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戈探家迴到部隊時,學習林立果《講用報告》已在全機場推開。一些人不辨真偽,跟著空軍司令員吳法憲的調門大肆吹捧:林立果的報告是“放了一顆政治衛星”!林立果是“天才”,“全才”,“全局之才”!是“當然的接班人”,“第三代接班人”!“林立果可以指揮空軍的一切,調動空軍的一切!”金戈聽了毛骨悚然,不寒而栗。雖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明升暗降,閑置在群工科,是被架空,但他還是暗暗慶幸沒被他們所利用,在人生的道路上又躲過了一場政治劫難!


    閑來沒事,金戈靜下心來讀起馬列著作。適逢黨中央九屆二中全會剛剛開過,毛主席號召全黨都要讀點馬列,學會識別政治騙子。金戈從《共產黨宣言》讀起,雖然過去已讀過多遍,但現在讀起來感到格外親切。進而他又讀了《法蘭西內戰》、《反杜林論》、《哥達綱領批判》、《唯物主義和經驗批判主義》、《論馬克思恩格斯及馬克思主義》等。他越讀越有興趣,越讀心裏越踏實,越讀底氣越足。


    與此同時,金戈和董朝臣去五角場小酒館的次數也多了起來。他們一起交流學習心得,互通情報,也一起談論韓苗、聞竹,還有茹畫。


    他們對茹畫的共同評價是:典型的東方美人兒,站那不動就是一個藝術品!


    金戈特別提醒董朝臣:


    “你可不能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幹那種對不起人家韓苗的事!要是那樣的話,我這個老同學可饒不了你!”


    董朝臣信誓旦旦:


    “不可能的事!再說啦,人家也不會看上咱喲!”說這話時,他流露出一種自卑。


    董朝臣話雖這麽說,可心裏卻總也放不下茹畫。這些天來,他不光一本書一本書地供給她看,還經常送些電影票、戲票和體育比賽票給她。這是他們文化科的特權,倒也順理成章。他奢望有一次機會,能和她並肩而坐看場演出,可這樣的機會總也找不到。軍人多是集體活動,穿著綠軍裝,戴著紅領章紅帽徽,行動處處受限製。姑娘就更謹慎,她們是輕易不肯與男人單獨相處的,既怕男人使壞,又怕被人說三道四,戳脊梁骨。


    機會終於來了!


    那年國慶節上海市要在人民廣場放煙火,這是“文革”以來的首次煙火晚會。為確保安全,中心廣場發票。董朝臣有意留下兩張靠角落一點的,其中一張送給茹畫。並特意提醒她下午6點鍾實行交通管製,6點鍾之前一定要到場,不然就進不去了。還提醒她,市裏要求軍人一定要穿便裝,否則滿場都是軍人,外國記者會借機做文章,說中國是軍人政權,在實行軍人統治。


    看煙火,這對茹畫來說是求之不得的。長這麽大她還從沒到現場看過放煙火,又是穿便裝,就更少了些精神負擔。至於同董朝臣坐在一起,這也沒啥不正常的。再說,他給她留下的印象蠻不錯,有文化,有品位,可信賴,人也長得挺精明靈秀,很像是江南水鄉的才子。


    6點整,茹畫準時到達。


    此時,廣場上已是人山人海,黑鴉鴉坐滿了人。連出入廣場的南京路、西藏路、淮海路,也被擠得水泄不通。茹畫見董朝臣已買好蛋糕、汽水等候在那裏,油然升起一種親切之感,不由自主地投去感激的一瞥。


    脫去戎裝換上便服的茹畫,女性的嬌柔嫵媚得以充分展現。身體的曲線流暢突出,婷婷玉立。齊肩短發似卷非卷,透著一股貴族氣韻。鴨蛋臉白裏透紅,豐滿潤澤。丹鳳眼、新月眉,顧盼流熒,熠熠生輝。通官鼻微微上翹,精神活現。櫻桃口、貝殼牙,話輕語軟,鶯囀燕啼。


    董朝臣除了電影繪畫外,還是第一次麵對麵地長時間欣賞這麽一個活生生的樸玉渾金般的姑娘,他看呆了,看傻了,有點靈魂出竅,不能自己。


    “怎麽,不認識啦?”


