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飛被一聲巨大的關門聲驚醒了,她披上衣服下了床,衝到院子裏,看到韓三笑抱著什麽東西,麵無表情地站在宋令箭家門口。


    是宋令箭關門將韓三笑趕出來了?


    燕飛隻想到這個可能。她站在自家院門口小聲叫了一句:“韓三笑,怎麽了?”


    韓三笑淡然地苦笑,垂頭拂著懷裏的那團黑色。那團黑色突然動了動,驀地伸展開來,竟是一隻黑色幼犬,憤怒的碧眼兇狠地瞪著韓三笑,隻是尚幼,再掙紮也脫逃不出韓三笑的懷抱。


    “這是……”燕飛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身影,震驚地看著韓三笑。


    “她心中永遠都有她的獨一無二,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代替掉任何一樣東西。這也是她是宋令箭的原因,而我竟將這個忘記了,以為總有一些感情是可以轉移的。我錯了。”


    韓三笑自言自語般看著黑色幼犬,慢慢蹲下身,鬆手放了幼犬,這幼犬有靈性般飛快逃離開韓三笑,但卻不繼續往外逃離,隻是隔了幾丈,毛發倒豎地盯著韓三笑,似乎在生著他的氣,卻又不敢離開。


    燕飛盯著這隻幼犬,它的確與十一郎非常相像,一樣的毛發,一樣的眼睛,甚至是一樣高傲的表情。她一直以為十一郎是獨一無二的,但韓三笑卻創造了奇跡般,不知從世界的哪個角落找到如此相像的一隻,是他穿迴時光,尋迴了幼年的十一郎嗎?


    “你怎麽會……會找到這樣像的一隻?”


    韓三笑聳了聳肩:“隻當是我多事了吧——你身子怎麽樣了?”


    燕飛遲鈍地看著幼犬點了點頭,韓三笑扶過她道:“我帶你去看看十一郎救迴來的那個人。”


    燕飛奇怪道:“十一郎救迴來的人?”


    “那個受傷的男人,你不記得了?你睡傻了?”


    “他什麽時候成了十一郎救迴來的人?”


    “去看了再說吧。”韓三笑一腳踢開宋令箭緊閉的院門,帶著一些憤恨,不知是恨自己多事,還是恨宋令箭這樣的爛泥扶不起。


    燕飛被韓三笑這莽撞的動作嚇一跳,無意識地握緊了他的手,卻發現他的手格外的冰冷,沒有任何熱力。他們相識多年,打鬧間也有很多接觸,她一直都知道韓三笑的手總是散發著一股不滅的熱力,有時候天冷的,他還會伸手給她的耳朵捂暖,他的手怎麽會這麽冰?


    她不禁低頭看了看,一股惡心感馬上湧上心頭,前幾天她隱約看過韓三笑的手,近看發現上麵真的有很多粗針大小的洞口,幾乎布滿整個手背,每個洞口都極深,慘白白的像是失血過多的傷口泡在了水裏。


    韓三笑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手,馬上收了迴來插在了口袋裏:“你偷看人家小手!”


    “你的手怎麽了?!”燕飛忍住惡心問道。


    “給仙人掌紮的,你信不信?”


    “哪有紮成這樣的?你整隻手往上甩呢?”燕飛半信半疑。


    “我喜歡,要你管。”


    說話間已到了宋令箭小廳,看來燕飛病睡的這幾天,韓三笑代為照顧得很好。至少收拾得很幹淨,氣息也有了,燕飛好不容易將注意力轉移到受傷的男人身上,馬上皺起了眉。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長相的人。


    細長濃黑的眉毛下深陷的眼眶,高挺筆直的鼻子更是俊得出奇,還有一張薄而弧度優美的嘴唇,這五官無一不是百裏挑一,可組在一起卻讓人覺得非常別扭。尤其是他的皮膚太過白皙,卻又不是死人白,昏暗中顯得格外詭異。


    “他長得好奇怪!”燕飛脫口而出。


    韓三笑認真看著男人,是的,他長得的確非常奇怪,十一郎為什麽會救這樣一個長相奇怪的人?這奇怪的男人與那些死在沙灘上的人又有什麽瓜葛?


    長相奇怪的男人突然顫抖了一下,痛苦地擰緊的眉毛,臉上充滿了仇恨,雙手慢慢握成拳,指甲早已在床板的摩擦中斷進了指,指尖破碎得全是血跡。眼淚無聲地從他緊閉的眼間流出,帶著淡淡的血紅。


    燕飛馬上心軟了,心疼道:“他一直這樣嗎?”


    韓三笑點點頭。


    燕飛坐在床邊上,拿起男人的手,看著那修長優雅的十個長指心疼道:“多漂亮的手,十指連心,得有多疼。”


    “再疼都沒有他心裏疼吧。”韓三笑盯著男人臉上的血淚靜靜道。


    燕飛轉頭盯著男人,一個人在毫無意識的狀態中,臉上所能流露的全是痛苦與仇恨,他之前經受了什麽樣的傷害?


    “你怎麽知道他是十一郎救的?”


    “我看到他所居住的地方有水有饅頭,每個饅頭上都有犬狼叼過的印記。我問過賣饅頭的葉良,他說最近一段時間十一郎總是去他那裏買饅頭,周漁魚又說十一郎最近總在海邊,想是在幫助這個人。如果這個人傷害了十一郎,不可能十一郎戰死,他身上卻沒有一個咬印的。可見十一郎一直在保護他——”


    而且很有可能,是為了保護他而死。一隻安靜在小村裏生活了這麽多年的獒犬,不可能突然間豎下那麽強有力的敵人——再說,會有什麽人竟與畜生較真為敵?


    韓三笑沒有說出後麵的猜測,他不想這個人被冠上一個“不殺伯人,伯人卻因他而死”的罪名,即使如此,他都知道,這座房間的有個人,已經對這個人透出了一股肅殺之氣。


    那個女人說什麽都不用說破,卻什麽都了然於心,自她願意下山起,也許在心中建立了一座無人能攻進的城池,城池裏全是複仇的陰雲,超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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