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也惦記那個轉世之位,一心要把索爾傑爾拉下來,把事情鬧得盡人皆知,是不是也會……英年早逝?”


    房間裏驟然安靜下來,家養小精靈們紛紛偃旗息鼓,一個個提心吊膽地跑迴主人身旁。


    希娜更是寸步不離海姆達爾,她已經被多多馬洗腦得相當徹底了。


    多多馬甚至義正言辭的告誡她,假使有一天,他接了指令要對海姆達爾少爺不利——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不過他看多了從不可能到可能,他當然不能惡意揣摩自己主人的心思,但任何事都要未雨綢繆——她必須不假思索地站在海姆達爾少爺那一邊,作為一名合格的家養小精靈,不管主人的行為是否正確,絕對不能背棄,相對的,不管主人是否有錯,也要義無反顧地保護主人的安全,而對與錯不該由家養小精靈來做判斷。


    所以希娜聽了主人的話之後一下子就慌起來了,總覺得那番言辭透露出的信息相當危險,雖然腿都軟了,卻還是一遍又一遍的默誦多多馬曾經囑咐她的話。


    就是死也要死在主人的腳前——做敵人進攻的絆腳石。


    可憐希娜都到了夕陽紅的歲數了,日子過得反倒比年輕時還刺激,原來伺候伊芳小姐(亞當的奶奶)那會兒隻需要跟在身後照顧衣食住行,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哄小姐開開心心的,替小姐照顧孩子,隱瞞老爺在外麵——希娜頓時一驚,趕緊把那要不得的久違的憤懣壓下去……


    總而言之,小姐去世以後作為從朵列家出來的私人家養小精靈她這輩子實際上已經功德圓滿了。


    那個時候的希娜也確實在等死。


    她的神智不清也並非如亞當少爺後來揣度的那樣“想要離開克勞斯家,想要攀別的高枝”,她真的因思念過度而心力交瘁——鐵石心腸的克勞斯家的人根本不相信情感的羈絆,誰曾想亞當少爺別有用心的順水推舟帶給她的是“梅開二度”的生活動力。


    海姆達爾少爺和伊芳小姐是那般的相似,越和新主人相處體會就越深,她服侍的兩位主人都是心裏透亮麵上卻絲毫不顯的人。


    伊芳小姐內心的痛楚隻有她這個家養小精靈看得見,她心疼,焦急,憤恨……卻無能為力,因為她隻是一個家養小精靈,沒有主人的吩咐她就不能任意妄為。


    現在不同了,她終於可以不顧主人的命令“任意妄為”了!


    希娜熱血上頭,刷地冒出來,兩臂平舉於身側,如臨大敵的擋在海姆達爾身前,就像“老鷹捉小雞”遊戲裏護崽子的老母雞。


    海姆達爾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希娜還嫌赤膽忠心不夠昭然若揭,滿臉堅毅的迴頭道,“希娜一定會保護主人的!”


    房間裏頓時響起洪亮的笑聲,源自朗格大長老。


    希娜被笑得一頭霧水,茫然了……


    屏風後的多多馬一直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迎視主人揶揄的目光。


    多多馬那個頭疼啊,看這樣子,估摸是矯枉過正了。


    “你想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未免早了點!”大長老突地斂容冷笑數聲。


    希娜什麽時候見過這種陣仗,剛才頭腦發熱表了忠心,血肉之軀卻遠遠跟不上反射神經,被朗格這麽一威嚇,當即腿肚子一抖撲通一下坐在了地上,臉上惶然懼怕盡顯,大大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海姆達爾趕忙站起身去扶她,希娜猛地一個激靈迴過神來,要強的推開主人的手,一骨碌爬起來,聲線發抖的尖叫,“主人別怕……有……有希娜……”


    色厲內荏的表現任誰見了都會忍不住會心一笑。


    她一定要忠肝義膽舍生忘死,海姆達爾勸不住,猶豫片刻後有了主意,趁她不備彎腰親了她的臉頰。


    希娜頓時呆若木雞,整張臉迅速紅透,跟一隻熟番茄一樣,“哎呀哎呀”著匆忙捂了臉忸怩起來,忠肝義膽瞬間被忘了個幹淨。


    這招“輕薄”屢試不爽。


    海姆達爾笑眯眯的抓著她,把她拉到身邊,用手按住她的肩膀,被主人“非禮”的希娜乖順地立在邊上用手指絞衣擺,耷拉著腦袋,蝙蝠般的大耳朵紅得像能滴出血來,難為情ing……


    海姆達爾抬眼看向朗格,“我們剛剛說到哪裏了?”


