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魯姆家的小子,歇歇吧,這樣漫無目的的尋找根本是浪費時間。】黑貓抽動尾巴,尾巴末梢啪的一下甩打在威克多臉上。【嘿,別當做沒聽見!】


    威克多戛然止步,肩膀上的某動物因為他的驟然停頓差點被拋飛出去。


    【你故意找碴是吧?】黑貓大罵他睚眥必報、小心眼。


    “你話還挺多。”威克多下顎緊繃,語氣稍帶點……不耐煩。


    【我這叫把握機會!】


    “裏格知道你會說話嗎?”


    【我沒有說話,我在用意念和你交流。】黑貓很快迴答。【我是裏格的寵物,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也就是說你是安全的?”威克多皺著眉。


    黑貓猛地從他肩膀上跳迴地麵。【我說小子,奉勸你趕緊把那心思收迴去,你是動不了我的。】它目光森然地與威克多對視,紫羅蘭色的瞳孔放射出詭異的光芒,那是一種令人不適的、仿佛所想所思全被看穿了一般的通透眼神。


    威克多麵無表情的看了它一會兒,然後轉身,繼續尋找。


    【這樣才對,我是裏格的寵物,要怎麽處理我也應該由他來決定,你能這麽明白最好不過了。】


    威克多的眼角微微抽動,他刷地迴過身來,深色的瞳孔內閃過勃然的怒火。“不要隨便窺視別人的思想,難道裏格也讓你這麽隨隨便便的看嗎?”


    【很遺憾,沒有。】黑貓邁步朝前走去。【裏格是我的主人,我們之間是永久性聯接,我看不到他的想法,隻有暫時性聯接才能辦到。所以我才說,要把握機會。】它一蹦一跳,再度躥到威克多的肩膀上窩了下來。【克魯姆家的小子,你放心,像這樣的溝通隻是暫時的,因為你身上沒有斯圖魯鬆家族的血液。】


    “也就是說你的‘攝魂取念’存在缺陷,”威克多慢條斯理的說。“不過作為一隻動物,你的表現已經令我相當驚訝了,你是我所知道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擁有這項本領的貓。”


    仿佛沒有聽出他的挖苦之意,黑貓仍然愜意的趴著,一動不動。【不瞞你說,會這玩意兒確實挺方便的,雖然沒法在自己主人身上收到效果,但是卻能在別人身上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


    威克多無視它的自我炫耀。


    【對了,裏格知道嗎?】黑貓以尋常口吻說。


    威克多看著前方:“知道什麽?”


    【你做的那個夢啊!還是說你不打算讓他知道,喔,對了,人類就是這麽麻煩……】黑貓明知故問,睜著大大的眼睛,一副天真之極的模樣。【可是我覺得這夢很有意思,你真決定捂著,一直悶在心裏?】


    威克多轉頭瞪它,額冒青筋。


    【在別人身上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怎麽樣?方便吧?】黑貓長吟一聲,十足的幸災樂禍。


    威克多挫敗的閉了閉眼,深深吐了一口氣。


    ***


    希臘,某旅館,溫室內。


    “開什麽玩笑?!”貝爾尼克在聽到蒙塔納先生提出迴旅館喝杯咖啡的建議後終於爆發了。“失蹤的兩個人是我的兄弟血親,作為家屬我已經夠著急了,可您,魔法部的特派調查員,不積極去尋找,反而要去喝什麽……什麽咖啡?”暴跳如雷的克魯姆家二公子指著對方的鼻子大聲咆哮。


    蒙塔納不為所動,他聳聳肩。“既然您不想去店裏,那就麻煩你們中的誰幫我買一杯過來。”


    “你……”貝爾尼克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去買!我去買!”鄧肯努力打圓場,不想讓情況惡化,事情已經夠糟糕了,他們這裏可千萬別再出狀況了。用力拉開已經握起拳頭的老朋友。“您要幾杯?”他看向調查員。


    “一杯就行了,謝謝。”


    鄧肯把貝爾尼克拽到一旁,小聲安撫了幾句,然後奔出了溫室。


    溫室內的氣氛有點僵。貝爾尼克不想看見那個一事無成的調查員,迅速背過身去,借以克製自己的情緒。


    調查員蹲累了便席地而坐,拿出手絹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珠子。“對結果進行判斷是需要時間的。”蒙塔納先生抬眼看向貝爾尼克。“再著急也無濟於事。”


    貝爾尼克不相信他的話:“我看到的是您在這裏什麽都沒做,隻是瞪眼傻站著。”


    蒙塔納先生把手絹重新收好。“我在等您堂兄的下一步行動。”


    “什麽意思?”


    “他不是會幻影移形嗎?”蒙塔納掏出懷表看了看。“我等了將近半個小時,他卻沒有迴來。也就是說:一,他決定自己行動,所以沒迴來;二,他去的那個地方無法幻影移形。也許情況是其中之一,或許兩種都是。”


    貝爾尼克瞪眼:“您怎麽不早點想到這些?現在再來放馬後炮!”


