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海姆達爾和威克多剛穿過大理石過道廳,就被比約恩的家養小精靈蠟筆攔住了。


    “請二位跟我來。”根本就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等海姆達爾走進陽光室,才發現今天的陽光室多了些人氣。


    除了比約恩長老,卡特琳娜和索爾傑爾也在,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人,那天在前廳的族人聚會時有過一麵之緣,應該都是長老團成員。


    蠟筆把二人帶到了樹下的桌椅旁,送上一份茶水和點心,然後就消失了。


    海姆達爾明白比約恩的意思,現在不方便隨意進出藏書室,就算這些長老心裏有數,他這麽公然帶著威克多進進出出斯圖魯鬆家族的一級珍寶地,或許會給卡特琳娜長老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何況斯圖魯鬆家族的希望之星也在這裏。


    海姆達爾和威克多商量著吃完點心就迴去,這些天他們盡宅在藏書室裏了,應該出去兜兜風,就算不出海,在島上看看風光也好。


    威克多自然不會反對。


    那邊的爭論聲漸漸大了起來。


    就看見長老們圍著比約恩飛快地說著什麽,比約恩卻頻頻搖頭,一副咬死了也不答應的樣子。


    卡特琳娜也是包圍圈的一員,她沒有其他人那麽咄咄逼人,怎麽看都覺得言不由衷。


    “我很忙,沒空幫他畫畫!”比約恩的咆哮陡然之間傳來,夾雜著英語和德語。


    海姆達爾一知半解的聽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們在爭論什麽。


    然而,那位話題中的焦點人物卻什麽都不做,站在一旁,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甚至還有心情四下打量,當索爾傑爾的目光慢慢往這邊移來時,海姆達爾當即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的茶杯,不想和那道目光有丁點的交集。


    威克多卻發現那道目光直接略過他們,半點都不逗留,看樣子是壓根不把他們倆放在眼裏。


    他在心裏冷冷一笑。


    “如果他安分守己,倒也算了。”


    海姆達爾聽了詫異地抬眼。


    威克多轉過臉來衝他微微一笑,神情十分柔和,“怎麽了?”拿起一塊點心放到他嘴邊。


    海姆達爾下意識的咬住那點心,默默吃了起來,難以相信,剛剛那令人戰栗的低語是出自威克多之口……


    “說沒空就沒空!”比約恩又一次大叫,而且還下了逐客令。


    那些長老又一次七嘴八舌的吵了起來,比約恩煩不勝煩,當場排開眾人三步並作兩步離開包圍圈,趕在他們再一次圍堵上來之前拿手用力一指,用德語飛快的說——


    “我在給他們畫畫,畫作沒有完成以前我絕不再替別人畫人像!”


    海姆達爾頓時瞠目,咬著點心與威克多麵麵相覷,怎麽好端端的坐著也會被拖下水?


    早知道就不來了。


    一名身著煙灰色真絲長袍的長老完全把比約恩的話當推托之詞,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呢,心裏老大不高興的,這比約恩也太不近人情了,難道現在還有比索爾傑爾更重要的事情?


    “他們能和索爾傑爾比嗎?你就先答應我們好了,讓他們往後……”


    該長老正說得起勁,被另一名臉色微變的長老拉住了,在他耳邊匆匆說了什麽,別有深意地拿眼睛時不時的朝海姆達爾瞟兩眼。


    煙灰色長袍的長老立馬訕訕住了嘴,不自在的朝海姆達爾那邊張望了幾眼,含含糊糊的哼唧了兩下,不做聲了。


    實際上海姆達爾懵懵懂懂的沒聽懂他們後來在吵什麽,見那倆人老是往這裏瞅,就轉頭問威克多,“他們為什麽老看我們?”


    威克多搖搖頭,表示不明白。


    海姆達爾“哦”了一聲,很阿q的繼續啃點心。


    不一會兒,那邊就散了。


    海姆達爾興高采烈的跳起來,威克多一把拉住他,掏出手絹給他擦掉了粘在嘴邊的點心屑。


    他不好意思的傻笑了兩聲。


    “小可愛,來來來,卡特琳娜陪你迴去換衣服。”卡特琳娜長老興致勃勃的抓住海姆達爾的手把他往外麵拖。


    那些還沒有離開的長老聽了頓時吹胡子瞪眼,比約恩見了立刻配合著大聲嚷嚷起來。


    “卡特琳娜,你別插手,藝術要發自內心,他願意穿什麽樣的衣服就穿什麽樣的!”


    那些長老更沒好氣了,既然如此,那還換什麽!


    擺譜!!!


