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村與龍門鎮距離10餘公裏,夜幕降臨的時候,程一平和張鵬到了這裏。夜色中的向陽村,燈火點點,如天上的繁星。在村口下車,張鵬張開雙臂,閉上眼深唿吸了一下罵道:“鄉下空氣就是好,不像城裏,他媽的上街你都得戴個口罩。”


    程一平道:“走吧,我的大少!”張鵬打開車後門,從裏麵抱出兩箱保健品和幾條中華煙。跟在程一平身後向村裏走去。程一平提著兩袋水果和巧克力糖果,剛進入村裏,一群小孩就湧了上來,見到是兩個生人,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程一平笑道:“過來,給你們糖。”幾個膽大的小孩跑過來,程一平抓起一把巧克力糖遞給走在最前的小孩,小孩雙手捧著糖果道:“謝謝叔叔!”其他小孩見拿到了糖果,紛紛道:“叔叔,我也要,我也要!”程一平道:“不急啊,每個人都有!”


    張大少從沒見過這種事,哈哈一笑道:“要香煙不,過來我給你們發煙。”程一平瞪眼道:“能說句正經話不?”小孩的喧鬧聲,挨著路邊的人家有人開門走出來,見到程一平,有招唿道“小寶,迴來了”也有稱“寶哥”的,程一平笑著跟他們一一寒暄。


    程一平的家在村南麵,在一大幫小孩的簇擁下,來到一棟二層小樓前,昏黃的燈光從窗戶裏映照出來。在孩子嘰嘰喳喳的歡鬧聲中,一樓側門打開,一位中年婦人走了出來,慈祥的麵容,青絲裏夾雜著幾絲白發。


    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躲在她身後。程一平上前道:“媽,我迴來了。”婦人是程一平的母親文秀麗。文秀麗怒道:“臭小子,你還知道迴來?今天已經是二十八了!”程一平尷尬的笑笑。張鵬上前道:“伯母好!我是程哥的同事,叫張鵬,您叫我小張就行。”文秀麗看著張鵬眼裏閃過一絲疑惑,笑道:“你好,這孩子長的真俊,快進屋吧!”


    張鵬得意的向程一平笑笑,程一平撓撓頭。二人隨著文秀麗進屋,一樓左邊是客廳。客廳裏擺著茶幾,沙發,家具雖有些陳舊卻很整潔。文秀麗身後的小姑娘探出頭來,一雙靈活的大眼睛看著程一平,又看看張鵬,露出好奇的神色。


    程一平道:“媽,這誰家的孩子?”文秀麗道:“一會再跟你說,小汐,叫叔叔!”小姑娘向程一平鞠了一躬道:“叔叔好!”文秀麗指著張鵬道:“這是小張叔叔。”小汐又向張鵬鞠了個躬道:“張叔叔好!”小汐鞠躬行禮的樣子要多可愛有多可愛,程張二人莞爾一笑道:“小汐好!”


    小汐望著程一平道:“叔叔,您是奶奶常念叨的寶兒叔叔嗎?”程一平彎下腰一把將她抱在懷裏,在她粉紅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笑道:“我是寶兒叔叔,小汐讀幾年級了?”小汐道:“三年級。”兩隻小手互捏著又分開,小聲問道:“叔叔您喜歡我嗎?”程一平點頭道:“你這麽可愛,叔叔當然喜歡!”小玲道:“那您給我帶禮物了嗎?”程一平怔住。


    抬頭看著母親,心道:“老媽您真行,跟我通電話時,怎麽不提家裏多了個小姑娘呢?”知子莫若母,見程一平鬱悶的樣子,文秀麗已猜到他沒準備禮物。笑道:“你不是很聰明嗎,自己想辦法。給我把小汐弄哭了,看我饒不饒得了你!”


    見程一平拿不出禮物,小汐眼圈一下紅了,慢慢低下頭。程一平覺得頭有些大,手在身上亂摸,從衣兜裏掏出一隻鋼筆道:“小汐,這是叔叔上大學時用的,送給你好不好?”小汐抬起頭望著鋼筆,露出欣喜的笑容道:“謝謝叔叔!”


    文秀麗道:“算你聰明!”給張鵬倒了杯茶道:“小張,你隨便坐,到了這兒就當作自己家好了。”張鵬拿起放在桌上的保健品道:“伯母,我媽聽我說要和程哥迴家過年,這是她托人捎來讓我送給您的,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


    文秀麗接過保健品笑道:“代我謝謝你母親!她有空的時侯,歡迎她到家裏來坐坐。”張鵬道:“伯母,您的話我一定帶到。”文秀麗道:“你們餓了吧,我去給你們做飯。”轉身向廚房行去。


    張鵬坐在沙發上,拿起茶水抿了一口,剛他發現了一個問題,程一平的母親說話時帶著老北京口音,這是為什麽?他是心裏藏不住事的人,輕撫著茶杯問道:“程哥,伯母是北方人?”程一平將小汐放到地上,微笑道:“小汐,把你的成績單拿來給叔叔看看,好不好?”