    “因為那應該是我的工作,您堂兄隻是附帶的。”蒙塔納無奈的說。“我根本沒有想到會造成現在這樣的結果。”


    貝爾尼克冷哼道:“您對您的工作能力這麽有信心嗎?”


    “快快快!這裏這裏!”鄧肯的吆喝聲由遠至近,少頃,他捧著一杯咖啡衝進溫室。


    讓貝爾尼克吃驚的是,他身後還跟著一群陌生人,他們穿著和魯賽·蒙塔納一樣的製服長袍,神態從容,氣度沉穩。走在最後的一位高瘦男子手持魔杖,魔杖頂端不斷噴吐著半透明的繩狀霧氣,霧氣一直向外延伸,繩索的另一頭正捆著一名滿臉晦氣、悶悶不樂的老頭。老頭拖拖拉拉很不配合,走得緩慢之極,幾乎是被霧繩拉著走的。


    “各位是……”貝爾尼克呆呆問道。


    “克魯姆先生,”蒙塔納說。“我對我的特派小組成員很有信心。”


    話音剛落,高瘦男子一揮魔杖,那老頭被繩索用力一扯,整個人頓時“飛”到了蒙塔納跟前,差點跌了個狗吃屎。


    “進來的時候發現這家夥鬼鬼祟祟的朝這裏張望,趁他還沒溜走就順手抓來了。”高瘦男子輕描淡寫的提了一下。


    蒙塔納不慌不忙的接過鄧肯遞來的咖啡,小口品嚐著,然後把杯子遞了迴去。


    趴在地上的老頭拚命呸嘴巴,想吐掉不慎吃進嘴裏的草。


    蒙塔納從長袍口袋裏拿出一個本子,本子的封皮上描繪著保加利亞魔法部玫瑰鷹盾形徽章。“哈斯·特爾戈維,原籍羅馬尼亞,74年因販賣龍蛋被羅馬尼亞魔法部通緝,逃出境外以後開始在東歐諸國流竄,82年擺脫最後一次追捕逃入保加利亞,自此以後下落不明。”


    從聽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起,老頭的脊梁骨就開始哆嗦。與以往不同,這一迴的特派員是有備而來的,不聲不響的埋伏在這裏數日,就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可惜明白過來已經晚了。


    蒙塔納合上本子,垂目看向地上的老頭:“特爾戈維先生,最近幾年都在哪裏發財呢?”


    老頭悶聲不吭,眼珠子在眼眶裏兜來兜去,明眼人一看便知,老家夥死性不改、心思活泛著呐。


    “好吧,您的生財之道是您的*,刺探別人*不在我們事故災害司特派員的工作範圍以內。”


    老頭悄悄鬆了口氣,但是蒙塔納的下一句話把他還沒完全放下的心又吊迴去了。


    “這屬於法律執行司審訊部門的工作範疇,不應該和他們搶飯碗。”


    老頭還是很沉得住氣的,雖然害怕,但就是不開口。


    蒙塔納向鄧肯招招手,用平常動作麻痹老頭的感知能力,趁老頭不備,他迅速朝一位同事遞了個眼色。那人默不作聲的掏出一隻小瓶子,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蹲下身扳開老頭的嘴巴,把瓶子裏的藥水悉數灌倒進去。老頭在此人的熟練手法下反抗不得,嘴裏的東西全給吞了下去。


    藥水很快發揮作用了,老頭的眼神出現渙散症狀,麵部表情也有了一絲鬆懈的跡象。任他防禦之心再強,也敵不過被突然強塞下一整瓶吐真劑。


    “咱們就開門見山吧,”蒙塔納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說。“草堆裏的門鑰匙是你的傑作嗎?”


    “不是。”


    “你使用過嗎?”


    “使用過。”


    “什麽時候開始用的。”


    “大概86年以後一直在使用。”


    “這個門鑰匙是誰設置的?”


    “我不知道。”


    “吐真劑真的管用了嗎?”貝爾尼克忍不住插嘴。


    “管用。”老頭迴答,在藥水的作用下,凡是聽到的問題他都得如實迴答。


    蒙塔納想了想,又問:“門鑰匙通向哪裏?羅馬尼亞嗎?”


    “門鑰匙的另一端是黃昏之島。不是羅馬尼亞。”


    蒙塔納頓住了,他瞠目大叫:“你再說一遍!”


    “門鑰匙的另一端是黃昏之島。不是羅馬尼亞。”


    蒙塔納啪的一聲扔掉了手裏的杯子,他站起身對組員們大聲說:“快去通知希臘魔法部,有兩個人誤入黃昏之島,請他們配合搜救。”


    特派員小組迅速行動起來,老頭也很快被提溜走了。


    “我沒聽錯吧?”鄧肯心慌意亂的說。“黃昏之島?就是那個生存幾率小於10%的死亡島嶼?”


