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羽璃的最後一場預售演奏會,江旭本來也讓許特助弄到了票,準備去看的。


    蘇羽璃的演奏會時間在周一下午三點半到五點半,而每周一,都是江氏集團的管理層的例會時間。


    本來身為董事長的江卓逸已經迴來了,所以按理說應該是江卓逸和江旭輪流出席管理層例會。


    但是江卓逸卻直接大手一揮,表示這段時間讓江旭一直出席,因為她要處理一些海外的事務。


    江旭倒是無所謂,他本來就是一個工作狂,前段時間因為蘇羽璃的原因停擺了一陣子,隨後,他便更加瘋狂地投入工作之中,就好像想通過這種途徑,忘卻某種痛苦一樣。


    例會九點就開始了,一直到十二點,都還沒有結束。


    “把你的匯報,再重複一遍。”


    江旭並未抬頭,他的視線一直鎖定在手中的報告上,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情緒,聲音也淡淡的。


    “啊?好的……”


    國際業務部主管一臉懵逼地應道。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將手中已經合攏的平板打開。


    今天這是怎麽了?小江總也沒說他的匯報有哪裏出了問題,但就是像這樣,叫他把他的報告內容重複了三次。


    江旭麵無表情地低著頭,也隨著他的匯報重新開始,將手中的文件翻迴了開頭部分。


    其實國際業務部主管此次的匯報,他聽起來,或者說無論是誰來聽,都會覺得沒什麽問題。


    但很奇怪,他就是覺得哪裏很奇怪的,但是又說不出來是哪裏。


    其他在座的高管見此情景,雖然不解,但也不敢開口說什麽,這段時間江旭的事兒在網上鬧得這麽大,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本來這位爺從前的脾氣就已經很差了,現在再來上這麽一出,他們根本不敢招惹啊。這群人能坐到這個位置,都是有點東西的,自然也能看出來。坐在那裏的小江總,雖然表現得還是像從前一樣,但就是有哪裏變了,現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是一頭易燃易爆的野獸。


    國際業務部主管第三次做完了自己的報告,這一次,他也不急著把平板關上了,就這麽捧在手裏,等待著江旭‘發落’。


    是講第四遍呢,還是重做呢,還是挨罵呢……


    這一次,江旭並沒有急著出聲,他就這麽低著頭,翻看著手中的文件,半響,才開口問道。


    “歐洲那邊的業務,現在是誰在負責?”


    國際業務部主管想了兩秒,“莊樂理事,現在主要是由他在負責。”


    江旭聽到這個名字,眼皮突然跳動了一下。


    莊樂是他的父親,莊禮的弟弟,當時他父親出了那個事情以後,莊樂表現得很憤怒,還積極地幫忙一起抓莊禮,所以得以從那場事故中獨善其身。


    但是,江旭每每聽到這個名字時,還是控製不住地反感。


    沉思了片刻,半響,他抬起頭來,將手中的文件隨性地往桌上一丟,低音炮很好聽。


    “好,今天先到這裏。”


    他今天下午還要去聽蘇羽璃的最後一場預售演奏會。


    一旁的許特助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市場營銷部的主管。


    市場營銷部主管明顯也愣了一下,她還沒匯報呢。


    不過許特助倒也沒有提出這一點,畢竟現在已經一點多了,他知道小江總訂了蘇羽璃那場演奏會的票,從公司過去音樂廳那邊,就算不堵車,至少也要一個半小時。


    許特助用眼神詢問市場營銷部主管是否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需要現在就匯報,對方立馬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她巴不得不用匯報。


    於是,許特助便站起來,例行總結後便宣布散會。


    眾高管紛紛站起來開始往會議室外走去。


    江旭坐在原地沒動,他垂著眼坐著,並沒有看向人群的方向,不急不緩地開口。


    “羅明。”


    “是。”


    已經快要走到門口的法務部主管羅明應聲,迴身走到江旭麵前。他的肌肉,特別是胸肌和寬闊的肩膀,將西裝撐得隆起,雄壯得完全不像是一個律師。


    “江先生,您有什麽吩咐?”


    “明天上午八點,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的。”


    羅明迴應完,便轉身走了。


    江旭坐在原位上沉思了兩秒,隨後起身。許特助拿了他的西裝外套,跟在他身後朝外走去。


    可這時,前台卻打來電話,說有人找江旭,於是二人便先返迴江旭的辦公室。


    -


    江氏集團頂層的總裁辦公室。


    來人是兩名警察,出示了證件以後,其中一名警察看著江旭問道。


    “您好,請問您是江旭江先生嗎?”


    “是。”


    “我是市公安局的警察,請問您現在方便嗎?”


