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伊洛朗教授把那份批改過的試題放到他眼麵前時,海姆達爾臉色都變了,瞠目結舌了半晌。“這東西怎麽到您手上去了……”他訥訥的挪開目光。


    洛朗教授麵不改色。“斯內普教授寄給我的。”他低頭瞟了眼試題旁的批注。“我和他的教學模式不同,側重點也不一樣,看得出他很重視基礎教育,也相當嚴格。”


    這算不算給自己的老師丟臉了?海姆達爾垂頭喪氣的嘀咕起來。


    洛朗教授把他的反應看在眼底,至少這孩子沒有自暴自棄,雖然不喜魔藥學,學習態度卻還是十分端正的,沒有逃課或者不做作業的不良記錄。“我挺感激斯內普教授的。”他用手撐住下巴,笑眯眯地對某男孩說。“因為他給我指出了一個新的摸索方向,放心吧斯圖魯鬆,教授一定會好好關愛你的。”


    海姆達爾沒忍住,哆嗦了一下。等他離開魔藥學課堂,一天中第二次走進食堂時已經將近一點鍾,他把那份試題扔到桌子上,長歎一聲坐下來。


    奮筆疾書的萊昂布魯萊格連頭都沒抬一下。“很糟糕?”他知道海姆達爾被留堂,也知道這位室友不擅長什麽。


    “也就那樣了。”海姆達爾拿起一個蘋果,張口惡狠狠地咬下一大塊。“德姆斯特朗不是倡導學風自由麽,魔藥學差勁又怎麽了,放眼整個學校差勁的又不止我一個,洛朗教授幹嘛老盯著我?!”


    “因為你不是所有科目都很差勁。”萊昂冷靜的說。“偏科的學生很容易激起老師的鬥誌,尤其你比那些差勁家夥知道上進。”


    海姆達爾苦笑,“你是誇我還是貶我?”


    “嗨!”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海姆達爾轉過身,看見鄧肯笑容滿麵地站在他後麵,還有威克多……他忍住歎息,“有事嗎?”人果然是適應性很強的生物,半天工夫都沒有,他都能坦然麵對鄧肯的目光了。


    他就納悶了,這家夥到底在看什麽,或者說他想看出什麽?


    在令人不安的疑慮中,海姆達爾陡然一驚,後背開始冒冷汗,皮膚上泛起了雞皮疙瘩,胃部絞痛、手汗如漿,這感覺就像是吃壞了肚子,事實上他正是這麽催眠自己的——沒關係,說不定你是吃到了不幹淨的東西,去校醫室配點藥水或者多跑幾趟廁所就好了……


    莫非。某男孩心驚膽戰的想,莫非鄧肯看出他的“病症”?察覺到他的不正常?這番領悟令海姆達爾如坐針氈,越想越難堪,越想越忐忑,他不敢抬頭,方寸大亂之間顧不得許多,胡亂丟下一句“研究室還有事”匆匆忙忙的逃離。


    期間連頭都不敢迴一下。


    海姆達爾一路奔進實驗研究室,沉重的大門在身後乓的一聲關閉。他坐到椅子的軟墊上,往後靠向椅背。安靜幽閉的空間舒緩了他的躁鬱,使他漸漸平靜下來。海姆達爾閉目沉吟片刻,猶如下定了某種決定,他猛然睜開眼,從桌子上抽出了信紙……


    他不是什麽都沒想過,也不是真的不敢去想,事實上海姆達爾研究過自己的“病”。鄧肯的藏品他看過,更色/情得他也見過,本來他以為是德姆斯特朗的大環境造成的,從霍格沃茨迴來以後他開始真正焦慮起來。


    那間學校的女孩子非常可愛,他很高興能和她們親近,但是,卻激不起一丁點的漣漪,沒有異性相吸,沒有蠢蠢欲動,沒有所謂的萌動,連個淺淺的波紋都沒有。


    海姆達爾原本還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這是水土不服造成的反作用,當他們迴到學校之後,他再也裝不下去了,鄧肯的目光扼殺了他的粉飾太平……


    海姆達爾鼓起勇氣,在信裏告訴父親自己的不正常現象,略去了婉轉隱晦的暗示,他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我剖析後的結論:我覺得我很有可能是同/性/戀。


    之後,奧拉爾帶走了他的信,他開始陷入焦急地等待。海姆達爾甚至取消了除上課之外的所有活動,因為他無法平心靜氣地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與其一心二用事倍功半,還不如什麽都不做。


    父親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對我很失望?信寄出去以後,某男孩愈發不得安生了。


    ***


    如果海姆達爾能夠冷靜的思考會發現隆梅爾斯圖魯鬆並不是一個老古板,也不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或許他就不會那麽愁悶了。


