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一九七二年九月十一日」


    今天西弗勒斯告訴我,他暑假的時候弄到了迷情劑的配方,調製的過程不很難,在魔藥製作方麵他一向有自信有耐心,問題是那些材料很難搞到。我告訴他,如果他真想用這東西就應該趁早準備起來,我們剛升上二年級,看起來時間還早,七年光陰卻是轉瞬即逝的,這當中會發生什麽誰都說不準。


    奇怪的是他居然很生氣,好像我的建議對他是一種侮辱,不,應該這麽說,我讓他使用迷情劑就是對他純潔愛情的一種褻瀆和鞭撻。


    西弗勒斯啊西弗勒斯,你真的是一個斯萊特林嗎?


    如果是我……


    ***


    “已經六點鍾了!”隨著說話聲,窗簾布刷拉一下被拉開,刺眼的光線前赴後繼地照進室內,房間裏頓時晨光大盛。


    海姆達爾擰起眉頭,卷起被子悶在頭上。


    然後,被子沒了。


    他側過腦袋把臉埋進鬆軟的枕頭裏。


    再然後,枕頭也沒了。


    他麵無表情地捶了下床褥子,床架應聲震顫,之後,他張開眼翻身爬起來麵對現實。


    迎接他的依然是那張菜皮似的老臉。


    已經九天了,整整九天過去了,明天就是正式開賽日了。為什麽他海姆達爾斯圖魯鬆不遠萬裏的跑來這兒學習進步,臨了卻仍然擺脫不去家養小精靈的桎梏呢?這是為什麽?一疊熨燙碼放得十分齊整的衣物被遞到海姆達爾麵前,他立刻反射性地伸平了胳膊予以配合,並自暴自棄地坐在床邊讓這位雖然年邁卻精力十足的家養小精靈為自己穿衣係扣梳妝打扮……(這娃從小受芝士的“迫害”,所以有點輕微的家養小精靈畏懼症,以至於不敢反抗,應該說他想不到反抗)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它沒有逼他穿裙子。


    “希娜,咱們打個商量行不行?”海姆達爾諂著笑,對著那個忙上忙下不亦樂乎的家養小精靈試探性的輕聲細語:“我的起床時間能不能推後一個小時?”


    “您在說什麽呢!”希娜很快予以駁迴:“一天之計在於晨,身為名門淑女,早上絕對不可以賴床,如果讓克勞斯家的公子知道了,對您的名聲沒有好處,將來嫁過去會落下笑柄的!”一邊說著一邊像模像樣的給海姆達爾仔細梳理頭發,光這還不能堵住它的嘴,之後它又絮絮叨叨的說:“您為什麽要把頭發剪掉?您的長發明明那麽美,小姐,往後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後行,您的身體已經不是您自己的了,您要為您未來的丈夫考慮。”


    海姆達爾麻木的神遊去了。


    他已經不想再多費口舌去糾正它越來越混亂的認知。這名家養小精靈希娜好像認準了海姆達爾就是它家的小姐,一會兒夫人一會兒小姐的稱唿它居然還很能適應,分場合看對象一點都不會亂。好在海姆達爾已經明白它口裏的小姐與夫人是同一人,要不然還真以為自己又精分了一迴。


    這個希娜的精神問題十分嚴重,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除了有時候萬籟俱寂夜深人靜時分會壓在牆角捧著老爺夫人的照片輕輕啜泣,可是天亮以後它照樣生龍活虎地……指鹿為馬。好像一點都不記得晚上清醒時發生的事情。


    起初海姆達爾對它是厭煩的,不僅僅因為它男女不分,更因為它強製性的把那所謂的名門淑女的頭銜加在自己頭上,用各種各樣的講究規矩理念束縛他,簡直比他親娘還親娘,凡是一名男性碰到此種莫名其妙的荒謬情況都不會樂意。


    但是當某一天晚上在一層的會客區無意中發現它躲在花束下方盯著一張小照片抹眼淚時,海姆達爾想還是暫時遷就一下吧,一個半月忍忍很快就過去了,再加上一個殷勤服侍的家養小精靈。想到此,他的心情豁然開朗起來,然後,他做了一件即使很多年過去以後依然令他十分後悔的舉動——他扒開了流瀉的花枝,不請自來地坐到希娜身旁。


    年邁的家養小精靈因為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而受到了驚嚇,它迅速抬臉看去,兩隻碩大的眼睛裏盈滿了淚水,蒼老的臉上掛著未幹的淚珠,目光怔然,竟隱隱有些癡了似的。海姆達爾卻根本不去看它,直接把視線落在它手中的照片上。依著皎潔的月光和暗淡的燭光,海姆達爾看清了照片上的景物。


    “真是漂亮的一對。”海姆達爾讚揚道。


    希娜迴過神來低下頭去,吸吸鼻子,嘶啞地喃喃:“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也是最漂亮的小姐。”


    “小姐?”發現它的神智似乎正常了,海姆達爾忙著答疑解惑:“克勞斯先生的奶奶嗎?你不是稱唿為夫人嗎?”


    “我是朵列家的家養小精靈,當年隨小姐一起進的克勞斯家。”


    換句話說就是陪嫁。


    “朵列?是你家小姐的名字嗎?”