    江旭猶豫了半秒,隻得表示自己現在有空。


    人家是警察,來找他肯定是有事,他當然不能說我現在趕著去聽演奏會,不方便。


    須臾,江旭領著兩位警察在離辦公桌不遠處的沙發上落座,兩位警察並排坐在黑色皮質沙發較長的那邊,一人問,一人記,而江旭則坐在單人沙發上。


    許特助看了一眼時間,斷定江旭趕不上演奏會了,於是轉身為三人泡了茶送過來。


    “江旭先生,我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激發起您從前不好的迴憶,先跟您說一聲抱歉。”


    “無妨。”


    江旭麵色平靜,但心中已然開始猜測他們想說的話。


    “深水幫,不知道您是否還有印象。”


    江旭的眼角不易察覺地跳動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開了口。


    “當然。”


    深水幫便是從前給江旭留下了心理陰影的那幫不法分子自封的集團。


    而他們與江氏集團結怨的理由,則在於,江卓逸拒絕為他們通過水路走私貨物提供便利。


    江氏集團雖然涉及的產業眾多,且發展得都很好,但真正讓江氏集團立於不敗之地的原因,正是航運業務。


    作為一個曆史悠久的家族集團,江氏在很早以前就入股了世界上很多家航運公司,這讓江氏集團現在幾乎能插手大多數國家的航運業務,並且擁有很高的話語權。


    當年江旭被救迴來以後,也是由江卓逸出麵,通過江氏集團廣泛的關係網,協助警方調查了幾乎所有本國和周邊小國的船運記錄,才鎖定了深水幫的交易規律,從而將他們抓住的。


    但是當年抓捕行動前,深水幫的老大謝榮誠,似乎提前得知了內線消息,帶了幾個心腹偷渡去了國外,逃過了抓捕。


    那名警察再度開口,“近期我們關注到幾起走私的案件,與從前深水幫的套路很相似,所以警方懷疑,有可能與當時沒能抓捕歸案的那部分人員有關。”


    江旭稍稍彎下身子,手肘撐在雙膝上,十指交叉托著下巴,沉思了片刻,他的瞳孔,在沒有光線變化的情況下,卻突然驟縮了一瞬。


    半響,他抬眸,又恢複了一貫的冰冷疏離。


    “那您需要我做什麽呢?”


    “是這樣的,首先,您是當年案件的親曆者之一,所以如果往後您迴憶到什麽線索,請及時提供給我們,並且如果你們在航運上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也請及時聯係我們。我們稍後也會去見江氏集團的董事長,對她提出相同的請求。”


    “好,我知道了。”


    那兩名警察拿出先前逃逸人員的照片請江旭辨認,又提供了近期發生的走私案件的部分資料,請江旭幫忙留意對應的水路是否有異動後,便離開了。


    送走了兩位警察,江旭迴到沙發上,重新坐下。他抬起手來,看了一眼時間,眼底閃過一絲可惜,她的最後一場預售演奏會,肯定是趕不上了。


    真的是最後一場,往後居然就沒有新的演奏會安排出來了。


    想到這裏,江旭看向將兩位警察送下樓又返迴的許特助。


    “她到現在,還是沒有簽任何一家公司嗎?”


    許特助自然知道,江旭口中的‘她’,指的是蘇羽璃。


    “好像還沒有,顧主管這段時間也在密切地關注著蘇小姐的信息,但是好像並沒有任何一家公司官宣自己簽了蘇小姐,之前倒是有幾家公司找她接洽過,但也都被她拒絕了。”


    “……”


    江旭收迴視線,看向落地窗的方向,窗外陽光正好,他記得她之前總是喜歡扒拉著他辦公室的落地窗,感歎著,雖然他的辦公室裝修得死氣沉沉的,但這裏的視野真的超級好。


    早知道他現在連見她一麵都會變得這般困難,之前她每每趴在窗前,愉快地看風景時,他就應該多看一看她的。


    許特助見江旭不說話,想了想,補充道。


    “小江總,今天發展部主管散會前讓我找機會問您一下,那個沈瑩,需要開除嗎?因為之前,您好像出言製止了萬鯨娛樂那邊開除她。”


    江旭‘嗯’了一聲,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一迴事兒。


    當時沈瑩問他,如果她能留住蘇羽璃,是不是就不用被開除,那時的他自然是想通過一切途徑去留住她,所以索性就跟萬鯨娛樂那邊提了一嘴,讓他們不急著開除沈瑩,不過,看來沈瑩最終沒能留住她呢。


    江旭的眼底閃過一絲自嘲。


    他用江氏集團百分之三的股份,都沒能留住的人,居然還奢望沈瑩去把她留住,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他還真是,病急亂投醫了。


    許特助見江旭沒有後續的迴應了,便也領會過來他的意思。


    他對著江旭欠了欠身,正準備退出辦公室,江旭再次開口。


    “把羅明叫過來。現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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