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卷


    第十二章


    陰雲蔽月,放眼天下,盡是一片混沌,渾濁黑暗。此處若不是有些灰白雲霧籠罩,絕難發現那漂浮於蘇府上空的人物。說是上空,其實也不過離地三四丈而已。


    “這‘起煙伐人’倒是好算計,隻是讓我好等。莫不是那廝用錯了人,未依照他的吩咐行事?”自語間那人從空中降下,看了看四周,道:“那廝果然心細,早已計算好了的。這樣的黑夜要想將人殺絕,實難做到。用煙熏時,讓人不能安靜藏匿,倒可循聲殺絕。哎,也罷,且再等等,這時動手,也沒把握能殺幾個。”說罷又往空中飄去。也正是他迴地麵又飄起的過程中,瞥見府內的一絲光亮,當下並不猶豫,直往光亮之處而去。


    也該小五活命,他出了書房便一路小心摸著原路迴到了花園,而那小門也不曾關閉,頗為順利地出了蘇府,沿途並不曾讓那人撞著。那人到了書房房前,也不去看屋內動靜(先前提到,二老目送小五消失於黑夜中,可知屋門未關),隻是自語道:“浪費我許多時間,既無人放煙我自己放煙便是,哼,若事成之後,他膽敢抵賴....諒他也不敢。”說完抬足便往書房裏去了。


    蘇老頭二人見了來人,雖料定自己必死無疑,並無太多對死的恐懼,此是卻也是頗有些心驚膽怯。蘇老頭強作鎮定,卻並不敢再看那令他悚然的人,隻是哼道:“我倒是小看了那廝了,未想他竟能請來如此能人。倒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了!”又故做歎氣狀道:“哎,閣下雖身懷絕藝,但為錢財甘願任小人驅策,自降身價,是人間的可悲,也是閣下的可悲,當然了,我也為閣下感到惋惜。”


    那人聽了也是哼道:“諒你個小屁孩能有多大見識。”老頭為之氣急,怒道:“老夫至今已活過了七十寒暑,走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還輪不到你到我麵前充長輩。閣下若以為自持藝高便可為所欲為,那也隻是一相情願,老夫一生風光,安能受你這般侮辱?!你若還算是個好漢,便把我二人殺了。”那人撇嘴道:“我修行至今,已兩百餘載,你便做我重孫也不能夠,稱你‘小屁孩’已是格外開恩,給足了你麵子,你倒在我麵前耍刁!”老頭轉過頭來,就要罵那人,但再看向他時,驚得合不攏嘴,半天才道:“你便是外麵世界的修真人了罷。”那人明顯一愣,笑道:“你倒比那廝有見識,我很欣賞。隻是欣賞歸欣賞,我並不會為此而誤了我的利益。”老頭得到肯定答案後一臉陰沉,心想有他在寒惜定難逃脫了,當下道:“我並不知道那廝給了閣下什麽好處,使得閣下不惜降低身格行此下作之事,但我有一言,閣下不妨聽聽?”那人饒有興致地道:“哦?你說說看。”老頭道:“我也並不妄想閣下能饒了我二人性命,我二人也是活得夠了。我料唐管家那廝知我女逃脫後必要閣下追殺,以絕後患,隻望閣下放過我女寒惜,當然了,唐管家能給你好處,老頭我也不是紙糊的。”那人沉吟道:“那廝隻是要我殺光今夜在府內的人,至於那其餘的,已是後話。”當下大笑道:“你且說說你能給我什麽好處?料想你這個當主子的,雖處境甚憂,但終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出手必定是不會小氣的。隻是我對金銀錢財並無興趣,若要得我放過你女性命,非錢財之外的天材異寶不能救贖。”


    老太太本就懊惱老頭糊塗,將寒惜逃脫的事說了出來,以為管家事後未必能察覺,因此板著個臉,今又見老頭又充大頭,不等老頭答那人的話,惱道:“你便是個糊塗鬼!你倒老實,將惜兒逃脫的事抖了出來!如今我倒要看你能拿出天材異寶來保得惜兒性命!”老頭聽了,隻是微微歎氣道:“那廝行事隻求滴水不漏,這般處心積慮要置我們於死地,早晚會發現寒惜逃脫。”又看向那人,道:“到時那廝若讓他去追殺,便是十個女兒,生了十對翅膀也是難逃一死。”


    老太太形色黯淡至極,顯是信了老頭的話,老頭見了,歎了口氣,便不再管她,隻向那人道:“閣下既是修道之人,必不會對人間凡物有所興趣,我這裏有半斤精寒鐵,乃是我年輕時親眼目睹一人在百丈深的洞中掘到並高價購得,甚是珍稀,對閣下而言也是大有用處.....”不待老頭說完,那人早已紅了雙眼,道:“如今那精寒鐵在何處?你拿出來我看看。”老頭見他形狀,悠悠道:“閣下說笑了,我尚未保得我女平安,這時拿出,你便奪了去我也隻有幹瞪眼的份。非老頭我要把閣下當作不仁之人,隻是事關我女性命,由不得我不謹慎從事,萬望閣下體諒配合。”那人聞此,負手在背,沉聲道:“你要如何?”老頭頓時兩眼發光,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懼瞪著那人道:“若你能在此立誓,不會對我女有不利之舉,老頭我便馬上將精寒鐵奉上。”那人在房內掃視了一圈未果,隻得點頭,末了道:“我黑三在此立誓,若....”老頭突然打斷道:“你若隻是臨時取個假名敷衍我,這誓言且不是白立了?你需這樣說‘皇天為證,我今日站在蘇玄業書房內,對他夫妻二人立誓,若我對蘇玄業之女有不利之舉,一身修為盡廢,遭萬蟲噬心之苦’。”那人無法,隻得依照著說了一遍,末了道:“我既已立誓,必不會再動你女分毫,現在你便放心把精寒鐵拿出來給我罷。”老頭大笑道:“你問我要精寒鐵,我卻問誰要去。閣下這便動手將我二人殺了罷,興許你到黃泉下尋著我時,我便有精寒鐵給你了。”那人聽了大怒,方才想起剛隻是跟著蘇老頭的話立誓,隻字不曾提到精寒鐵,當下走近老頭,掐著他脖子道:“你這廝這般無恥!”雖說二人早已將生死度外,但終究不是無情之人,這時老太太見狀以為那人要殺死老頭,忙上前拉扯,那人本已氣急,又見老頭隻擺笑臉並不答話,後又有人拉扯,一時間仿佛瘋了一般,將老頭甩離太師椅,飛身跟上,一陣撕扯,末了又轉向老太太,也將其碎了屍,不過片刻,滿屋已是狼藉,地下盡是血肉。


    說那修真之人,都有其過人之處,都是極為聰慧的,而眼前的這個黑三,顯是個庸人,不然也不會修煉兩百年仍隻是‘罩雲’境界了,還得靠‘化玉膏’來維持自己身體,使其免於衰敗,智商也是大大的不濟,不然,關鍵時候,也不會讓蘇老頭給耍了。


    他雖惱怒,恨不能馬上找到寒惜,殺了以泄心頭之恨,卻並不敢為之。修真又以天理為尊,天理者,天之公理也,不是天道,不屬因果,卻是本源。指天而立誓,便是讓天作了迴公證,將自己所言擬為屬於自己個人的天理。黑三自是明白這些,天理之下並不敢違背。(言及此,難免提到:修真之道是參天道因果而逆之,此言並不十分準確,畢竟天道因果有巨細,深淺之分,若失分寸,不自量力去違自己不能違之事,莫說得到升仙,能否輪迴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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