    大長老一陣無語。


    “既然都想不起來了,那就讓它過去吧。”海姆達爾總結性發言了。


    朗格忍俊不禁。


    海姆達爾就當沒看到,徑直道,“您還有事嗎?沒事我就走了。”


    朗格沒有留他,麵帶笑容地點點頭,臉上的可親勁別提有多露骨了,如果不是剛才的“心聲”言猶在耳,海姆達爾都恍惚的以為他們有多投機多融洽呢。


    雖然那索爾傑爾是自己上的“賊船”,好歹也是鮮活的個體。


    海姆達爾自打重生在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在談話中“笑談人生”,上輩子是個草根階級,大家族裏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對那時的他來說就是晚餐之後的黃金檔,今天忽然身臨其境了,腦子禁不住有點發懵。


    朗格看出了他的忐忑,心想裏格肯定從來沒接觸過這類陰暗齷齪,照隆梅爾那德性,別說髒著他的眼睛,大概連點血腥味都不會讓他聞到,所以他現在這略有不安的表現算是相當有城府了。


    想到這裏,朗格眼底就浮現出一絲激賞,在他們這樣的家族裏生活,胸中自有溝壑是再好不過了,不管是否有用武之地,總比天真單純不諳世事要強——朗格終究還是把海姆達爾看做一家人。


    “這事你不用擔心,聽過就算,別擱心裏。”朗格破天荒的出言安撫。


    海姆達爾欲哭無淚:“那您別和我講啊!”這倒黴催的,還不如什麽都不知道呢。


    “應該告訴你的。”這點朗格很堅決。“那個位置原本應該是你的,那份光環和殊榮也該由你來享用。”


    “我不要英年早逝……”海姆達爾垮著臉嘀咕,那“轉世”就跟催命似的,誰愛誰拿去吧。


    “他隻要老實安分,活個七八十年應該不是問題。”朗格笑了笑。


    海姆達爾怔了怔,威克多也說過類似的話……


    “哦,你的那個男朋友嗎?”


    海姆達爾這才發覺他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嗯,他曾經說索爾傑爾如果安安分分的倒也沒什麽不好。”


    朗格就露出了一個可以稱之為欣慰動容的神情。


    海姆達爾心裏一動,好像斯圖魯鬆家對威克多始終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態度,輕易就讓他住進了非直係族人都難以入住的祖宅,衣食住行钜細靡遺一應俱全,落月公館也是任其隨意往來……細微末節處盡顯縱容,但是又不會讓他人覺得突兀,如今迴想起來,種種跡象在祖宅居住的那段時間裏就可見端倪。


    斯圖魯鬆家的人大多隻知道約爾夫,不識瓦西裏耶維奇。


    朗格大長老一直在淡化校長在族人們心中的形象和影響,十有八九跟他的計劃有關,如果對照約爾夫臨終之言的真正版本,也不用等個十年八載索爾傑爾身上最大的漏洞就暴露出來了。


    “巴斯泰托今天輸球了。”


    “輸了?怎麽會?”海姆達爾難以置信,沒有了本場的積分……火神隊終於從懸崖邊翻下去降為二線隊伍了。


    換句話說明年的歐羅巴洲冠軍杯火神隊就喪失了直接挺.進決賽的資格,為了參加正式比賽就必須和一線以下的來自其他級別的共47支隊伍進行四輪資格淘汰賽,隻有積分排在前12名的隊伍才能進入正式賽程——和一線的10支隊伍(包括上屆冠軍)爭奪冠亞軍。


    火神隊今晚有一場比賽,海姆達爾早前已經答應了出席生日宴,隻好放棄了現場觀賽的念頭,可是,好端端的怎麽就輸了呢?


    海姆達爾認為男友的技術還是相當過硬的。


    “火神隊出了什麽狀況了嗎?”據男友透露今天晚上的對手不足為懼,他不是喜歡說大話的人,海姆達爾滿心以為今晚的巴斯泰托必將旗開得勝。


    “沒出什麽狀況,就是威克多克魯姆沒能上場。”朗格並不賣關子。


    海姆達爾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朗格啞然失笑。


    “你是不是有點盲目啊!”朗格逗他。


    “有了威克多做守門員,火神隊絕不會無緣無故失分;沒有威克多做守門員,火神隊十有八九攔不住球。”海姆達爾斬釘截鐵。


    有人咳嗽了一下。


    朗格不露聲色地挑了下眉毛,眼底卻滿是興味的笑意。


    海姆達爾淡定地看向雪景屏風,淡定地說:“爸爸,您千萬要保重身體。”


