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媽?”燕飛首先分辨出了那人的聲音。


    韓三笑挺驚訝,這八杆子打不到邊的人怎麽跟死了人似的這麽急著叫宋令箭?她們啥時搭上邊的?


    “你找我?”顯然宋令箭也摸不著頭腦,盯著慌忙而來的熊媽道。


    “您——您先跟我來一下, 這裏說話不方便。”


    宋令箭看了一眼韓三笑,韓三笑識趣道:“去吧,能找上你,估計也是萬不得已了。我在這裏陪燕飛。”


    宋令箭點了點頭,出去時看到海漂的確在前櫃。“你跟我來。”


    能媽也沒有推搪,帶著兩人進了舉杯樓後巷,那裏早已停著兩個轎子,一個轎子掀著簾,裏麵沒人。另一個轎簾垂著,轎邊丫環看到三人前來,垂身道:“夫人,他們來了。”


    門簾掀開,俯身出來一位作貴婦打扮的夫人。


    “夫人,宋姑娘來了。”熊媽恭敬道。


    她是鎮中首富鄭員外的夫人,也是鄭珠寶的母親。她有著與鄭珠寶很相似的五官,卻儼然是另外的氣勢。歲月在她臉上凝結成了嚴苛與強求,對任何對抗都不會善罷甘休。但此刻在她冰冷的眉間,卻有了難以掩飾的擔憂。


    “你就是他們口中說的宋令箭?”鄭夫人打量著宋令箭,似乎在將她與自己想像中的名字聯接起來。


    “鄭夫人找我,所謂何事?”


    鄭夫人繼續打量著宋令箭,轉而打量她身後高大溫和的海漂。


    宋令箭微帶著不悅道:“鄭小姐前幾日已經離開繡莊,若是她仍沒有迴家,鄭夫人更應該找衙門的人以做交涉。”


    “小姐她的確迴來了——但是——”熊媽欲言又止,擔憂地看著鄭夫人。


    “小女迴家後不久便抱病在身,鎮中大夫尋遍無策。聽說宋姑娘通曉醫理,能理人所不能之疾,所以特地前來請宋姑娘到府上一聚。”


    宋令箭一皺眉,鄭珠寶病了?還久尋無醫?她離開時,分明還是好好的,是何原因突然暴病數日?難怪深居簡出的鄭夫人親自下轎邀請,果真是擔心女兒的性命麽?


    宋令箭輕笑:“鎮上無稽之談,我隻是個打獵的粗人,醫人治病之事多屬遙傳,鄭夫人勿多輕信。”


    “鄭小姐病了,我們該去探望麽?”海漂突然像沒聽懂宋令箭口中的辭意,溫聲問道。


    宋令箭像被提醒了什麽般,突然轉了腔調道:“但若是鄭夫人願意相信,那我也可去看望鄭小姐。不過能否救令媛於疾,鄭夫人莫要強求。”


    鄭夫人僵硬的臉上總算顯露出一絲微笑,請道:“宋姑娘請上轎。”


    宋令箭對海漂道:“既然你也想看望鄭小姐,那便一道跟著來吧。”


    海漂微微一笑,對著熊媽安慰道:“有令在,鄭小姐會平安的。”


    熊媽畏縮地點了點頭,走在鄭夫人轎側,再不敢多看這雙眼奇怪的男人一眼。


    兩轎平穩且快,向西邊遊去。越走人越稀,本來這是一片熱鬧的土地,卻因著西坡的這個花原而硬生生的好像隔了兩個天地。鄭府,在花原之南一帶。經過西坡花原,踩碎飛花遊葉,南邊開始遊走的大院高牆,已是鄭家田地,整整囊括了大半個南鎮,院牆皆由溫和有色的卵石砌成,想當年也算是子墟的一大風光。可因著西原鬼怪之傳,嬉玩之人漸少。


    卵石牆上早已掛好紅綾喜帶,而在冷風中顯示出一種不該有的蒼涼。


    轎子繞了半天,終於繞到南門,紅衫木門大開,似是早已在等。幾人都沒有多說話,鄭夫人下轎就直接往前走,熊媽引著兩人跟在後麵,走得極快,兩人對鄭府風光隻是一目掃過,並未多加觀看。


