不是家中有假貨,而是韓三笑乘她迴臥房,偷吃光了海漂從鄭府帶迴來的糕點。


    韓三笑像吞了隻臭襪子,朝天翻白眼道:“我是害怕別人在中間下毒,特意為你試毒,真是不識好人心!哼!——你個黑老弟跑出來幹什麽?中了屍毒神誌不清了你?”他迅速地轉移了話是,此時兩人注意都轉到了曹南身上。


    曹南奇怪地看著兩個人,再看看一臉怒氣的宋令箭,再想想方才見到的那個快速離去的背影,難道果真是自己毒氣未消老眼昏花了??但那人裝扮背影,的確與宋令箭非常相像。


    “喂,問你話呢!”韓三笑插腰道。


    “你們……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個人……”曹南疑惑道。


    “看見了看見了,不僅看見一個,還看見一堆。現在是你這個活見鬼的在麵前。”韓三笑嚷嚷道。


    “你抓了藥了沒有?為何臉色如此難看?”宋令箭盯著曹南。


    “抓了,喝了才出來,剛才一跑岔了氣,所以坐著休息會。”曹南喘著氣道。


    “你跑什麽跑,一把年紀了還以為自己是小夥子。”


    “剛才我抓了藥迴去的時候,在路上碰到了一個人——”


    “別說,別說,我來猜——”韓三笑興致高昂地打斷道。


    “你中邪了吧你,真多事。”宋令箭狠瞪了韓三笑一眼,看著曹南道,“別理他,你說你的。”


    “我,我碰到了上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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