    “想不到你穿上便裝這麽迷人!”


    “這麽說,可真叫人不好意思!”茹畫的臉上泛起一層玫瑰紅。 “我倒有一種預感……”


    “噢……”


    “你這一生也許會不得安寧!”


    “為什麽?”


    “自古紅顏多薄命啊!像越國的西施,本來是要死要活地愛著範蠡,卻不得不違心地去伺奉吳王夫差;像唐代的楊玉環,雖然‘三千寵愛在一身’,卻終也沒能逃脫自縊馬嵬坡的悲慘命運;還有杜十娘、李師師、董小婉、陳圓圓……哪一個不是命運多舛,香消玉隕。中國如此,外國也不例外,像茶花女,有愛不能愛,無愛卻要強顏歡笑去應酬;像朱麗葉,與羅密歐的純潔愛情受到家族仇恨的束縛,結果隻能是以死殉情……漂亮的女人啊,一夜之間可以成為第一夫人,一夜之間又可以變為階下囚!其實,這並不是漂亮女人的錯,而是男權社會造成的……”


    茹畫雖已度過了20個春秋,可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對漂亮女人發如此多的感慨。也許是因為與自己的命運有關,她兩手托腮,忽閃著秀目,聽得特別專注,特別耐心,特別仔細。但又覺得意猶未盡,尋根究底追問道:


    “怎麽會是男權社會造成的呢?”


    董朝臣見茹畫願意聽,便更來了精神。


    “因為在多數情況下,權力和金錢總是掌握在男人手裏。他們是強者,女人是弱者。他們便不把女人當人看,而是當成手中的玩物,伺候他們的奴隸,發泄性欲的工具。女人作為弱者,必然要依附於男人,加之女人又天生的癡情,所以往往是在被蹂躪、被殘害、被遺棄後,變成娼婦、變成怨婦、變成烈婦。這在古今中外的曆史上,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啊!所以曹雪芹才會借賈寶玉之口,說出男人是泥做的,汙濁;女人是水做的,清爽,這樣的驚世駭俗之語!”


    董朝臣這一滔滔不絕的宏論,把茹畫聽愣了,聽迷了,有點暈暈乎乎,找不著北。她上中學時正趕上“文革”,沒讀多少書。16歲到部隊,經過2年培訓當了護士,讀文學書的機會也不多。同董朝臣接觸後,雖然填鴨式地讀了幾本,但有點支離破碎,係統不起來,概括不起來,升華不起來。眼下聽董朝臣高屋建瓴這麽一論述,雖覺言之有理,但又不能真正消化,更是插不上嘴,接不上話茬。


    董朝臣談興正濃,也不管她能聽懂多少,接受多少,又給她背誦講解了許多有關娼婦恨、怨婦淚、烈婦血的詩詞歌賦及典籍故事。茹畫很明顯是不諳世故的,他給了她一種偉大之感——並不是身材高大,看上去他長得幾乎和她一般高——而是才學上淵博。董朝臣對她更是動了空前未有的憐愛和結侶之心,她很可愛,單純美麗的可愛。至於煙火是什麽時候開始燃放的,什麽時候結束的,都有些什麽花色品種,兩人都不太在意,更是說不清楚。


    他們見煙火晚會散場了,便也隨著潮流般的人群,沿著西藏中路、南京東路向外灘方向走去。人實在太多了啊,光是遺棄的墊屁股紙,果品包裝紙,就把黑色地麵的柏油廣場和馬路變成了白色世界,活像是平地下了一場大雪。人們你擠我擁,稍不留神就會被擠散,就會被丟失。這時,隻有到了這時,他們才真正理解了上海人,為什麽軋馬路總愛手牽著手,肩並著肩,頭抵著頭,原來他們是怕被人多擠散擠丟啊!