    換句話來說,隆梅爾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失望。在最初的驚訝過去以後,這位父親習慣性的陷入沉思。聰明如他很容易就看出了字麵後的意思,不安和沮喪隨著紙張的氣味傾吐而出,通過信件他都能想象得出裏格當時的表情有多麽的無奈。裏格在向他求助,一種被信賴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決定先安撫兒子,這是最主要的。


    『雖然你沒有針對性的做出描述,但毫無疑問的,這是肉體的吸引。』隆梅爾在迴信中告訴海姆達爾。沒有必要覺得難堪或者畏懼,雖然他確實因此有些小小的失落,此前他還是很期待裏格能夠結婚生子,不過現實就是如此曲折。『我們不是住在伊甸園,律法中也沒有明文規定男人不能喜歡男人,這不是十惡不赦的事情。我們更不是住在純潔派的理想樂園中,不會因為你的“不正常”而遭到譴責乃至傾家蕩產,親戚朋友也不會因為你的性向與你形同陌路,明確點說,除了得不到合法婚姻和巨額陪嫁以外,並沒有實質性的損失。』


    隆梅爾筆鋒一轉,帶上了些許尖刻的嘲弄:『依照我們家目前的社會地位,如果要結婚,對象肯定要從同等地位的家庭中尋找。女人相當麻煩,尤其是惺惺作態的淑女。恭喜你逃過一劫,兒子。』


    這話絕不是隆梅爾為了安慰人臨時編出來的,他確實這麽想——隻有愚蠢的窮光蛋才結婚,因為錢財被淑女們敲詐一空,他們不得不通過婚姻來挽迴損失。


    隆梅爾斯圖魯鬆從前差點就被一個女人卷進這個漩渦,慶幸的是當時的他不夠有錢,或者應該這麽說,他的未婚妻不像她想象的那麽了解他和他的家族,所以才幸免於難。糾纏了一年多後那個女人在結婚前夕棄他而去,並很快嫁給了一個年紀足夠做她爺爺的男人,據說那個風燭殘年的老家夥腰纏萬貫,比他有錢的多。


    這就是淑女留給他的記憶,不管貞/潔與否,娶一個任性嬌慣、揮霍無度的名門閨秀相當於接手一塊偏僻而貧瘠的土地,轉手的代價就是付出比購買更昂貴的代價。他十分慶幸自己當初沒有頭腦發熱簽下那一大堆為她的家族成員們償還債務的文件,顯然她的前未婚妻迷惑人的本領還不夠爐火純青……


    隆梅爾時常通過往事來鞭笞自己,調侃自己。他不介意追憶“痛苦”的往昔,那都是教訓,能夠讓自己在未來的歲月中不犯下同樣的錯誤。


    所有人都必須承擔自己犯的錯誤,並為之付出代價。人人如此,遲早而已。


    譬如那個“令人拍案叫絕”的英國女記者。


    隆梅爾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看到那份英國報紙的,而且不是原版刊登的《預言家日報》,隆梅爾看的是總結了一周資訊的《星期日預言家報》。當時,那份報紙被壓在一大堆刊物下方,隻露出了三分之一的刊頭,如果他們沒有把裏格的名字放大擺在最上方,他根本不會注意到。


    看完以後隆梅爾出現了片刻的猶豫,無法決定該怎麽處理這份報紙。


    他想炸掉它,也想燒掉它,又想把它塞進英國魔法部長的喉嚨裏,最終他理智的決定還是把它塞進那個名叫麗塔斯基特的女人的喉嚨裏。


    隆梅爾想了一萬種能讓人立即從地球上消失的方法,每種方法所指向的結果都令他倍感舒暢,但在最初的衝動過去之後,他接受了好友的建議,用合法手段來解決問題。


    隆梅爾十分清楚人們喜歡看什麽,希望看什麽。翻陳年舊賬,揭露事實真相,維護弱者的權益,弘揚道德和正義。人們愛看美德必勝的戲碼,雖然很愚蠢,但很有效。事實上揚-埃瑞克費拉托夫就做的非常出色,既滿足了人們的興趣愛好,又能給自己做宣傳,何樂而不為。


    打官司很花時間,隆梅爾起初的意思是速戰速決,但是後來他發現通過訴訟來拖垮一個女人的財務和精神比速戰速決效果顯著,況且費事的還不是自己。


    那個英國女人不配得到就地正法的待遇,也不值得他花費任何精力,慢慢磨吧。教訓越長,就越深刻。


    隆梅爾放下羽毛筆,瞥向字跡未幹的信紙。


    身為長輩的責任和使命感驅使他更深層次的思考問題,作為一個父親,光用言語安慰是不夠的,他得為年輕的兒子做點什麽。裏格正處於非常時期,換句話說他剛剛“覺醒”——某父親琢磨了半天,覺得用“覺醒”形容最恰當——可能會焦慮、不安,尤其身邊全都是男孩子,萬一出現一兩個心思不正的家夥趁人之危……他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不能讓裏格受到任何傷害。何況貝爾尼克逐漸受到魁地奇校隊的重用,不可能天天守著人。


