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花了巨資打造的校慶,但除了花花綠綠耀眼紛亂,我實在是沒看出那個貌似豪華奢侈的舞台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吵吵鬧鬧地過完一個又一個無聊的節目,我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起身撫平裙角打算離開座位。


    原本一副聚精會神的思期感覺到了動靜,偏著頭眨巴這大眼疑惑地看我:“忻忻,你去幹什麽?”


    嘴角上揚,迴頭對她微微一笑:“去一下洗手間。”


    “但是,話劇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哦。”


    “不會開始的。”我掉頭看著熱鬧繽紛的舞台輕聲低喃,雖然不記得是什麽原因,但是我可以肯定,由欲南和玉婷所主演的話劇雖然萬眾矚目但並沒有如期上演。


    “什麽?忻忻呀,你說大點聲,這裏好吵我聽不到。”


    將原本狹隘的視線收迴,我溫和地看著思期不動聲色的淡淡迴答:“我說我馬上就迴來。”


    可以容納萬人的大堂果然是大得有些離譜,當我總算看到衛生間的標誌時已是十五分鍾之後的事了。潔白冰冷的瓷磚貼滿四周牆壁,仿佛置身於水中,給人一種陰冷的錯覺。長長的走道裏隻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右眼皮突然跳動,我下意識用手去撫摸。


    待我迴過神來的時候發現不遠處的牆邊似乎跌坐著一個人影,有幾分眼熟。繼續向前走,居然是那個風華絕代不可一世的孟家小姐孟玉婷,她好像也發現有人過來,十分不顧形象地趴在地上大聲朝我這邊唿喝:“還不快過來扶我……”


    冤家路窄。我難以自控的露出冷笑,放慢腳步悠閑地朝她越走越近。地上有水漬,牆邊滾動的高跟鞋十分精致,我看著看著笑意更濃了。滿身狼藉的玉婷在看清我的麵容就製止了唿喝,邊惡狠狠的瞪著我邊努力想要站起來,卻總是被腳上傳來的疼痛放棄。


    我停在她的跟前,仔細打量她極為狼狽的樣子,卻仍是那般美不可言,真是很難不讓人不去嫉妒呀。諷刺的話語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身後傳來的聲音打斷,我迴頭,於是便看見了欲南。


    他穿著表演用的標準王子裝,一臉義憤填膺,聲音也因為激動十分顫抖。他對我說:“你在幹什麽?”


    我沒能立刻迴答他,隻是隨著他的目光看了看即將出演公主的玉婷,她十分憔悴的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之上,楚楚可憐的樣子很是惹人憐惜。事實上欲南也並沒有打算聽我迴答,快速地抱起玉婷就往出口衝。


    我盯著玉婷遺留下來的高跟鞋看了很久,發覺自己居然連一句台詞都沒有說就成功演繹了那個嫉妒白雪公主美貌的惡毒皇後,那出話劇沒有來找我去演,真是他們的損失。


    無所謂地撫平衣角,我轉身正要離開這陰森森的地方,不巧卻迎上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透著閃爍的光芒。


    思期蠕動著嘴角,表情悲憤:“忻忻,真沒有想到你會是這種人。我知道你喜歡欲南,但是你也不應該針對玉婷呀,為達到自己的目的傷害別人,你不覺得很無恥嗎?”


    不得不說我的警覺性實在太差,居然連身後何時多了個人都沒有任何發現,我看著怒火中的思期,站在原地靜靜地沒有說話。


    “我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但是我真的想不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這樣的你讓我覺得好可怕,好恐懼。忻忻呀,喜歡一個人是要以自己的能力去博得他的認可,不是去打壓其他人的……”


    將思緒前前後後理順,我實在想不出我到底給過思期什麽暗示,讓她如此肯定的認為我對欲南有意思。


    “思期,為什麽你會覺得是我傷害了玉婷,你看到了全過程嗎?”


    走道的盡頭湧進一陣莫名的風來,將原本就冰冷的空氣吹得四處流竄,思期不自覺地抱緊雙臂,深吸著氣:“雖然我沒看到所有的過程,但是我從剛才的情況中也可以猜到……”


    我冷聲笑:“原來你所謂的友誼是靠猜的。”


    一如我所想,思期一下子變得吞吐:“我……”“以猜測為手段得到的感情,我想我並不需要。我對你來說是可怕也好,恐懼也好,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沒有那個必要告訴我。”我說。


    難怪會覺得冷了一些,原來外麵竟是下起了軟綿綿的細雨,在輕風中顯出各種斜度。默默地在雨中漫步,良久,雨突然下大起來,頭發濕潤開始滴水,沿著臉龐滾滾而下。我四處張望希望能找到避雨的地方,不知為何平日裏總能見到的亭子,突然全沒了蹤跡,找來找去,也不過是在這稍微嫌大的花園裏打轉。


    將將捂著胸口打完一個難纏的噴嚏,就聽到有人在叫我,仔細辨認間,表哥已經撐著把淡藍色的小花傘跑到了我跟前。雨水在我眼前晃蕩晃蕩,我沒能確切的看清他的表情,隻能憑著優越的距離感覺到他深厚的喘息聲。


    吸了吸鼻子,我仰頭看著淡藍色背景下的人兒淺淺微笑:“表哥。”


    表哥伸出手幫我擦拭著滿臉的雨痕,動作輕柔如同麵對至寶,小心難忍。他張了張嘴,最後卻仍是什麽都沒說。


    我笑著將他的手從臉上拿下,頓時感覺鳥語花香,心裏釋懷不少:“表哥,我們迴去吧。”


    才和表哥迴到大廳,姑姑就一副不經意的樣子從樓上下來。一個來不及我隻有滿身濕透的站在廳中央,因為涼意顫顫發抖,即使小心的轉移了視線也仍能感受到她審視的目光。


    果然如我所料,姑姑雍容的麵色上帶著嚴謹的表情,看看我又看看表哥,終於還是開了口:“怎麽迴事?”


