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新的生意做得不錯,幾年來苦心經營攢下四萬塊錢來。陳玉新又有新的打算,他想買房。店附近有房子要出手,門麵房三間,而且沒有隔牆;後院有排瓦房,雖然有些破舊,修修補補就能住人,還能當倉庫;院子裏有口井,吃水不愁。他想把這房子買下來,接桂香和小梁過來住,這樣兩下裏都不用操心了。可是房子要六萬,除非賣了河灘村的房子才夠。


    河灘村房子賣不賣呢?陳玉新猶豫不決。要是賣了,買新房的錢就不愁了,還會有剩餘,可是要賣了,以後迴河灘村,就沒有個歸宿了。但是不賣的話,另外的兩萬塊錢怎麽辦?桂香也拿不定主意,她說問問小梁吧,陳玉新說:“小梁也不小了,該聽聽他的想法了。”陳繼梁想都沒想就說一定不能賣房,陳繼梁說:“錢可以掙,但不是靠賣房子掙來的!要是房子都賣了,那算什麽?那叫‘傾家蕩產’!”


    也許是陳繼梁的話起了作用,河灘村的家算是保住了,新房子也買下來。鄰居都說這房子值六萬,等幾年還能升值哩。陳玉新說:“沒那麽好,人家要現錢,一次性付清6萬,借了兩萬才湊齊呢!”這樣一來,哪有錢進貨呢?還得借,親戚朋友那兒借點,不夠還要使貸款。


    陳玉新近來很高興,陳繼梁學習不錯,全班百十號學生,他很少跌出前十名,這次考試甚至考了第四名,這可是個不錯的成績。


    他幾乎遇見人就把陳繼梁往前推,說:“這是我的娃,在一高上學!”來人往往說:“進了一高就等於一條腿邁進大學啦!”陳玉新說:“那可不一定,有些讀一高的是花錢買進去的,不過能買進高中還是進不去大學。”來人說:“這娃是考進去的?”陳玉新得意地點點頭,說:“現在在班裏還算可以,這次考了第四。”來人馬上誇讚起來,說陳玉新有福氣,下半輩子不愁啦!


    陳繼梁很反感這一套,他想,“我成績好時,爸爸就涎皮老臉地在親戚朋友麵前吹捧,屁大的成績他就四處亂講,這也罷了。上學期我學習退步了,考了個十八名,他的臉就拉下來,變得比雨季的天還快,他真是個勢利眼。”


    就在陳玉新信心滿滿,準備大幹一番時,他沒有料到,他的農資店要遭受前所未有的挑戰。不應該稱為“挑戰”,叫“壓迫”或許更合適。


    半裏外的陳莊口也開了一家農資店。店主是陳莊的郭學力。郭學力個子大,人們都叫他郭大個。


    郭大個家底殷實,剛開業就和陳玉新經營了四五年的規模差不多大。這個郭大個做生意不講道理,憑著財大氣粗,硬是往死裏壓價,連本兒都不顧。同一樣農藥,陳玉新賣5塊,郭大個賣4塊5,等陳玉新也賣4塊5了,郭大個就賣4塊。


    莊稼人在乎錢,平時買菜一毛兩毛都會纏上半天,這五毛錢可不是個小數目。這樣以來,陳玉新的生意沒法做了,眼看著門前冷落車馬稀。陳玉新暗罵:這郭大個不是故意整人嗎?他是要把我擠垮,一家獨攬生意。可是幹著急,沒有法子可想。


    這些天來的都是老主顧,他們說這兒貴是貴了點兒,不過在這兒買四五年東西了,放心。郭大個那兒是便宜,可他是個門外漢,噴藥施肥他都不在行。這莊稼人一年就指望地裏的收成,哪能馬馬虎虎呢?陳玉新聽了,心裏熱乎乎的,心想雖然現在資金短缺,不能和郭大個對著幹。可是到朋友親戚那兒借一些,熬過這段,我看郭大個這樣不顧本兒能撐多久。


    最近幾次拉迴來貨,他都是一個人卸車,王桂香在車上幫忙。他的身體本來就不怎麽好,現在更不比從前了,扛著幾個來迴,腰疼得厲害,隻好叉著腰歇口氣。


    王桂香說:“你上車來,我背一會兒。”見陳玉新不理睬,就趔趄著身子拉下一袋子化肥,扛在肩上,踉踉蹌蹌地走。陳玉新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扶住,他說:“不用急,慢慢卸,還是讓我來吧!”


    他心裏很難受,辛辛苦苦經營了幾年,現在還要讓桂香受累,他真沒出息。桂香要顧著田地,還要幫我照看生意,她太累了,什麽時候能叫她享享福呀?