    卡特琳娜一邊迭聲說“知道了”一邊拉著海姆達爾往外奔,海姆達爾急忙迴頭,威克多立刻跟了上去。


    “對,你也要換一件!”卡特琳娜對威克多的“自覺”很滿意。


    煙灰色長袍的長老覺得被當眾掉了麵子,臉色非常難看,他僵著步子走到索爾傑爾身旁,“想當初比約恩的先祖能當上第七任族長,還不是因為約爾夫臨終前的一句話。”


    言下之意比約恩斯圖魯鬆不懂得知恩圖報,是個忘恩負義之徒。


    “第七任族長要是泉下有知,還不知道會怎麽咒罵他呢!難怪第七代那一支到現在就剩比約恩這一根獨苗了。”該長老猶不解恨的喃喃。


    “既然如此,又何必為難他,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留不留畫像對我來說也無所謂。”索爾傑爾的語氣淡淡的,好似世間的一切都無法記掛在心頭,顯得風輕雲淡從容淡然。


    幾個長老一聽,心裏又酸又澀,痛斥世風日下,怒罵族人們不識好歹舍本逐末。


    索爾傑爾依舊神情淡然,不發一言。


    長老們一看,頓時老懷寬慰,肯定和擁護的心愈發堅定了。


    這一邊,卡特琳娜已經把海姆達爾推進了房間。


    “與其日後被當成挑刺的話柄,還不如弄假成真,就讓比約恩幫你們畫一幅畫又怎麽了!”這是卡特琳娜勸海姆達爾就範的說辭。


    還大張旗鼓地把德拉科也叫了過來,甚至還讓奶糖和豆莢也來一同參考。


    豆莢喵了一聲,窩在桌子上沒動。


    奶糖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把衣櫃裏的衣服一件件拋出來,立刻興奮起來,一會兒用爪子推推這件,一會兒又湊上去看看那一件,別說,還真有點造型設計師的認真架勢。


    “你怎麽就這麽點衣服?”卡特琳娜對海姆達爾的衣帽擁有量相當不滿。


    海姆達爾望著堆成山的衣服,小聲嘀咕起來。


    “要不要看看我的?”德拉科在旁邊出謀劃策。


    “對!雖然你表兄比你高一些,不過你們的尺寸應該差不多。”卡特琳娜說罷,拉著德拉科奔了出去。


    “一定要換衣服嗎?”海姆達爾為難的說。


    “換一件吧,不然肯定沒完沒了。”威克多打開衣櫃的另一扇門,裏麵是他的衣服,隨手拎出一件鐵灰色長袍,換下了身上的雪青色長袍。


    海姆達爾見了,摸摸頭,在衣服堆裏翻了翻,挑出一件銀灰色的絲織長袍在身上比了比。


    “怎麽樣?”迴頭朝奶糖眨眨眼。


    奶糖像模像樣的在他身邊兜了一圈,貌似很滿意。


    [它懂什麽!]豆莢貓啼笑皆非。


    海姆達爾卻不這麽認為,笑眯眯地朝奶糖豎了個拇指,換上了這件絲織長袍。


    奶糖立馬挺胸收腹,好像非常得意。


    海姆達爾一轉頭,看見威克多定定的瞧著自己,就遲疑的說:“不好看嗎?”


    威克多笑道,“很好看。”


    眼裏多了一絲海姆達爾沒能看懂的東西。


    “哎呀,這件很不錯!”卡特琳娜的聲音突然響起,匆匆跑過來圍著海姆達爾看了又看,眼中滿是欣喜和驚豔。“你穿著很漂亮,銀色和你很相配。”當她發現與長袍配套的滾著亮銀絲線的領帶上繡著斯圖魯鬆家族的樹形紋飾時,眼底的笑意就更濃了。


    “我們白選了半天。”德拉科泄氣似的癱坐到椅子上。


    “沒事,”卡特琳娜安慰德拉科。“大不了讓比約恩再畫一幅,我和他關係鐵著呢,讓他再畫一幅他肯定不會拒絕。”