    屏風那邊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下——源自希娜腦補。


    在朗格的大笑聲中,隆梅爾從屏風後麵走出來,臉上掛著無可奈何的笑容。


    ***


    火神隊輸球的消息使得海姆達爾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告辭後離開了祖宅,朗格讓自己的家養小精靈去送他。


    離開祖宅的那一刻,海姆達爾忽而有種逃離了監牢的舒暢感,好像全身毛孔都張開了,連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這個暑假讓他體會最深的不是被山寨,而是家族成員們的皮裏陽秋、貌合神離。


    這樣的根本不叫家人,約爾夫不喜歡這裏,他更不喜歡——也許他多少繼承了一些約爾夫生前的執著和向往,很朦朧,若有似無,卻揪心抓肺。


    約爾夫臨死前才得以一嚐夙願——離開斯圖魯鬆家,在這一點上他們的判斷異曲同工,約爾夫是失望,而他已經沒有了期望。


    海姆達爾又看了一眼燈火通明、輝煌巍峨的祖宅,轉身大踏步的離去,步履輕快而堅定,貓頭鷹路燈組成的燈光小徑在腳下匯集成一條斑斕的彩虹,猶如琉璃般美好的七彩夢境,帶著揮別過去、展望未來的信念,在漆黑的夜色中不斷拓展,延伸,再延伸……


    兩扇窗戶前的兩個人幾乎同時收迴目光。


    索爾傑爾力持鎮定的神情下是翻湧難平的心緒,那是一種赤.裸裸的嫉妒和不甘。


    不遠處的阿納爾露出了今晚第一個也是最真誠的笑容,那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與此同時,書房內的落地窗戶前的隆梅爾也戀戀不舍地轉過身來。


    “一定要好好培養他。”朗格慨歎。


    “還用得著您說?!”隆梅爾哂笑。“隻要您別把手伸得太長。”


    朗格對他淡淡的挑釁不為所動,自嘲道,“多慮了,我是轉世的忠實擁護者,眼裏揉不下沙子,隻看得見優秀的索爾傑爾。”


    隆梅爾大笑,三步並作兩步坐到大長老身旁,搶過茶壺親手替他斟滿。


    朗格莞爾,但沒有伸手,“要是讓家族裏的那些人看見他們了不得的族長居然給朗格端茶倒水,大概眼珠子都會掉下來。”


    “臉皮比城牆厚的老家夥還矯情什麽!”隆梅爾笑罵著把杯子塞進他手裏。


    “我當然要‘矯情’,”朗格故作不快。“你都請了紅帽子的人來對付我了,我心裏能舒服嗎?”


    “我那是未雨綢繆,跟你有什麽關係!明知故問!”


    朗格眉眼帶笑的喝了一口茶,然後對隆梅爾瞪眼道:“給你這麽一打岔我都差點忘了,你給我安分點,別去招惹索爾傑爾。”


    隆梅爾勾起嘴角,慢條斯理的說:“如果他主動來招惹我呢?”


    大門前二人的“眉來眼去”朗格自然盡收眼底,就因為這樣他才不得不把這場原本隻屬於他和裏格的私人談話公開給隆梅爾。


    對隆梅爾這樣的人犯不著去耍心眼——況且家裏沒幾個人能耍的過他,可惜族人們就是拎不清,其實開誠布公反而是最佳的解決途徑。


    “你就太平點吧,索爾傑爾的存在目的你也是知道的,何必橫生枝節?他那點小心思能翻騰出多大的風浪?”


    隆梅爾不做聲了。


    朗格淡淡一笑,他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


    隆梅爾卻想他來招惹我的下場絕對比被你“精心”栽培要幸福得多。


    “對了,”剛要低頭再喝一口茶的朗格猛地想到什麽,“裏格的親生父親是不是叫西裏斯布萊克?”


    “是啊,怎麽突然想到那個家夥了,他還在蹲大牢……”


    “他逃獄了。”


    房間裏陡然鴉雀無聲。


    “你剛剛說什麽?”隆梅爾驚訝地揚起了眉毛。


    “原來你還不知道啊……”能見到素來穩如磐石的隆梅爾變臉,朗格的心情格外哈皮。


    估計光一門心思繞著裏格轉了,其他的都給忽略了。


    “不愧是族長,確實未雨綢繆,這紅帽子不就派上用場了嘛。”朗格興高采烈的挖苦。


    隆梅爾白了他一眼,話裏話外的意思他能不明白麽,居然慫恿他去謀害裏格的親爹……唯恐天下不亂的老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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