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荷有意無意地瞥了瞥我,似是在提醒那件還未解決的投毒案,繼而又麵帶憐憫之色的說道:“這婉妃娘娘是一撒手就去了,如今流芳宮內也沒剩下幾個奴才能悉心照顧著,可憐了二皇子一個人如此幼年便成了孤兒,奴婢們這也是為了二皇子好……”


    一直不動聲色的秋煙立馬扯了扯她的衣袖,可惜聽荷還不知道自己一時口快說了什麽,依然沉浸在自己完美地演技中,說著還撚起袖子裝作拭淚的模樣,我微微一笑,又上前一步,問道:“你剛才最後說的什麽?我沒聽太清……”


    聽荷抬起頭,夾帶哭腔地說道:“奴婢們可是為了二皇子好啊,皇後娘娘明鑒……”


    我搖搖頭嗬嗬兩聲,繼續問道:“不是這句,再上一句……”


    聽荷止住了嚎喪,一臉不解地看著我重複道:“可憐二皇子這麽年幼便成了孤兒……”在秋煙大力地扯動了一下她的袖口後,聽荷才麵色慘白地迴過頭看著她,許是演的太過激情,現下才發現自己說錯了什麽。


    撂下掩在嘴角的寬袖,我放任著自己不再抑製地笑聲,迴蕩在這宮殿內竟多出了幾分詭異,半晌後才收住的我,睨著眼盯住有些簌簌發抖的聽荷,輕輕地開口道:“轉過頭來!”


    仿若木雕的人兒慢慢地迴轉過身子,在等待她正過臉的時候,我把藏於寬大袖中的手腕早已經一百八十度的來迴活動了三百六十遍,就在聽荷的那張俏臉剛麵對過來那一刻,掄圓了胳膊我是使出了兩輩子的力氣招唿了上去,那一聲耳光地脆響,可比之前她打周嬤嬤的那一聲要亮的多,從她那立時紅腫起來的嫩頰就能瞧出來到底有多疼,當然,老娘的手掌心也火辣辣的脹痛起來。放下手讓袖子擋住此時的微抖,我唿吸有些急促地厲聲而道:“小小采女而已,竟敢連本宮都不放在眼裏了!你是皇帝派來的本宮當然不能阻攔!但皇帝可有下過旨,讓你們奴才掌管了這流芳宮內的一切大權了嗎?還是皇帝可有過旨意,不許宮人為婉妃戴孝了?”嫣離之前在我耳邊所說的就是,皇帝紫璿雖然賜死了婉妃,但並沒有說不許人吊唁,所以我才敢讓她先行離開去幫周嬤嬤一把。


    於是,我漫步到方桌前兀自坐下,又道:“不說話?那就是沒有了!你一介後宮女官就敢枉自揣測聖意亂頒皇旨,也不怕閃了舌頭?還是說,在你背後有著什麽強勢的主子敢給你撐腰,免了這假傳聖旨的罪孽不成?”我冷哼著白了她倆一眼,徒轉大怒拍桌道:“采女又怎麽樣?在本宮身為皇後的眼裏看來,仍舊不過一名下賤的婢子!跟你要處理掉的你所言的畜生沒什麽兩樣!”在聽到這些話時,連同秋煙也大驚失色地慌忙跪地,垂頭不語,而聽荷那雙淌淚不止的秋水眼中已是充滿了驚駭。


    “起碼它還能乖巧地逗本宮開心,而你這不知好歹的奴才,從一開始說了多少夾槍帶棒的話,以為本宮不言語就是怕了怎地?”手中假意玩弄著鳴翠浦月紋的瓷杯,狀似對那杯上的紋路感興趣,卻是側目而視著秋煙和聽荷說道:“孤兒?你說誰是孤兒來著?哦,對了,是二皇子紫琛!而且還是說給本宮聽的對吧?哼,睜大了你的狗眼……”放下手中之物,直直地指向床榻那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句句緊逼道:“看清楚了,他是誰!!什麽是孤兒?先甭說陛下如何,就說你眼前的本宮又是誰?!即便紫琛的親娘死了,可他的親爹還在皇宮大殿上好好的坐著呢!另外,你難道忘了,本宮也還算是紫琛的母後這身份麽?是誰給你的狗膽,敢詛咒本宮,詛咒陛下,詛咒整個皇室!!這句話,你給本宮牢牢記住,那就是有陛下和本宮在一天,紫琛他就絕不是孤兒!”大概是囤積了太多怨懟的情緒,想一次把怒火全部發泄出來似的,所以我才這麽的得理不饒人,猛然站起了身子,幾乎聲嘶力竭地最後嚷道:“今兒個,誰要動這畜生,就給它陪葬去!!”說話的同時我還伸手去抓那個茶杯,本想摔個聲響兒嚇嚇她們,可誰知突然眼前發黑,為了能站穩地我伸出去的手,卻隻抓到了桌布,便一頭栽倒在地,結果桌上的所有茶具全部摔爛,那聲響除了嚇到了我們這幾個人,更加驚動了剛踏入流芳宮內的一位大人物,不過我知道這些也都是後話了,而暈的那一刻還生怕自己這症狀是太激動而腦淤血了,可實在沒想到其實是……


    「嚴鶴,喏,這是送你的情人節禮物!」


    「哦?好大一盒,是什麽好吃的?」


    「你自己拆開看看唄!」


    「小丫頭,還玩上神秘了,好,等我打開看看……哇!好漂亮的錢包套!」


    「什麽呀!!那是手套好不好!!」


    「手套?!……沒有手指的手套?」


    「那……那樣帶才暖和啊,攥著拳頭放進去!」


    「哈哈……笨丫頭!」


    「不喜歡就別要,還我!」


    「才不還,等我畢業作品展覽時,這個可要作為壓軸展示品呢!讓大家見識一下,什麽是大師級的毛線手套!」


    「……我!……不!……要!……」


    嗅嗅,好香的味道啊……於是,我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靈芝花菇燉雞湯給叫醒了,撐開垂重的眼皮,嗯,我醒了,而且很明白自己暈倒絕不是什麽腦淤血,而是餓得,多慘,餓暈了,唉……


