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


    小驢慢悠悠地抬起頭來,一臉迷惑地看著韓三笑。


    “打聽個事。”韓三笑將更鑼夾在胳膊底下,抓來賬本就翻。


    小驢也不阻止,笑著看他翻賬本的龜毛動作:“打聽什麽?”


    “聽說你們店都滿客了?”


    小驢恩了一聲:“滿了,今個早上來了個人,將剩下了六間房全數訂走了。”


    “一口氣訂六間?”


    小驢又恩了聲:“估計也不是鎮上的人,也沒說什麽時候走,也沒說什麽時候來,隻是就訂走了。”


    “那有沒這樣的道理,你客房滿了,就將人家小客人趕出來了?”韓三笑拉高聲音道。


    “小店開門做生意,哪有趕客的道理。你是說那個長得像燕老板的少年吧,他是自己要走的,怎可將事兒賴在我們店頭上?”


    “他自己要走?”


    “恩,似乎不太願意受人恩惠。有人在這裏為他續了銀子,住到何時結到何時,他竟然白放走了這個便宜。——對了,那少年是否真與燕老板有何關係?會不會是遠房的表親之類的?”小驢突然顯得非常有興趣,深邃女孩子般的眼睛轉了轉,“這樣的長相,正與十幾年前的燕捕頭如出一轍,縱不是近親,也必沾親帶故。”


    韓三笑打了個哈欠:“就你記性好,十幾年前?!十幾年前你還穿著開檔褲,你連你怎麽脫褲子拉屎都記不零清——話說迴來,你們年歲相仿,都是小孩子呆呆的,也沒交上個朋友?”


    小驢看著韓三笑,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麽:“他不是大早出門大晚才迴來,就是整日將自己關在房裏,唯有吃飯才能見得上一麵,就算吃飯也是就簡一人在角落處呆著,我如何與他交上朋友?我個人覺得,他不是很喜歡與這裏的人搭上邊界。”


    韓三笑道:“他入住時寫的名字就是燕錯?”


    小驢道:“就是燕錯。那時我還特意問他是哪個錯。”說到這,他不自覺地翻了一個賬本,將上麵的名字指了出來。


    韓三笑看了看賬麵上的字,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小驢指的正是客人手筆簽名處的名字,燕錯。燕錯兩字,平平淡淡,不端正也不潦草,也沒有多餘的筆畫或者超出格線的順帶,在一堆名字之中極易被忽略過去。


    韓三笑皺了皺眉,目光很快被一個又大又圓潤的名字吸引住了,他閉了閉眼睛,重新又狠狠瞪著那兩個字看,像被什麽熏眼的東西狠狠刺中了神經。


    “你念給我聽,這個,這個名字是什麽!”韓三笑指著那團烏雲般的名字問道。


    小驢禁不住笑了:“孟無,孔孟之孟,無事生非之無。”


    “這個名字怎麽會現在出現在這裏?!不是都得年後才來麽,往年哪是有這個時候就來的?”


    話音剛落,後院突然有了響動,不過一會兒,一個戴著鬥笠的腦袋就在側門邊上晃了一下,一晃,又折了迴來,那人取下鬥笠,燈光下的臉顯得愈發英俊。


    “喲,大掌櫃的可總算露麵了。”韓三笑馬上折迴來看著舉杯樓的莫大掌櫃笑了。


    “莫非你是在這兒截我的?”莫海西收拾著頭發,劍眉星目的。


    韓三笑突然敏感地向後探了探,一道黑色的身影飛快消失在夜色中,他覺得那身影很熟悉,卻一時之間說不上來。


    “你跟了誰一起在外迴來的?”韓三笑問道。


    “孤家寡人的,除了月色下的影子作陪,還能有誰?不如改日小三一起陪我夜遊?”


    “得了吧您,您跟孟無相約去,這煩死人的家夥這麽早來,誰準的?”


    “誰準得也不是我。”莫海西還是仔細地梳理著被鬥笠壓折的頭發,一件月白色的長衫,在燈光中格外皎潔,可能是許久這樣燈光下仔細地看過他,韓三笑覺得莫海西得長越發的英俊逼人,不說話的時候帶著一般脫世的淡。


    “你什麽時候跟個娘們似的,折騰頭發能折騰半宿了?”韓三笑有點頭皮發麻。


    莫海西眼角一挑,像是帶了些淩厲。韓三笑仔細一看,倒還是那個溫文而雅的莫海西。他收拾好了自己,轉頭問小驢道,“他們可還住在往前的那兩個房間裏?”


