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賽娜已經渾身透濕。


    她在風雨之中,已經跑了很久。哪怕披著雨罩,在大風大雨之中她那單薄的身軀,就像隨時都能被風給吹走一樣。


    不止一次,她的下屬希望她能夠迴到房屋之內,但都被她給拒絕了。


    “你有時間在這裏勸我,不如多去做一些事情。”


    她是這麽說的,她也是這麽做的。


    按理說,在所有的糧食發放點的工作安排都已經搞完了、運糧車隊被襲擊的事情也解決了之後,後麵就隻需要按照計劃,按部就班的執行下去,就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了。


    最多,需要擔心一下治安。


    複興城外城的居民們,在過去幾天,因為戰爭、因為動蕩,很多人都陷入到了饑餓之中。


    而他們不說是刁民、暴民,但也不能指望這些基本都有在廢土上流浪經曆的人們,有多守規矩。他們之中有很多,手上都曾經沾過鮮血。


    在漫長的排隊領取糧食的過程中,出現什麽治安問題,簡直太正常不過了。


    她預料到了這些,也製定了一些規矩。荷槍實彈的士兵們,會嚴格的警告這些排隊的民眾們,要求他們守規矩。不守規矩的,不僅會遭到士兵們的鎮壓,更會失去掉領取糧食的資格。


    再加上她不厭其煩的宣傳,糧食供應是充足的,爭搶、治安問題出現的概率,會大幅度的降低。


    最開始的一切,也都確實是按照她所想的那樣進行的。


    直到暴風雨來襲。


    這場風雨,在剛剛到來的時候,就已經讓奧賽娜感覺到不妙了。


    吹風淋雨排隊,這對民眾們的身體是考驗,對他們的心態是考驗,對奧賽娜手下的人們、對士兵們維持治安,也全都是考驗。


    什麽時候刮風下雨不好?非要挑這個時候!


    沒法子,隻能咬著牙繼續。


    這場風雨搞亂了很多東西,讓她手下人的工作量驟然增加了很多,也出現了非常多的突發狀況,一件一件的匯報到了她這裏,需要她一件又一件的拿出主意,甚至是親自處理。


    很多的事情,不是坐在辦公室裏麵,聽聽匯報,下個決定就能夠搞定的。


    她冒雨奔走在諸多的糧食發放點,在一線直麵一件又一件事情。


    很忙,很累,很辛苦,但她意誌卻足夠的堅定。


    這是為總督大人與整個複興城的民眾之間,搭建互信橋梁的第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她必須要在自己的崗位上,將一切都做到最好。


    風雨再大,也不能阻礙她將一切都順利推行下去的決心。


    直到兩小時撤離的命令,轉達到她這裏。


    這讓她有種幻滅感。


    那麽多的辛勤,她都沒叫過一聲苦。但這個消息,卻讓她的身體搖搖欲墜。


    她不禁有些茫然。


    之前的那些努力,甚至包括那些守衛運輸通道的士兵們的犧牲,到底有什麽意義?


    她站在原地,茫然的看著同樣在風雨中排隊的民眾。


    有父母帶著幼童,夫妻兩個人弓起身體,為孩子撐起了一小片天地,遮風擋雨,但那個看起來隻有四五歲的小男孩,卻仍舊免不了渾身濕透;


    有單身前來的瘸子,在往前走時,腳一滑,摔在了可以沒過腳麵的水裏,半天都爬不起來,隻能靠旁人的幫助才能重新起來;


    暴風雨之中的每一個人,看起來都那麽辛苦,都那麽的無助。


    最多隻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就要放棄他們嗎?


    奧賽娜覺得自己做不到。


    但在片刻之後,她卻又在心裏對自己說:


    “你一定要做到。”


    她看不到事情的全部,但是她又不是傻子。她能猜到,非要撤離的關鍵原因,就是在這場越下越大的暴風雨上。她甚至才想到的,這場暴風雨,有可能會殺死所有人。


    如果有得選,總督大人定然不會做出這種決定,就是沒得選了,才會如此。


    那她要做的事情,就是要盡可能讓更多的人活下去。


    這跟之前發放糧食,有著同樣的意義,隻是更加艱難。


    無論是具體要做的事情,還是該下定的決心。


    她抹去了臉上的雨水,但沒什麽用,更多的冷雨拍打在她的臉上。


    她招手,讓下屬過來,迎著大風大雨的聲音,大聲的在其耳邊說道:“通知所有的糧食發放點!要求每個點留出隊伍,安排所有領取完食物的人,向城外集合!”


    “告訴他們,這場暴風雨是邪教的陰謀!離開城市是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


    “把所有能用的喇叭,都用起來!”


    “從領取過食物的人之中選拔誌願者,盡快通知他們認識的所有人!離開城市!留下一些可靠的流民人手,幫助我們維持治安!”


    “你現在馬上去調集一隊士兵,到城外建立臨時營地,去沒有風雨的地方!把能開的車都開起來,把集散地的食物帶過去!”


    隨後,她又接通了蘭伯特訊號,讓他盡量把內城的糧食向外運,運往臨時營地。


    做完這些之後,她聽到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


    她一開始以為是打雷,但緊接著大地都跟著顫動,這就不像打雷了。


    出來一看,城市周邊七個方位,都有一道橘紅的光芒,從天空中劃過,砸到地麵。


    緊接著,類似剛才的悶雷聲再次傳來。


    又過了一小會兒,又是七道橘紅光芒從天而降。


    這是軌道轟炸?


    是什麽問題,都需要到動用軌道轟炸的地步了?


    奧賽娜打了個冷顫。


    雖然,隻是在城市的七個邊緣位置,距離城市中心有十幾二十公裏的間隔,但如此可怕的威力,那周邊如果有人、有民居,恐怕……


    她搖了搖頭,那些事情不該自己去多想了。


    眼前的事情,更重要。


    此處的糧食發放點已經是一片混亂。


    撤離的命令,已經下達下去。


    奧賽娜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所掌控的力量,在這樣的暴風雨之下,沒可能保證撤離秩序。


    她也想完完整整的編製好一隊又一隊的貧民,並讓每一個撤離隊伍旁邊,都能有至少一個班組的士兵在旁維護秩序,引導他們離開去往城外的撤離點。


    但那完全不實現。


    給她時間、給她一個安穩的環境,她或許能做到。但現在,兩個小時就要安排盡可能多的人,在暴風雨的環境下離開城市,太困難了。


    風聲之大、雨聲之大,再夾雜暴雷,她就算是全力大喊,聲音都傳不出去多遠。


    既然目標是撤離盡可能多的人,那寧可拋棄掉一些秩序,寧可在這中間會充滿很多混亂,她也要盡可能將這個消息傳播得更廣,更遠。


    讓民眾們自己想辦法出去,這些本地人,或許會比自己想辦法組織人手要更快。


    而她優先級更高的工作,是在這個過程之中,盡可能的保障撤離通道的暢通,不要大量的人堵在出城的路上,導致最後誰都出不去;也要在城外建立好接應點,保證物資供給,不能出現的大量的人離開城市之後,沒死在風暴裏,反而在荒野裏餓斃。


    要做的事情一件又一件,還生怕自己有什麽沒想到、有遺漏;每一件都很重要,卻又在環境、條件的限製之下很是艱難;時間非常緊急,兩個小時,拚了命又能做多少事?


    但還是那句話,唯有拚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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