    董朝臣從當電影組長、師黨委秘書,到當文化科副科長,始終都是個自由兵,三天兩頭跑上海,上海的大街小巷都被他鑽透了。茹畫則不然,做一個衛生隊的護士,天天要當班,星期天、節假日還要值班,很少有機會到市裏去逛,地生路不熟,見散場時這般陣勢,心裏直發怵,不由得跟董朝臣更緊了,身子也靠得更近了。


    董朝臣看茹畫一眼,也許是受到身邊諸多上海人的感染,手自然而然地拉住了茹畫的手。 茹畫也看了他一眼,手好像沒要掙脫的意思,順從地跟著他朝前走


    。


    兩個人的內心有一種共同的渴求,一種共同的惶惑,一種共同的忐忑不安的焦灼感。 這是茹畫成年後第一次拉住異性的手,渾身像是脈衝電流流過,心髒在加速跳動,血液在瘋狂奔湧。周圍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隻剩下她和他。腳下像騰雲駕霧,飄飄欲仙,她體驗到了從來沒有體驗過的驚恐和愉悅。


    董朝臣成年後這樣拉住女人的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在外灘黃埔江畔的“情人牆”處,曾經這樣拉住過韓苗的手,那種感覺是不言而喻的。此時,他又拉住了茹畫的手,那感覺是既一樣又不一樣,好像此時更激動,更狂喜,更有一種男人特有的征服欲!他豈止是又征服了一個女人,而是征服了一個天生麗質的美人坯子!他看著周圍的人們向他投來讚美的、羨慕的、甚至是嫉妒的目光,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榮耀、最偉大的男子漢!


    這一夜董朝臣失眠了,激動之餘,狂喜之餘,滿足之餘,他自覺不自覺地想起了韓苗,自覺不自覺地拿韓苗和茹畫作了一番比較。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兩個女人,究竟選擇哪一個呢?


    他覺得韓苗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生活型加事業型的女人,雖不十分漂亮,但也屬於中上等級,七八十分是不會有問題的。更難得的是,他和她學識相當,見識相近,愛好相同,性情相配,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門當戶對。如能同她結合,長期生活在一起,既不會有多少缺憾,也不會有多少壓抑,更多的是互相彌補,相得益彰。


    他再想想茹畫,那簡直是天仙一般的美人兒!看著讓人賞心悅目,想著讓人心馳神往,是那種讓人癡呆、讓人瘋狂、讓人不顧一切的女人!盡管她文化素養不高,但護士業務也還熟練。也許她不是一個對話者,但是女孩子有幾分愚頑,不是顯得更純真、更可愛嘛!多少男人終生奮鬥,甚至刀光劍影、出生入死,最終還不都是為了占有心目中的女人!這麽一個送到手裏的美人兒,傻瓜才會拒絕呢!


    但他又轉念一想,守護一個美女是需要權勢和金錢的。而自己隻不過是一個明升暗降,被架空了的小小的副科長,你能守護得住嗎?假如還沒談成就被別人挖了牆角,或即使結合了又被別人勾引去,自己戴了綠帽子,你能承受得起嗎?與其這樣,還不如有點自知之明,得撒手時且撒手,莫到丟時後悔遲!可要就這麽撒手,那也太缺點男子漢氣了。再說,眼下畢竟不是舊社會了,光天化日之下,看他誰敢欺男霸女,為所欲為!


    董朝臣就這麽顛來倒去地想著,不住地在床上翻著“燒餅”……


    在董朝臣這麽舉棋不定的時候,聞竹滿懷憧憬,登上開往上海的列車,要到部隊去與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完婚了。她的全部嫁妝也就一個手提包,裏麵裝著一條真絲被麵,一條印花床單,一對緞麵枕套,再就是兩身換洗衣服。


    她同金戈從邂逅相遇,一見鍾情,到熱戀結婚,前後正好3個月時間。她已經26歲了,就是按當時上海的要求,也是晚婚年齡了。金戈雖然小她兩歲,但由於明升暗降到群工科當副科長,無所事事,趁此閑暇完婚也是一種情理之中的選擇。再說,雙方父母也都想早日了卻這樁心事,早抱孫子。但相對來說,聞竹的父母更迫切些。