    小汐道:“叔叔,我考了全班第一名呢!”蹦蹦跳跳的向二樓跑去。待小汐上樓程一平點頭道:“我母親是知青。”張鵬有些明白了,那個特殊的年代,最高領袖作出了“農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到那裏是可以大有作為的”“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在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


    為響應最高領袖的指示,政府組織大量城市‘知識青年’離開大城市,到農村定居和和勞動。程一平的母親應該就是那時候到了向陽村。這不是個令人愉快的話題,張鵬點了點頭不再問。


    程一平聽母親說起過,當年母親到向陽村的時候,父親是向陽公社生產大隊支書,母親的美麗、善良,父親的樸實、勤勞互相吸引著彼此,不久二人確定了關係,在革委會的批準下父親和母親結成革命伴侶。


    十年浩劫結束的前一年有了自己,遺憾的是好景不長。自己出生不到半年,父親因為一份報告被打成走資派,母親被關進牛棚,父親經數次批鬥後,不久含冤而逝。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父親的冤案才得以平反。


    小汐從樓上下來時,拎著一個大書包,程一平暗歎現在的孩子從小就背上這麽沉重的負擔,這不是什麽好事。小汐從書包裏拿出幾本寒假作業和成績單道:“叔叔,這是我的期末考試成績,奶奶說比你小時候考的好呢!”


    稚嫩的童音,歪著頭一雙大眼睛得意的瞧著程一平,見她可愛的樣子,程一平情不自禁的又將她摟在懷裏,笑道:“嗯,你比叔叔強。要叔叔怎麽獎勵你呢?”小汐抱著程一平的脖子,親了一口道:“謝謝叔叔,奶奶給我買了好多東西呢。”程一平心道有這個可愛的小姑娘陪著母親,母親應該少些寂寞吧。


    門外響起腳步聲,一個洪亮的聲音道:“弟妹,小寶迴來了?”文秀麗道:“大伯來了,小寶在客廳裏呢!”是大伯程元凱到了,忙起身拉開客廳門。


    門外走在前麵的是一個年輕的少婦,休閑西服,白色內衣留著短發、嬌美的容顏,挺直的瑤鼻架著一副黑框女士眼鏡。程一平怔住,堂哥程一帆在少婦身後正得意揚揚看著他。


    程一帆身後站著一個滿臉虯髯的中年漢子,拿下嘴裏叼著的煙鬥,道:“愣著幹啥,她是一帆的媳婦,還不快叫嫂子!”


    程一平有些尷尬的笑道:“嫂子好,快請進!”少婦微笑道:“你是一平叔叔吧,我叫舒丹。”程一平點頭道:“我是程一平。”衝滿臉虯髯的漢子道:“大伯,兩年不見您老的身體越來越好了,”虯髯漢子是程一帆父親程元凱,聞言哈哈大笑道:“老子就是喜歡聽你小子說話,中聽!”


    程一平將他們讓進客廳,把張鵬介紹給他們認識,雙方寒暄完畢坐下。程一平道:“大伯,大娘呢?她怎麽沒來?”程元凱拿著煙鬥在桌子上敲了敲道:“知道你迴來了,在家做飯呢,說要請你們過去吃飯。”


    進來給程元凱等人沏茶的文秀麗聞言道:“小汐,去把一帆家奶奶請來,說小寶叔叔迴來了,請她過來吃飯。”小汐“喔”的應了一聲,向門外跑去。程元凱拿起茶幾上的茶水道:“小寶,聽一帆說你調到雲山了,現在是雲山縣委副書記?”


    文秀麗聽到程元凱的話愣了一下,放下茶具,笑眯眯的不停的上下打量著程一平,程一平被母親瞧的心裏發毛,賠笑道:“媽,不是故意隱瞞您,我剛到雲山不熟悉當地的情況,工作又忙,所以、所以您現在才知道。”文秀麗不知怎的,輕歎口氣道:“媽沒怪你,做那個縣委書記也沒什麽好的,你喜歡做,就做吧!”


    程一平以為母親真生氣了,忙道:“媽,您若不喜歡,那我就去辭了,以後天天在家陪您。”文秀麗笑罵道:“臭小子,說什麽胡話呢,縣委書記是你說不做就能不做的嗎?既然做了,就好好做,多為老百姓做些好事!”程一平道:“好,我聽您的。”


    文秀麗道:“舒丹,你過來幫我做飯。”舒丹起身道:“好的,嬸!”二人向廚房走去,文秀麗暗歎,這是命嗎?小寶也從政了。原本想他讓他迴村裏做教師,誰料他畢業後進入省委辦公廳秘書處,現在更近一步當了縣委書記。要跟他們聯係嗎?想起父親的教導“兒孫自有兒孫福。”隨即搖了搖頭。


    見文秀麗無故搖頭,舒丹問道:“嬸,您怎了?”文秀麗才想起舒丹還在旁邊,笑道:“小寶做了縣委書記,你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哪有縣委書記的樣子?”


    舒丹笑道:“嬸,我看挺好啊,一平叔叔做了縣委書記,您以後可就享福了!”文秀麗道:“享什麽福?我怕他做不好,辜負了黨和政府的信任。”舒丹暗暗吐了吐舌頭,心道:“不知道嬸子身份的聽她說話肯定以為她是國家高級幹部。”


    客廳裏,程元凱沉吟道:“小寶,大伯跟你說個事?”程一平道:“您說!”程一帆插口道:“爸,一平剛到家,說這個做啥?”程一帆下午想了下,堂弟現在已經是縣委書記,再像當初那樣叫“小寶”,讓外人聽到可不好。當下改了稱唿。


    程一平笑道:“大伯有事,但說無妨。”程元凱道:“你看能不能把一帆的媳婦調到雲山去?”程一平了解大伯不是那種貪戀權勢的人,現在要求自己給舒丹調動工作肯定有其他緣故,問道“嫂子在哪裏工作?”程一帆道:“龍門鎮工商所。”程一平道:“嫂子工作不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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