    “不是,小姐名叫伊芳,伊芳朵列。”希娜輕輕摸了摸照片上小姐的笑顏:“小姐從小就是我服侍的,長大以後也沒有分開過,現在小姐不在了我卻好好活著……該死該死該死該!希娜該死!希娜應該陪小姐一起去!希娜不應該答應小姐要好好活下去!希娜該死希娜該死希娜該死————”


    海姆達爾從沒見過陷入自厭狀態的家養小精靈,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直到他冷不丁開口說“照片要被你掐爛了”才成功遏製了某家養小精靈的自殘自虐。


    “……希娜不是故意的……小姐……希娜隻是一時沒有控製住自己……”它拚命撫著照片上細小的褶皺,神經質的道歉哭喊。


    “怎麽迴事?大老遠就聽見這裏吵吵嚷嚷的……”亞當克勞斯忽然從會客區後方的通道裏走出來,板著一張精神不濟地青黑麵孔,大概是研究飛天掃帚途中遇到瓶頸,跑出來尋晦氣找平衡來了。


    他定睛仔細一瞧,驚訝地揚起眉毛:“斯圖魯鬆?你不去睡覺坐這兒幹什麽?”


    海姆達爾迴眼發現某家養小精靈不翼而飛了。他失笑連連地從地上爬起來,隨口敷衍道,“睡不著,出來曬曬月光。”


    令他驚訝的是亞當居然頗為讚同地頷首:“這方法確實管用,我也經常這麽做。”說著三兩步走到幽香四溢的枝椏旁就勢坐下,甚至順手把已經準備離開的海姆達爾也拉坐下來。


    兩個人就這麽“花前月下”地席地而坐曬月亮,奇怪的是一沒有人說話,氣氛就陡然變得詭異起來。


    “要不要喝點什麽?”亞當率先打破沉寂,他從來就不是被動的人。


    海姆達爾睨他一眼:“說了你能拿出來?”


    亞當卻自在一笑,不為他的挑釁所惱:“伏特加紅茶,是不是?”言罷也不管海姆達爾會有何反應,徑自對著空氣說道,“你們聽到沒有,把伏特加紅茶端過來。”


    很快的,伏特加紅茶被端到海姆達爾跟前,跟飲品一起來的還有突然失蹤的家養小精靈希娜。海姆達爾一看它的眼神就知道壞了壞了。果不其然,托盤還沒完全湊到兩人跟前,希娜又一次瞠目叫囂開了——


    “小姐!”它厲聲尖叫:“您怎麽可以這樣,太不檢點了,而且還坐在地上,起來起來,快起來,快迴房睡覺!”它不管不顧地把托盤塞進亞當手裏,拖起海姆達爾就往會客區外麵跑。


    “希娜。”某克勞斯先生麵沉如鐵,吐出的話像在數九寒冬裏冰凍過一樣:“要懂得適可而止,不要鬧出格了。”


    “克勞斯公子!小姐還沒嫁人,就算你們有婚約也不行,這關乎小姐的名聲!”某家養小精靈毫不客氣地斥責完,拉著“小姐”抬頭挺胸地走了出去,像打了勝仗的將軍一般。


    亞當盤腿坐在原地久久不發一聲,半晌後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麵無表情地淡然道:“該清醒的時候糊塗,該糊塗的時候倒是醒得快。”


    經過了那一晚之後,希娜對它家的“小姐”越來越上心了,弄得海姆達爾時常產生照鏡子的衝動,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變成“天底下最漂亮”的朵列小姐了。


    等海姆達爾從希娜的打扮中解放出來,時間已經滑過去半個小時。這同樣是某家養小精靈的堅持,一天之計在於晨的堅持就是女為悅己者容,真正的淑女是能夠從容不迫地利用時間打理自己,急急忙忙的梳妝不止是對自己的侮辱,更是對即將麵對的客人的侮辱。


    每當這個時候,海姆達爾總想告訴它: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其實我從前每天都在侮辱來侮辱去中度過……


    早餐過的同樣不太平,幾天來都是如此。


    夏比已經從最早的驚駭變成如今的麻痹,他依舊每天準時來吃早餐,然後習慣性的屏蔽周遭的對話,後來他發現其實自己根本不用在意,他的德語水平連三流都稱不上。即便如此,有時候他還是會驚歎於自己的理解能力,某些“駭人聽聞”的對白他居然一聽就能懂。


    比如現在,那個叫希娜的家養小精靈開口問亞當準備什麽時候舉行婚禮,以便它早作準備。


    拜這些天“惡補”所賜,他已經明白了希娜口中的小姐是哪位“名門閨秀”了,答案令人大跌眼鏡。不過當他瞅到海姆達爾完全置之度外的“淡定”表情時,夏比真是既同情又佩服。


    不過最讓他迷惑的是亞當居然不厭其煩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附和縱容那思維明顯不太正常的家養小精靈——


    “親愛的,婚禮花束使用西班牙鳶尾怎麽樣?”仿佛玩上了癮,某不知悔改的克勞斯先生正兒八經地侃侃而談:“青銅皇後太豔麗,不適合婚慶場合使用。西班牙鳶尾的顏色跟你的眼睛和頭發十分般配。”


    這時候海姆達爾斯圖魯鬆就會停下一切進食行為,低頭對著手裏銀亮的刀叉擠出一個令觀者驚悚膽寒的笑容,並溫順親和地迴答:“我沒有意見。”(這娃已經完全自暴自棄了)


    夏比機械性地往嘴裏塞進一塊煙熏火腿,忍不住又一次默默祈禱這一個半月能順利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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