    較為莊重的聲音將偌大空曠的大廳顯得很是嚴肅,我拽著衣角低頭看向鞋尖,沒有出聲。


    其實自從那天姑姑說出那番話來後,我就一直有意避開她。我總是不希望與她有任何瓜葛,她的為人太過深奧,我並沒有把握可以應付得了她。


    見我沒有說話,站在我身旁的表哥謙和地替我答道:“是我不好,我叫忻忻在校門口等我,誰知道忽然就下起雨來了。”


    “是嗎?”尾音無限拖長,姑姑給了個擺明了不信的表情,但並沒有深究下去,隻是目光灼熱的看我:“快去洗個熱水澡吧,不要著涼了才好。”


    無奈的點點頭,我便不再理會她直徑迴到自己的房間。


    換上幹淨的衣服,總是感覺房內很是煩悶,好在窗外的雨已經停了,我打算下樓去透透氣。


    被雨水衝刷過的空氣,濕潤中帶點別樣的清新,我站在園子中央的石子路上,看四周爭相鬥豔的景致難免失神。


    老實說,之前在學校發生的事我其實是有些介意的,雖然明知道活了那麽大把年紀的自己實在是不應該和小朋友計較,但心裏卻總是有些難過。也許姑姑說得沒錯,我的確太自以為是,如果當初不是因為我一廂情願的以為可以幫欲南改寫命運,又怎麽會將自己也卷入其中呢?雖然我一向對玉婷沒有什麽好感,但也並不代表我就非要與她為敵,處處與她做對。但現如今,局勢已定,實屬難改。


    好似有陣風吹來,帶著寡淡的花粉味,我摸摸鼻子迴過神來。馬家院林的布局是相當精細的,置身於此繁花似錦,不由心曠神怡,心情大好。


    迎麵突然走來一個人,我定了神不期意看去,隻見欲南殺氣騰騰的模樣,自覺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他一走到我跟前就伸手拽我的手腕往前走,速度異常猛烈,我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手上傳來的痛覺終於讓我理智地掙脫開他,一股怒火湧上心頭:“你幹什麽?”


    他不顧我的反對,執意要過來拉我:“去跟玉婷道歉。”


    聽他如是說,我反抗得越發大力,猛一推去,欲南不由踉蹌地後退連連。


    實在不知他的正氣從何而來,居然仍是麵不改色,昂然道:“我要你去向玉婷道歉。”


    懶得理他,正欲瀟灑地轉身離去,他又陰魂不散地緊跟上來。不曾想


    到號稱冰山王子的張欲南都有如此執著難纏地一麵,我的那丁點耐性不消片刻就被他磨完。


    我懶散地停住腳步得迴頭斜眼睇他,他那一副至死方休地模樣終於引起了我想要質辯的念頭。


    “你要我去道歉,那麽請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呢?”


    我一派悠閑自得的作風明顯刺激到他,欲南立刻變得暴動起來:“你弄傷玉婷進了醫院,難道你就一點悔意都沒有嗎?”


    “我弄傷玉婷?她跟你說的?”我挑著音故意多此一問。


    “就算她沒說,我也一樣知道,因為我都看見了。”


    迴想著當時的情況,再聽他堅定的語氣,冷不住一聲冷哼:“你看到什麽?”


    張欲南聽我這樣問,也沒有立即迴答,皺著眉思索半刻才說道:“我知道我沒那個能力強迫你去道歉,但是,做錯事就要付出代價,你這次傷到玉婷,你以為孟家會輕易放過你嗎?你聽我的話,去道歉,也許看在你爺爺的份上,孟家人會就此算了呢。”


    “張少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與孟家為敵的好像是你們張家吧,如果馬家與孟家鬧翻,不是你爸爸最樂見的嗎?更何況我馬忻忻自問還沒那個分量可以挑起兩家人的仇恨,有勞張少爺費心了,你還是迴去吧。”說完我做出送客的動作。


    他卻仍不死心地勸我:“馬忻忻,你何苦執迷不悟,處處針對玉婷到底對你有什麽好處?”難道不是玉婷處處針對於我嗎,隻是,我如果這樣說,你會相信嗎?也罷,何必要對一個不相信自己且無所謂的人浪費口舌,我撫順額前的劉海,這次是真的想要離開了。


    然而這世上總是存在著太多的變數讓人難以想象,比如姍姍而來的爺爺,在見到我的第一句話竟是叫我去醫院向玉婷道歉。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嘴角顫抖呆楞了半天,一句應該理直氣壯的話語都沒能及時說出來。


    爺爺看著我輕描淡寫:“欲南已經把經過都告訴我了,忻忻,於情於理你的確都是應該親自去看看玉婷的。”


    我有些難過的垂下眼簾,靜默了良久:“連爺爺也認為是我錯了嗎?”麵色如常的爺爺並沒有說話,倒是同爺爺一起來的姑姑十分平靜的迴答我:“事實怎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旁觀者的看法,馬家是有頭有臉的大富之家,該遵守的禮儀還是要遵守的,要怪就怪忻忻你沒能站在這件事的上風。”我知道姑姑的這番話定是爺爺的意思,便也無心同她爭辯。


    從勢力上講,馬家的確是比不過孟家,但是從名聲上來講,馬家一向都是三大家族之最,所以爺爺也有他的顧慮,我都是明白的。隻是一想到要向那個刁蠻任性,陰險狡詐的孟魔女道歉,我不免覺得格外委屈。


    算了,就當作為家族犧牲一次,不過是道歉嘛,它日若有機會,我定要她孟玉婷雙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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