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上幾天裏沒有迴音,李家的人心裏不安起來,唯有仲良指使著家人們裏裏外外地收拾著。外出采購的車輛從杜家門口過時,故意吆喝著,象是提醒,又象是施加無形的壓力。


    兩位太太開始就知道這是沒有把握的事,現在看來隻怕真會落個無極而終的結果。“咱們想想別的辦法吧,預備著點。”大太太擔心地說,“現在托人去說別人家的孩子,怕是來不及了。帖子下到後院裏人家沒有迴絕,可要這麽等下去,別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嚴氏正好走進來,聞聽此言便接上去說:“這有什麽難的,不就是應急嗎?咱院裏這不放著三個現成的丫頭,何不從中挑選一個,那邊不行,咱這邊隻說收房就完了。”


    大太太眼瞅著若玉說:“就怕委屈了良兒這孩子。”


    若玉別無它法。


    芸兒、惠兒和蘭兒被一齊叫了進來,靜靜地聽太太們說話。大太太雖說沒有強迫之意,但恩威關施,先從三個小丫頭被買進李家開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講到如今的難處,自己競先落起淚來。還沒等她說完,惠兒抬起頭來,掛著滿臉的淚痕,從若玉身上看過去,停到太太這兒堅定地說:“太太,你別再說了,我願意。”


    下午這事剛定下來,傍晚的時候杜家過來人定日子了。幾天裏杜林月聽到門外的人聲車過,知道是李家已著手準備了,便在大伯大媽麵前重複著幾日前說過的話,不吃也不喝,以死相抗爭。杜隻平終於招架不住,使喚人前來定下婚期,並依照杜林月的要求,彩禮分文不取。


    喜日到了,李氏家族裏的老人們都被請進了迎賓堂。二爺也位列其中,他專門等著兩位新人拜堂成親的時刻,便站出來質問誰家的孝子在孝期內結親完婚,把個偌大的罪名當著全族人的麵扣在仲良的身上,叫他永世不得翻身。族內的老人們有的聽見了口風,坐在那裏略顯不安,都為仲良捍著一把汗。今天的事李家並沒有鋪張,隻在門樓、各廳堂門前掛起了紅喜帳,少了眾多應有的擺設,少了習俗中的吹拉彈唱,整個院子倒顯得愈發安靜。


    迎親的隊伍抬著花轎進了門口,前唿後擁地從迎賓堂前一過抬到後麵去了。略有半個時辰,仲良由福來、福興陪著進到堂裏去了。他的穿著並不新豔,他的腳步十分沉穩。待他轉過身來,也不急於開口,坐在上首空閑的椅子上,站起茶碗細細地品味。


    “眾位請用茶,喝茶吧。”福來和福興兩邊走著恭敬地讓著客人。人們答應著,順從地低下頭飲茶,但他們的心思根本沒在其中。當他們抬頭看二少爺時,就會發現仲良的眼神就象一位成熟的舵手那樣堅定而富有信心。


    二爺自然也意識到了今天的不同。


    “列位族內父老,今天我仲良就算是成家的人了。凡是來到場祝賀的,都是我的證婚人,可對不起大家的是,雖是喜事,今天卻沒有喜酒,我身服孝期,不便拜堂成親,舉家相慶。我李仲良自小受父親垂愛,言傳身教,片刻不曾廢怠,雖不能博古通今,但居家之道尚知,豈敢行此悖逆這事,叫外人貽笑大方?自家名譽是小,家族聲望事大啊。我可不願讓人背後戳我的脊梁骨,戳咱們老李家的脊梁骨,血脈親情,骨肉相連,我們永遠是一家人啊。今後我們這個小家還是要靠大家多多扶持,多多抬助呢,這裏我先謝過各位了。等到我三年教期服滿,定會再行相請,把大家都邀至賓堂中,一醉相慶,共慶我們李家的和睦團圓,世代華榮!”


    仲良的話剛說完,年輕的人們就叫起好來。年歲略大的也都激動地站起身來,為二少爺揪著的心踏踏實實地放下了。二爺看看人們,他隻能把精心準備的精彩演說爛在肚子裏,僵硬地笑著,隨著人們向處走去。


    經了這一次次的過往,二爺自知敗下陣來,沒過幾日便與杜隻平舉家迴肅清縣了。他能就這樣甘心嗎?年後李家二少爺實至名歸地坐上族長的交椅,開始了他在良家鎮上幾十年的風雨曆程。


    次日清早,嚴氏就抹著眼淚闖進書店裏來哭訴:“良兒,快去管管你的三叔吧。他又藏那福壽膏呢。是哪個該死的又偷著給他,會把我們一家子全害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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