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燕飛的“令”字還沒有叫出口,已被廳中的一幕驚呆了——床板上的男人雙目圓睜,碧綠至墨的眼神像刀子一樣絞殺在她身上,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地用手拉扯著站在一旁的宋令箭,而宋令箭就那樣冷著臉,無動於衷地看著他。此時她聽到燕飛的聲音,正像什麽事都沒在發生一樣的表情轉頭看燕飛。


    燕飛腦子一片空白,瞪著宋令箭:“你對他做了什麽?你對他做了什麽?!”


    宋令箭不迴答,用力地甩開男人緊拉住的手,甩得咬牙節齒,退後一步,反問道:“你說我在做什麽?”


    燕飛飛快地衝進來,扶著男人,嚇得直哭:“你怎麽了?你怎麽了啊?!”


    男人唿吸越來越急促,碧綠的眼睛像沾了血一樣,渾濁地躍瞪著退遠的宋令箭,那表情極為可怖,似乎在看著天底下最恐怖的東西。“卟”的一聲,一口汙血灑在了雪白的被褥上,噴成了一朵血紅的印花,點點滴滴,燕飛一聲驚叫,往後倒去。


    宋令箭推住燕飛,燕飛卻憤怒直極地迴身就將手掌甩了過去——“啪!”


    “啪”的一聲,清脆,心碎,宋令箭微撇過去的臉,沒有表情的臉上淡淡的一片紅暈。她伸手輕拂了臉一把,看著燕飛冷冷笑著。


    “對不起——”燕飛也被自己無意的這樣一個動作嚇到了。


    宋令箭猛地推開了她的手,推得如此用力,直接把燕飛整個人都甩在了地上,燕飛倒坐在地上,委屈地看著宋令箭:“對不起,我無心的……你說過,你說過你不會生殺與奪,為什麽你會這麽狠心?為什麽?你還是那個我認識的宋令箭嗎?”


    宋令箭盯著吐血昏迷的男人,自嘲地笑了:“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追悔莫及時你別恨我!”她說完便狠狠地向外走去,那腳步重的,就像踩在燕飛的心上。燕飛無力去追,看著男人死去般的臉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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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三笑知道,這鎮上又少了一個人。這個人若不是他今天親眼看到死在自己麵前,他或許幾乎想不起來鎮上還有這樣一個人。這個人以一個平賤得無人理曉的身份,在這個鎮上生活了十幾年?這個鎮是像大家表現的,因為如此平靜各自生活才不知曉彼此過去,還是如此冷漠各自己隱藏以至於不相過問?


    “三兒!三兒!”有人在後麵扯著嗓子叫。


    韓三笑迴頭一看,正是漁夫周漁魚,這家夥自從上次被十一郎事件嚇到後,再也沒在外麵看見過他。這時他左手一隻雞又手一大個蘿卜向他小細步跑來。


    “你見鬼了你?每次看你都沒好事!”韓三笑莫名的一肚子惡氣。


    周漁魚拉著韓三笑進了小巷,厚下巴抖著小聲問:“那事……那事怎麽樣了?我誰都沒有,鎮上好多人都猜,說宋姑娘怎麽都不上工了,十一郎也沒見著了。我那個憋得都快綠了,你知道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麽嗎?就是你明知道一個大家縱猜紛雲的秘密,你卻一個字都不能說,不僅不能說,連聽人家瞎猜都不行,就怕自己憋不住,或者露了什麽破綻。”


    “愛猜猜去,猜久了總會有新的話題猜——”韓三笑盯了周漁魚一眼,最近他看鎮上誰都覺得像陌生人,誰都有可能在自己早被人習慣的臉皮子底下隱藏著另外一張臉,他仔細看著周漁魚,覺得這胖子越來越不像他認識的那個胖子——他用力一把掐在周漁魚臉上掐去!


    “哎喲喲,要疼死人哪!”周漁魚殺豬般大叫起來。


    韓三笑認真感知著那股子肥肉的手感,不像帶假:“你雙眼帶黑,是中邪了吧你?”


    “我還沒說你,你是五行缺火八卦帶鬼吧,你一打更這鎮上都什麽鬼聲音,半夜都沒法消停,你也不反應反應,每天吵著我睡不著覺!”


    韓三笑奇怪道:“什麽鬼聲音?”


    周漁魚一把拍在韓三笑頭上,韓三笑疵牙咧嘴,他不怕疼,但周漁魚可能是人胖手勁大,每次沒控製好力度打人都疼得人遍體身涼:“還裝!這幾天晚上,隔三差五的,半夜就有人拉扯琴弦,拉得好聽也就算了,每次都跟殺豬一樣,誰受得了!”


    “琴弦?”


    周漁魚轉轉眼珠子:“說不定是二胡!反正就是那弦的拉聲,尖得要人命!”


    “你做夢吧你!”


    “我呸,我家阿鳳也聽見了,就是她先聽見的,才讓我聽。我們還做同個夢不成?”


    韓三笑盯著周漁魚,他沒有道理扯這種沒深度的謊,拉琴聲?他在鎮上走了好幾夜,以前也是夜行倒夜香,他從來都沒在半夜聽到過什麽尖利刺耳的聲音,這是個早睡的小鎮,他一直覺得,小鎮有種比任何地方都寂靜的安祥感。


    “不跟你耗了,我家阿鳳還等我迴家做飯。”周漁魚小扭小扭地走掉了。


    韓三笑一個人站著,細想著方才發生的一切,突然擔憂地向燕飛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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