    小驢道:“留著的。今日剛來,行程累了也就睡得早了——大早出門,就沒條魚入籠?”


    莫海西將魚簍扔在邊上道:“釣了幾尾,全是魚苗子,煮了也隻嫌塞牙。”他轉頭看了看韓三笑,笑道,“怎麽著小三,敢情是堵這兒想蹭尾魚來吃吃?”


    “就你那破水坑裏釣上來的,我才沒興趣。”韓三笑不屑地呸了一聲,揮了個手走出了舉杯樓,他剛走出沒多久,突然警覺地迴過頭,他聽到身後響起一陣很猛烈的行風,就在他迴頭的瞬間,風乍然消失了。他轉頭看了看,四處風聲平穩,沙塵安靜,沒有任何聲息。


    就在這時,他聽到遠處隱隱傳來一聲快速的肉掌奔跑的聲音,直直衝他這個方向而來。他慢慢向後退了一步,安靜地立好身形。


    黑暗中突然閃現出一對碧綠的眼睛,韓三笑的身形頓然僵住——十一郎?!


    從夜色中飛快脫出的這道黑影帶著碧綠陰涼的箭一般向他撲來,卻在臨要跳起來突然收住了攻勢。它毛發倒豎的神情慢慢變得平靜,喘著粗氣看著韓三笑。


    韓三笑瞪著它,突然鬆了口氣,破口大罵:“死鬼!都什麽時辰了,半夜三更黑燈瞎火的突然衝撞出來,想嚇死人還是想撞死人?!”


    它微側著頭,呲開雪白冰冷的牙齒,韓三笑笑了,它的牙齒上那道洗不幹淨的赤紅,就像是在時刻告示著他們,它從不是任何同類的替代品。盡管此刻體形成長的它,的確與當年的十一郎越來越像。而一想起十一郎,他心裏總有一股難言的感傷,可能是為了那些沒有去珍惜的情份,沒有來得及去經營的相處。


    “過來讓我揍你一頓!不著家的臭東西!”韓三笑張牙舞爪的。


    黑犬轉頭看了看空洞的夜空,乖順地向韓三笑走來。


    “你去哪了?我讓你好好守著燕飛,你倒喜得跟脫韁的野馬,虧我還那麽費盡心思地給你起了個名字,你好意思!你好意思!”韓三笑看著黑犬目光中帶著的那股熟悉的慵懶,又氣又樂。


    黑犬側頭向韓三笑身後看了看,碧綠的眼睛一陣冰冷,複又安靜地蹲坐了下來。


    “喂喂,想不想知道我給你起了什麽好名字?想不想知道?想?想對不對?”


    黑犬疵開一排白牙,側邊犬牙帶著一小抹血紅,像是美人臉上的朱砂痣。


    韓三笑彎下腰,一把抱過黑犬略粗的脖頸,俯在它身邊悄悄說了什麽。


    黑犬身形靜止,然後繼續往邊上默默移去,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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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來開始,這畜似乎一直與我們作對,到哪都是緊追不放。”遠處一道倩麗的身影冷道。


    “那你就好好呆著,別到處亂跑。”男黑衣人麵罩平穩,幾乎沒有吐納的流動。


    女黑影還是不舍不休,執擰道:“這鬼地方怪事連篇,就連畜牲都變番模樣的做怪!”


    “你懂什麽?這黑獒你絕不能去傷它,否則後患無窮。”


    “怎麽?我還怕他的狗妻狗兒來找我複仇不成?”


    麵罩下男黑衣人的眼睛冷酷地眯成了一條線:“你絕不會想知道那樣做的下場的。”


    女黑衣人不說話了,因為她感覺到對方身上傳來的冷意。


    男黑衣人輕皺了個眉,已經開始不耐煩:“


    此處暗流勇動,再動必傷。你涉世太淺,不懂激流勇退,必受大動。”


    “大動什麽?!我看不是我涉世太淺,是你太老了,動不了了,才顧前想後,再這樣拖下去——”女黑衣人正說到氣處,突然迴頭,已不見男黑人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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