    聞竹曾有過10個哥哥姐姐,可因貧病交加,隻留下一個大她12歲的大姐。在她小的時候,爸爸挑擔叫賣,媽媽給人家當女傭,能照看她的隻有她這個大姐了。大姐學著南方人的樣子,用兜帶背著她,做飯、洗衣、買菜,什麽家務活都能幹。稍大一些後,就領著她,挎著籃子去很遠很遠的電廠、車站,揀煤渣、拾破爛。煤渣拿家燒飯用,破爛賣了買碗米麵吃。她6歲那年,姐姐偷偷離家隨大軍南下。她想姐姐想得發瘋,常常哭著鬧著要找她。後來終於盼到姐姐的音訊,還寄來了她節省下來的津貼費,信中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讓她這個已經9歲的妹妹上學,學費由她付,不讓爸媽操心。也正因為她上學晚,又是苦出身,知道機會來之不易,所以學習特別用功,成績也特別優異。


    她大學畢業時,大姐早已結婚生子,爸媽也已年過花甲,雖然也有不少同學同事向她求愛,但她卻一個也看不上。直到邂逅金戈之後,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歸宿。父母自然是希望她早日完婚,害怕夜長夢多,再生變故。


    金戈把聞竹接到機場,安排在招待所,說來也巧,正好是韓苗住過的023房間。當然,聞竹並不知道曾經在這裏發生過的故事。金戈倒是難免觸景生情,想起那次最終決定他和韓苗關係的談話……就在昨天,他收到韓苗的一封來信,還提到023房間,提到在這裏發生的故事。オ


    金戈老同學:


    在大伯大媽處得知你就要結婚的消息,首先向你表示祝賀,祝你們琴瑟和鳴,百年好合!


    此時此刻,作為同窗共讀12載的老同學,作為鴻雁傳書6春秋的老同學,作為專程去上海看望過你的老同學,心情是複雜的!最令我難忘的是機場招待所023房間,我的終身大事就是在那裏決定的……說決定而又沒決定,你那位老同學近日似乎又移情別戀,從他的來信中我已經感覺到了,盡管他竭力否認,但直覺不會欺騙我的。此情此景,你說我心情能不複雜嗎?


    金戈老同學,我並沒有絲毫怨恨你的意思,這一點你千萬不要誤會。隻能怪我自己的命不好,所以也隻能是聽天由命了!


    再次祝賀你新婚之禧!


    老同學韓苗


    1970年11月9日オ


    金戈看完這封信,第一個反應就是,一定要抽空找董朝臣談談,看他是否真的移情別戀?這種可能性是有的,他對茹畫就很傾心,為此他警告過他。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非狠狠罵他一頓不可!如果不是這樣,那就要想方設法消除他同韓苗之間的誤解……可正趕上聞竹的到來,忙於準備婚禮,便將信紙裝進上衣口袋裏,準備抽空去找董朝臣談談。


    因為非節非假,婚禮隻能安排在晚上舉行,地點就在政治部會議室。正麵牆上一張大紅紙寫著“聞竹,金戈結婚典禮”幾個大字,兩邊貼著各科室和老戰友、老朋友的賀詞,桌上擺放著香煙、糖果和瓜子,簡樸而又熱烈,總共才花了20塊錢。


    司儀董朝臣宣布婚禮開始,金戈和聞竹攜手走上前來。金戈還是平常穿的那套軍裝,洗得都有些發白了。聞竹上身穿了件墨綠色中式高領西裝袖棉襖,下身穿了條咖啡色尼子褲,腳穿平底黑色皮鞋,文靜大方,高雅脫俗。


    領導和各方代表致賀詞後,大家強烈要求新郎新娘介紹戀愛經過。這是婚禮中最吊胃口的一項,尤其是對光棍漢居多的軍人來說,就更令人向往、令人陶醉了,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減,不能省的節目。


    金戈知道拗不過,隻好如實道來。他從列車上邂逅相遇,談到互論《紅樓夢》,當談到臨別相互贈詩時,大家的情緒全被激動起來了。


    特地從軍文藝宣傳隊趕來參加婚禮的鄭春光帶頭起哄:


    “新郎是才子,新娘是才女,讓他們就以婚禮為題,當場賦詩好不好?”