    司機從車上跳下來,說:“你們兩口子真不容易呀,這樣卸車要等到猴年馬月啦!我替你們卸會兒吧!”說著,就拽下一袋化肥扛在肩上。他二十多歲,給陳玉新拉過幾迴貨。


    陳玉新趕忙攔住他,說:“哎呀,你別忙了,我來吧!”這個青年嗬嗬一笑,說:“我成天窩在司機樓裏,也得活動活動呀!生命在於運動嘛!”


    陳玉新說:“年輕就是好呀,扛化肥都不當迴事。”


    眼前的青年讓他想起了陳繼梁,陳繼梁這幾年變化不小,肯幹活了,有時卸貨他也能幫上忙。隻不過他太瘦了,沒有長力,陳玉新也不想累著他,老是叫他歇著。然而,陳繼梁內向膽怯的性格似乎還沒有變,這一點還讓他頭疼不已。過幾天,小梁就放假了,又要折騰我啦!陳玉新想著,嗬嗬笑出聲來。


    陳玉新四處借錢,親戚們都是農村的,哪裏有多少錢?但是一家一千兩千的還是竭力支持。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陳玉新沒說多少感謝的話,他想如果你們有什麽難處了,我陳玉新沒說的,一定會全力相助。


    這些錢還遠遠不夠,陳玉新就去朋友那裏借。到了俞勝利那兒,俞勝利問明緣由,皺起眉頭一想,拍起大腿說:“老弟,你咋不早說呢?我一個朋友和郭大個關係特別鐵,就是孫發海,你見過的。要是叫孫發海給你兩個調解調解,沒準郭大個就不會胡來了!”陳玉新喜出望外。他拜托俞勝利趕緊籌劃這件事,因為他的生意已經舉步維艱了。


    這種事當然要在酒桌上談。酒席設在陳玉新家。陳繼梁已經放假迴來,他不願意看他們的“醜態”,就跑到北河透透氣。


    郭大個是個精明人,看著孫發海和俞勝利在,話淨撿好的說。酒過三巡,四人都醉醺醺的,隻有郭大個好像還很能喝。他說:“今天老孫來了,我高興。幾位老哥,咱們幹一杯!”陳玉新酒量一般,這時已經迷迷糊糊了,頭暈得要命,可是酒還要喝。


    郭大個又說:“新哥,咱們幹一杯!”陳玉新頭都要撞到桌子上了,他僵著笑說:“好,咱們幹!”又咕咕喝下。郭大個說:“新哥,好酒量!咱們換大杯喝!”說著,騰出兩個喝茶的杯子,倒滿酒,說:“新哥,咱們喝!”陳玉新說:“兄弟,我酒量比你差遠了,這麽大一杯我怎麽能喝完呢?”郭大個死活勸說,陳玉新說實在不能喝了。郭大個停住笑說:“新哥,你這是不給我麵子啊!”陳玉新看郭大個咄咄逼人,孫發海又不說話,想這杯酒我要是不喝,這郭大個肯定會翻臉。算了,喝死算了!陳玉新盯住郭大個,最後端起酒,說:“兄弟,我今天舍命陪君子了!”陳玉新揚起頭,把酒往喉嚨裏灌。郭大個見陳玉新喝光了酒,楞了一會兒,說:“新哥,我最佩服有膽量有酒量的人,你很讓兄弟佩服!”


    送走三人,陳玉新就吐起來,腸胃都嘔到喉嚨邊了。桂香給陳玉新捶著背,帶著哭腔說:“不能喝就別喝,非要逞能!”陳玉新沒力氣和桂香爭論了,他什麽也不能想,他得躺倒床上,不停地哎呦。


    陳繼梁迴來了,王桂香叫陳繼梁把那兩大堆嘔吐物掃走,他聞到那股味惡心得要死。陳玉新已經不省人事,一身酒氣能熏死人。


    陳繼梁心說,這難受不是自找的嗎?不能喝,非要逞英雄,折騰的是誰啊?你整天教訓我,他這樣爛醉如泥,有資格教訓我嗎?


    第二天陳玉新輸了兩瓶液,頭還是疼得要命。


    郭大個沒有食言,他調了價和陳玉新公平競爭。郭大個雖然在酒桌上和陳玉新稱兄道弟,可是兩人都明白“同行是冤家”,他們永遠不會成為朋友,以後有沒有衝突還說不定。陳玉新這次欠了郭大個一個人情,陳玉新想什麽時候你郭大個也有過不去的坎兒了,我陳玉新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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