    鄭珠寶的閨閣在東邊,日出之閣。小樓飛簷,非常精致漂亮。鄭夫人推開了門,熊媽止住了海漂道:“這是小姐閨閣,公子還是在外等的好。”


    宋令箭道:“有事他可在旁幫忙,他在房廳中等也好。”


    鄭夫人匆匆點頭同意,已帶著宋令箭進了鄭家千金閨房。


    床幔綿綿,熏香寧神,窗戶卻是緊閉,無風亦無聲。


    丫環忙站起了聲音,吃吃道:“夫人——小姐,小姐還沒醒。”


    鄭夫人冷哼了一聲,宋令箭看了一眼這迷糊的丫環,依稀有見過,行動比較遲緩,憨厚有餘,靈氣不足。也不知是怎麽選中,成了鄭千金的貼身丫頭。


    “圈圈,你先下去。叫你時馬上進來。”鄭夫人似乎也很不滿意,冷聲冷氣道。


    叫圈圈的憨丫頭連忙退了出去。宋令箭坐下來看著鄭珠寶,這個總是憂鬱不展的大小姐,臉上全無血色,但卻顯得非常安詳,嘴角隱約還帶著笑意,似乎那些令她無法展眉的事情都離她遠去了,因為她在一個隻屬於她的地方自由自在。


    “她這樣多久了?”


    “四天了。自她迴來後,當天晚上睡下就沒有再醒來。方圓百裏的大夫都請來看過,都講不出病因何在。但他們都言明,如果珠寶再繼續這樣睡下去,就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鄭夫人平靜的語聲裏帶著些顫抖。


    “那這幾天,你們是如何維持她的生機的?”


    “我們將千年人參與靈芝等補藥煎煮成湯水,從她嘴裏浸潤下去。但這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你先退避一下。”宋令箭伸手去搭鄭珠寶的脈門。


    鄭夫人很快走了出去。站在門廳之中,卻一點沒有焦急等盼的神色,隻是轉頭靜靜地透過紗賬看著樓外。


    “這一天,始終是到了。”海漂迷離地看著煙壇飄出來的熏煙。


    “什麽意思?”鄭夫人轉頭冷厲地盯著他。


    “我經常從她身上感覺到一種氣息,這種氣息,遲早會帶她走的。”


    “什麽氣息?”


    “生無可戀的氣息。”海漂悲傷一笑。


    “她——她沒有原因生無可戀。以我們鄭家之力,她幾乎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但是自由呢?”


    “自由?她要自由幹什麽?難道在這裏她不自由麽?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但隻是這裏而已。她不是鄭夫人你的繡花枕頭、紅粉珠釵,放在房裏,關在匣裏——你有沒有問過她開不開心?有沒有關心過她因為什麽而鬱鬱不歡?或者,你從來也沒有在過她是否真的開心。”


    “閉嘴。你有什麽資格去評價我們鄭家的家事?珠寶若是不開心,自然會跟我說。”


    “她在離開繡莊之前曾說過,這世上根本沒有值得留戀的過去,更沒有值得留戀的人。你知道她在留戀什麽過去麽?或者她在留戀什麽人?鄭夫人,你可都知道麽?”


    鄭夫人嚴厲的雙眼像突然被什麽掏空了,臉色蒼白地盯著他。


    “或許,這一切,都是她自願的……”海漂垂下眼,雙眼已濕潤。


    “她醒了。你們進來吧。”宋令箭的聲音在裏頭幽幽響起來。


    鄭夫人大喜,心道這不可一世的獵女醫術果然不一般。


    床幔之下,隻見鄭珠寶麵無表情地微睜著眼,看也不看旁人一眼。但對於鄭夫人來說,這幾乎已算是起死迴生。


    “珠寶——珠寶,你醒了,覺得怎麽樣?哪裏不舒服?”鄭夫人摸了摸她的臉道。


    鄭珠寶緩慢地轉頭躲開了母親的撫摸,微睜著眼看了看周圍,失落地閉上了眼。


    宋令箭聲音從唇間吐出,示意他們先離開。鄭夫人滿臉尷尬,隻得退出,她剛轉身走到屏風後麵,就聽到自己視如珠寶的女兒用生命之氣吐出令她無比心寒的話:


    “宋姑娘……又


    何必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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