    海姆達爾不由得大汗。


    ***


    比約恩選的繪畫場所是他的畫室,畫室裏麵有一扇大大的玻璃窗戶,窗戶外花木蔥蘢,向遠處眺望能隱約看見天水之際波光粼粼。


    大玻璃窗前有一個造型古樸的單人靠背沙發,織物包麵上繡滿了大朵大朵的白玫瑰,扶手上雕刻著密密麻麻的精美花紋,沙發的四隻腳是四朵造型別致的花骨朵。


    比約恩摸著下巴看看他們倆,指揮海姆達爾坐在沙發上,威克多站在沙發旁。


    海姆達爾坐下去的時候姿勢有些僵硬,生怕一不留神把這把看上去很有些年頭的沙發椅給壓折了。


    被人畫是很枯燥的,要一直保持原有的姿勢不動,好在比約恩速度還算快,打了底稿以後就不再拘著他們,隻要維持大致的姿勢不動就可以了,說話、轉頭、動胳膊自便。


    一整天折騰下來就沒幹別的了,走的時候比約恩關照他們明天繼續,義正言辭的強調絕不可半途而廢。


    海姆達爾的臉立馬就垮下來了。


    還讓不讓人活了。


    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小聲問威克多累不累,雙雙走出了畫室。


    期間,麵對滿屋子的畫作,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比約恩捶胸頓足。


    這些可都是他的得意之作,特地擺在這裏顯擺……不是,特地擺在這裏供人鑒賞的,這孩子怎麽就不懂得把握時機呢?別人想看還看不到呢!


    還是那個克魯姆有藝術眼光,一眼就見了其中的精妙所在,打量的都是他最最得意的幾幅作品。


    想到這裏,比約恩臉色稍霽。


    提筆蘸著顏料又描繪了幾筆,在光影的變換中筆走遊龍,用薄薄的暗色打了一層底,然後眯起眼睛出神地凝視了一會兒,努力迴想那二人的容貌和動作,半晌以後,又添了幾筆。


    幾分鍾以後他擱下畫筆,拿起一旁的速寫本子飛快的畫了起來,這一迴,趕在蠟筆提醒他之前就猛然間住了手,端高本子迎著光線拿近拿遠的打量,眼中流露出一絲遲疑。


    然後,他快速的往前翻看,越看臉上的震驚就越明顯。


    直到最後,他猝然間丟下本子,慌慌張張的跑到畫室的一個角櫃前。


    畫架被他撞倒在地,他卻無動於衷。


    蠟筆立刻扶起畫架,重新支好,對主人的失態很是震驚,卻又不敢上去打擾,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主人抽出魔杖在角櫃的門上有節奏的敲了幾下,角櫃刷地一分為二,露出裏麵的三層石砌收藏架。


    機靈的蠟筆早已鎖住了畫室的大門,屏息靜氣地守在一旁,比約恩眼中明晃晃的詭異光芒令他又害怕又擔憂。


    主人已經有五年多沒有打開過那個角櫃了。


    比約恩雙手微顫的捧出一個深紫色的皮本子,小心翼翼的端著它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蠟筆立刻送上手絹想給他擦拭額頭滲出的汗珠,被他一把推開了。


    “快,把我的速寫本拿來。”比約恩微喘著說,聲音中包裹著一層迫不及待。


    速寫本立刻出現在手邊。


    “打開到我最新畫的幾幅人物速寫那裏。”


    本子嘩啦啦的翻起來,在某一頁停下。


    比約恩立刻翻開手中的紫皮本子,動作十分輕緩,生怕碰壞了什麽一樣。


    一頁頁的對照,一頁頁的審視,一遍遍的琢磨。


    表情從驚訝,到震驚,到懷疑,到猶豫,到呆滯,直至最後的確信。


    他輕輕撫上紫皮本子的其中一頁,那個角度,那個明暗對比,那個笑容,竟和自己手下的其中一幅是如此的相似,相似到幾乎如出一轍。


    “原來,我不是在畫他,我是通過校長的繪畫在尋找他。”


    比約恩喃喃著合上本子,呆若木雞地怔忪片刻,背都有些佝僂起來了。


    “主人……”蠟筆怯怯的喊了一聲。


    比約恩卻刷地站起來,把蠟筆嚇了一大跳。


    “主人?”


    比約恩充耳不聞,小心的放下紫皮本子,匆匆朝窗戶前的畫架走去,走到一半踉蹌了一下,掀翻了顏料盒,各色顏料頓時灑了一地,他卻不管不顧,隻是一門心思地奔到畫架前,仔細端詳他適才還在繪製的新作。


    不明就裏的蠟筆寸步不離地跟在他後麵收拾殘局,心裏的憂慮更深了一分。


    “快!把那麵牆上的裝飾帷幕卸掉!”比約恩一臉興奮地大叫起來。


    蠟筆一楞,立刻照辦。


    橙綠雙彩條紋的帷幕刷地化為烏有,一幅一坐一站的雙人畫像赫然出現在他們眼前。


    比約恩頓時熱淚盈眶。


    “是他,真的是他……”他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又哭又笑。


    蠟筆傻傻的望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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