    蒙塔納大歎。“這老家夥搗騰龍身上的東西有年頭了,所以我以為這個門鑰匙連接的是羅馬尼亞龍穴,沒想到會是客邁拉獸的老窩……”說著,他用保加利亞語咒罵了自己。


    貝爾尼克幹巴巴的說:“半斤八兩,龍穴和獸窩都一樣。”


    ***


    同一時刻的黃昏之島。


    【這森林怪怪的。給我的感覺很不好。喂!你為什麽不說話?】


    聒噪的貓。


    【我好心和你說話,你居然還罵我?】


    “你為什麽都不著急?”威克多終於忍無可忍的咆哮。“已經過去將近兩個小時了,我們連裏格的影子都沒瞧見!你難道不為你的主人擔憂嗎?”


    【老實說不是很著急。】趕在眼前的暴躁小子把它生吞活剝之前,黑貓續道:【他仍然性命無憂,應該還活蹦亂跳著。】


    “你是如何肯定的?”


    【因為我還活著。】


    威克多一言不發的盯著它,之後,他轉開目光,拔步朝前走去。


    【等等!】它突然大叫。


    威克多霎時停住腳步。“你發現什麽了?”


    肩膀上的黑貓立起來,探出腦袋對著空氣仔細嗅聞了半天。【右手方向有魔法反應,快去看看!】一確定目標,它堂而皇之的指揮起威克多來。


    威克多迅速朝它所指的方向奔去。五分鍾以後,他停在一個石碑一樣的東西前方。沒有裏格,連隻蒼蠅都沒有,也就是說白費工夫了。


    黑貓從他肩膀上跳下來,湊近那些石碑瞧著。【魔法反應來源於這些石碑。】


    威克多狠狠踹了腳巍峨參天的大樹:“該死的!”他低聲咒罵。


    【這些東西是做什麽用的?上麵的圖案是什麽意思?】黑貓歪了歪腦袋。【嘿,克魯姆小子,這上麵的字你能看懂嗎?】


    威克多靠著樹幹低頭悶聲不吭,像在琢磨什麽,對黑貓的問題置之不理。


    【喂!問你話呢!】黑貓不滿的喵喵大叫。


    威克多應付般的瞅它一眼。“寵物就該有寵物的樣子,太過咄咄逼人的動物不會討人喜歡的。”他慢吞吞說。


    【我不是寵物!】


    “你不是說你是裏格的寵物豆莢嗎?”


    【對,可是我不是你說的那種寵物……】


    “那就更讓人難以忍受了。”威克多語氣淡漠的說。“沒有身為寵物的自覺、凡事擅作主張,養在身邊無非就是個禍害,對主人百害而無一利。”他把玩著手裏的魔杖,低聲道:“養你有什麽用?”


    一股寒意躥上黑貓的背脊。它繞著他轉了一圈,最終停在五步開外的地方蹲下瞪著他。


    【你是威克多·克魯姆?】


    威克多莞爾,眼底不帶一絲笑意:“搞了半天你都沒弄清我是誰?”


    【因為你給我的感覺不太一樣了。】黑貓想要深入研究他,卻發現無法侵入對方思維的更深處,反而被很多混亂的思潮包圍住,被那些思潮反撲溺斃前,它不得不迅速撤出來。


    黑貓惱怒的想:克魯姆小子發現大腦封閉術對它不起作用,就反其道而行,盡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充斥在腦中,以防備它窺探他的大腦。


    真是個詭計多端的小子!它不得不放棄對他的窺視。


    “人永遠都不可能隻有一麵。”威克多不鹹不淡的告訴它。“你大概理解不了這些。”他斜睨它一眼。


    這小子,嘲笑它嗎?!黑貓更窩火了。


    【你知道裏格是怎麽看你的嗎?】黑貓想要扳迴一局。


    威克多揚了揚眉毛。“正直,善良,沉穩,耐心……大概這類非常正麵的。”他微笑,這一次是真心實意的。


    【你不怕我告訴他,其實你是一個心眼多的、狡猾的、睚眥必報的、毫無耐心的詭詐刁鑽之徒!】


    “哪兒有那麽嚴重,是你太過主觀了。”威克多淡淡開口。“我也說了,人不可能隻有一麵。況且,如果真到那個時候,”他好整以暇的微笑起來。“你說,他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黑貓無言語對,震懾它的不是他的言論和笑容,而是那雙很冷很冷的幽深瞳孔。


    【好吧,克魯姆家的小子,】沒過多久,黑貓終於有了迴應。【不管他到底會相信誰,眼下你應該相信我,因為,我感覺到一股很強烈的魔法波動,這一次我敢肯定,那是裏格。】它刷地一下跳到威克多的肩上。【所以,把你剛剛什麽禍害、什麽的百害而無一利話收迴去!】為了挽迴自己的尊嚴,它在他腦子裏大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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