    “好、好、好!”一唿百應。


    金戈、聞竹毫無思想準備,這可真有點讓他們下不來台。


    “當場做詩,實在太難了!我們給大家唱首歌好不好?”金戈大聲乞求著。


    “那就先唱歌,後做詩!”大家唿喊著。


    這反倒是弄巧成拙,無奈金戈先唱了一首“語錄歌”:オ


    我們共產黨人好比種子,人民好比土地。我們到了一個地方,就要同那裏的人民結合起來,在人民中間生根開花。オ


    也許是他這個群工科副科長,本來就是做群眾工作的,現在他又要同一個老百姓結婚,太


    有針對性了,引起了大家的強烈共鳴,博得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輪到聞竹唱了,她想了想,唱了首毛主席詩詞:オ


    颯爽英姿五尺槍,


    曙光初照演兵場。


    中華兒女多奇誌,


    不愛紅裝愛武裝。オ


    這首歌選得也可謂恰到好處,同樣引起了大家的強烈共鳴,掌聲中有人高喊:


    “新娘是不愛紅裝愛金戈啊!”


    這喊聲激起一片歡笑聲。


    接下去是“新郎、新娘,做詩、做詩、做詩”的唿喊聲。喊聲和著掌聲鼓出的節拍,一浪高過一浪,大有不答應就要鬧到天亮的陣勢!


    萬般無奈,金戈和聞竹交換了一下眼神,隻好應對。


    金戈略一沉思,觸景生情,開口便來:オ


    革命征途結密友,


    風雨同舟渡橫流。


    不作尋常庭幃死,


    經武緯文寫春秋。オ


    他話音剛落,聞竹便接上去朗誦道:オ


    終生相伴是詩書,


    夫唱婦隨走五湖。


    試看當代風流女,


    不讓古今大丈夫!オ


    大家被鎮住了,婚禮現場變得鴉雀無聲。少頃,爆發出陣陣讚歎聲、喝彩聲、歡唿聲,把整個婚禮推向了高潮!


    入了洞房,一夜無眠,自不必說……


    第二天中午,金戈下班迴來,見聞竹兩眼腫得像桃子,雙了兩雙的雙眼皮全拉展了,白皙的臉變成了青灰色,對他也是待答不理的,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放在她額頭,問:


    “怎麽,生病啦?”


    “……”


    “要麽就是想家啦?”


    “……”


    “噢,我知道了!是不是我上班去了,把你一個人丟到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孤苦伶仃受煎熬……可我也沒法子呀,部隊又沒婚假……”


    聞竹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無聲地扔到他麵前。 他隨手撿起來一看,原來是韓苗給他的那封信;再一看他那件軍上衣,濕淋淋地掛在窗戶下麵的晾衣架上。他明白了,“撲哧”一聲笑了。


    “噢,原來就為這呀?”


    “你還笑得出啊?騙子!”


    “別生氣,聽我給你說嘛!韓苗信上說得都不錯,可我從來就沒愛過她;不然,不然她怎麽會和董朝臣好上呢?”


    “她都追到部隊,住到這個房間來了,你怎麽解釋?”


    “她要來,我怎麽擋得住?但是,我可以革命軍人、共產黨員的名譽擔保,我們之間從來沒有過越軌的舉動!”


    “鬼知道!”


    “不信你可以調查嘛!董朝臣是當事人,你可以問他;我父母你也可以問。不錯,我父母是竭力主張要我和她結婚的,可我堅決不同意,原因是我並不愛她,我覺得她太俗氣,太政工氣,甚至有點勢利,我和她壓根兒就不是一路人……”


    “你哄誰?同窗共讀12載,鴻雁傳書6春秋,專程追到部隊,就住在這個房間裏!不愛?不愛怎麽會這樣?”


    金戈兩手一攤:


    “那我可就沒辦法了!”


    聞竹趴在床上“哇”地一聲失聲痛哭起來。金戈急得搓著手滿屋子團團轉,萬般無奈之下又想起韓苗那封信:


    “我找董朝臣算帳去!都是這小子惹的禍!”


    金戈說罷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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