    思慮再三,隆梅爾做出了一個決定。


    ***


    父親的迴信比預期要遲,海姆達爾的驚訝卻並非來自遲到的迴信,而是送信的人。隆梅爾的信件不是通過信使送到他手上的,而是人工送抵,確切點說的是三個人,早上七點半出現在食堂,他的麵前。


    “我是米勒,海因裏希米勒。”黑發紳士的臉上始終保持適宜的微笑,不諂媚不疏離,剛剛好。“很榮幸,斯圖魯鬆先生。”他的聲音帶著一點腔調,但不難聽。


    當他彬彬有禮地欠身時,海姆達爾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


    “這是您父親要我轉交的信件。”米勒遞出隆梅爾的迴信。


    海姆達爾趕緊接過並道了謝,看了眼信封上的字跡,然後抬眼道:“請問您有何貴幹?”


    米勒無聲注視了他一會兒,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海姆達爾被看得莫名其妙,愈發摸不著頭腦了。


    “這是我第一次涉足德姆斯特朗。”米勒不疾不徐的說。


    海姆達爾沒吭聲,靜待下文。


    “要不是斯圖魯鬆主席特別交代,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來這裏。”米勒說。“畢竟德姆斯特朗的介紹人一向由泰勒希茲先生擔當。”


    海姆達爾皺了下眉頭,四周圍的學生開始交頭接耳。


    被人當眾議論的感覺非常不好,海姆達爾臉一沉。“如果您是打算向我推薦……無論是什麽,我都拒絕!”他斬釘截鐵的說。


    米勒的笑容未淡去分毫。“很抱歉,恐怕在這件事上您做不了主。”


    什麽?海姆達爾張口結舌。


    米勒含笑迴頭看去,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後,始終未置一詞的兩個少年走上前來。他們不卑不亢地朝海姆達爾點了下頭,左邊的少年率先開口:“我是阿爾馮林德。”右邊的少年續道:“我是安東馮林德。”


    兩個少年大約十三、四歲的樣子,濃密的暗金色頭發,藍得發黑的眼睛,高出海姆達爾約半個頭,身上的長袍平整筆挺地貼合在勻稱的肢體上,顯得精悍幹練。他們大大方方、泰然自若地站在那裏,直直看向海姆達爾,對周圍的議論和目光視而不見,沒有一丁點不自在的扭捏感。


    海姆達爾麵不改色地迴視,通過眼神給予警示,希望這對出色的雙胞胎能夠知難而退。這是他這輩子碰到的第二對孿生兄弟,單純做朋友他歡迎,如若不然……還是算了吧。


    “那麽斯圖魯鬆先生,”米勒有禮的說。“既然信已經送到,我就告辭了。”


    海姆達爾忙不迭叫住他,開玩笑,怎麽能讓這家夥跑了。“信我收下,人你帶迴去。”


    “我前麵也說了,這件事您做不了主。”米勒好脾氣的告訴他。“況且,林德兄弟就是信的一部分,我隻是遵照斯圖魯鬆主席的吩咐把信和人一並送來。”


    父親大人到底在想什麽,莫非被之前那封信刺激到了?!海姆達爾頭疼不已。


    “我明白了,我會寫信和父親溝通的。”海姆達爾無奈妥協。“你們倆隨便哪一個留下都可以,自個兒商量吧。”


    阿爾目不斜視,安東半眯了下眼睛。


    發現他們不說亦不動,海姆達爾不解道:“怎麽了?”


    米勒輕嗽了下嗓子。“請容許我再重申一遍:他們都要留下。”


    “兩個?”海姆達爾怪叫。


    米勒忍住笑意。“是,您父親當初就是這麽吩咐的。”


    某男孩傻眼了。


    “無須多慮,您完全可以放下心來。”


    海姆達爾眼皮一跳,這會兒倒真像個拉皮條的了。


    “雖然就讀年級不同,好在差距不是很大,在學業方麵應該會對您有所助益。”


    海姆達爾蹙眉,猝然抬眼看去,結果發現林德兄弟身上的長袍有校徽有滾邊有標牌,不是“一無所有”的特招生製,而是正式的秋冬款校服長袍。


    猶如當頭棒喝。海姆達爾終於明白這個米勒為什麽老說自己做不了主了,如果隻是特招生,他直接拒之門外就完事了,眼前這對兄弟不然,他們是入讀德姆斯特朗的正規生,也就是說主動權從頭至尾就不在自己手上。


    海姆達爾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親愛的父親大人,您唱的這是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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