    “月兒可醒了?”天哪,嚇我一哆嗦,這皇帝紫璿每天都大補吧,嗓音總是那麽洪亮,跟自帶功放似的。


    “咳咳……”裝模作樣地噓咳了幾下,我模仿著一般昏迷剛醒人士的經典台詞:“水……”


    “水?哦,好的!”聽到一陣忙亂的瓷器碰撞聲,緊跟著有人靠近,攬開床幃,又看到那張俊逸非凡的麵容,好看是好看,不過太好看了也過於危險,如同罌粟。皇帝紫璿慢慢地扶起我,本來想伸手接過來,但他並沒有要把杯子交到我手裏的意思,所以就順著他的意思,半倚靠在他懷裏,張開嘴巴等著喂水。


    “慢點喝……”紫璿溫柔地語氣,隻會讓我先發寒後發毛,發寒是不敢適應往日雄獅化身hellokitty,又迴想起“月黑風高殺人夜”那次而止不住地發毛。


    “不喝了?”


    “嗯。”


    把我安置好,紫璿則做到了床榻邊上,本想繼續裝虛弱,等他老人家看煩了徑自離開,可從微眯著的眼中,我看到皇帝的神情越來越似端倪可察般的樣子,終於忍不住……


    “陛下……”


    “月兒……”


    猿糞,我們竟然同時開口,頓了一下,我又開口道:“陛下您先說吧……”


    “不妨,月兒先說,朕很想知道,月兒頭一次主動跟朕說的會什麽?”帶著玩味地笑容,竟然看起來卻是那麽悅目,娘的,美好的事物就是處處占優勢。


    輕嗽了下嗓子,褪去之前病怏怏地音調,我緩聲而道:“陛下,臣妾想把紫琛領到芷泱殿來照顧……”


    “哈哈,猜了千百種可能,卻騙沒猜中月兒想的是這般意思!”紫璿大笑著說道:“這好辦,直接把琛兒過繼來便是!”


    我有些急迫地坐直了身子,開口道:“陛下誤會了!臣妾不是這個意思!”紫璿微蹙眉峰,一臉不解,我繼而解釋道:“臣妾是覺得二皇子他如今尚且年幼,陛下日理萬機,若把紫琛全權交給嬤嬤們帶定也不能安然放心,故而臣妾才想把紫琛帶在自己身邊,但並不是要紫琛過繼給臣妾,因為二皇子的生母隻有一個……”抬眼試探著瞟了眼皇帝,見他似是沒有絲毫在意,我又道:“再者說,臣妾本就是紫琛的母後,接過來撫養他,也無不妥之處,不知陛下意欲如何?”


    彼此沉默了良久,就在我以為完全沒戲了的時候,皇帝紫璿微不可聞地輕歎了下,柔聲說道:“月兒可知朕之前想說的什麽?”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隻能裝作一臉好奇地神情,迴道:“臣妾愚昧,還望陛下明示!”看


    多了古裝宮廷劇就是好,溝通上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就是咬文嚼字的說古話容易咬舌頭啊!


    “朕本想來問問月兒,想何時祭拜先祖?”紫璿慢慢站起了身,說道。


    祭拜先祖?也就是去問候他祖宗咯?我不做考慮地答道:“合適祭拜都可,那……陛下,二皇子紫琛的事情,您……”


    紫璿輕抬起手,截斷了我沒問完的話,眉眼帶笑地說道:“朕允了……”看他朝外走去,我心內連連叫好,而皇帝紫璿突然又轉過身來,囑咐道:“月兒身子本未大好,之前又在流芳宮暈倒,朕會讓禦膳房多做些滋補的藥膳,身子好了才能盡早祭拜先祖。”看著他那笑容中帶出的一抹得逞意味,還有那近乎於發光的眼神,我突然有些不安,難道問候的不是他祖宗,是皇後的祖宗麽?


    等皇帝終於消失在整座芷泱殿時,我連鞋也沒顧得穿便下了地奔向方桌,那一碗高湯啊,勾引了我太久太久了,為了一直保持清醒跟那死皇帝對話,我可是狠狠地掐了好幾下自己大腿根,餓,現在我滿腦子都是這個字,一勺一勺的喝已經不能滿足我了,直接端起碗來大口大口的吞咽!


    “主子!您慢點喝,別嗆著!”一聽聲音便知是嫣離這丫頭,估計現在打雷都嚇不倒我,餓的快發瘋了已經。


    許是看到我這身行頭,嫣離又驚唿道:“您怎麽不穿上鞋啊,這要是著了涼,受罪的還不是您自己啊,真是的,不讓人省心……”


    “哇……太美味了……”擦擦還掛著油光的嘴角,我癱坐在圓凳上,滿足地歎道。


    噗嗤一聲,嫣離竟沒忍住笑了出來,她嗔道:“聽聞您在流芳宮暈倒那刻,奴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連皇上都震怒了,以為是聽荷和秋煙氣著了主子而狠狠責罰了她們,可誰知太醫診斷的結果說主子是餓暈了,沒瞧當時皇上窘迫的臉色呢……”


    “嫣離!”突然出聲的我打斷了她還要繼續說的話,瞄著寂寞冷落地窗外,紛紛散落著黃葉和越發蕭條地樹木,我曼聲道:“你教我做手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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