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來一到冀州府便各家客棧裏打聽。從人們說的情形推斷三爺確是來過這裏,可是退了房收了行李上碼頭走了。待到碼頭一問,才知半個月前這裏捕了什麽人。福來頓覺事情不妙,就收拾了碎銀子直奔監牢而來。


    當他從獄冊上查到三爺的名字時,隻覺得眼前一黑,金星四射。待心情平穩了片刻,就把兜裏的碎銀子全都掏出來堆在桌上,哀求獄吏說:“放我見見三爺嗎。這些碎銀子官爺們打壺酒喝。”


    那幾個小吏把銀子一分,笑著說:“你的酒錢我們收了,人我們可不敢讓你私見。你知道他犯的是何罪?販運槍支,是死罪。時下風聲正緊,若叫你見了他,上頭知道了,我們的腦袋也保不住。”


    福來聽了不相信地問:“他販運槍支幹嗎?別是搞錯了吧。那同他一起的杜二爺呢?他倆是來倒運絲綢的。”


    獄吏說:“船上就他一個人,根本沒別人。絲綢裏藏著私鹽和長槍。這還能錯得了。你快別在這裏耽誤功夫了,趕緊迴家想想辦法吧。看你們也是大戶人家,多出銀子興許還能有救,晚了可就等著收屍吧。”


    見了福來難受的模樣,一個年歲大些獄吏好心地說:“要不你再到衙門裏活動活動,上邊同意了,我們就敢讓你見。”


    李家在冀州沒有關係,辦事隻好讓銀子前頭說話。等福來拿著上邊的字據來監獄裏見人時,身上隻留下迴去的船錢了。


    “三爺,三爺,是我,我來找你了。”福來隔著木欄叫他。


    煙鬼三聽著是在叫他,轉頭一看卻是福來,就爬爬著撲到欄邊來,一把揪住福來的衣襟。“福大爺,你快救我呀。”


    福來就勢蹲下來,眼睛潤濕地說:“三爺,你受苦了,大爺讓我來找你了。”


    “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今天就能迴家?”他根本沒聽福來說話,隻顧說自己的。


    “見你一麵還這麽難,說出去哪裏容易啊。你快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麽迴事,我迴去說了大爺也好想辦法。”福來不忍心地說。


    煙鬼三一聽說出不去,絕望了半天才說:“我哪裏知道是怎麽迴事?剛上船喝了一口水,人家就把我給綁了。”


    過了一會兒,福來突然想起來問他:“那杜二爺呢,你們不是在一塊嗎?”


    “他怕是也給抓起來了吧。當時他說去找人驗貨,這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三爺迴想說。


    “你怎麽上的船?可看見搜出來的槍支沒有?”福來仔細地問。


    “槍倒沒有看見,人家一說我就怕得不行了。至於怎麽上的船,我當時醉忽忽的,哪裏還記得清?你快迴家想辦法吧, 我可是一天也不想呆在這裏了。”三爺哀求著說。


    福來見他還不清楚自己的罪過,也就不便對他多說,呆了一會子,又是看他被大煙折磨得時不清醒,知道也問不出更多的情況來,就起身出來了。並連夜趕了貨船迴到家裏來。


    聽了福來的話,李舉人的心一下子象沉入了冰窟裏。他痛恨這個不爭氣的三弟,迴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闖禍便罷,一闖就是天禍。這迴倒牽連進人命關天的大案裏。可他又不能坐視不理,眼睜睜地看著三弟就死。都怪我啊,自從分了家就對你疏於管束,放縱成了這般田地,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你怎麽敢去販運槍支?更何況還是遠到冀州府,人生地不熟,你哪裏來的這個膽量?我的三弟啊,你是否受人驅使?你是否有些冤屈?你怎能去幹這樣的傻事!父母亡故的早,把你親口托付給我,我從小看著你長大,喜歡你,疼愛你,家裏的東西由著你,可是你就從來沒讓我放過心啊!我若是撇下你不管,我又怎麽對得起九泉這下的爹娘,對得起幾十年來的手足情義?我就是傾家蕩產,我就是拚卻老命,也要救你出來。


    嚴氏見大哥半天不說一句話,以為他是無意救助,便死了人一般號啕大哭起來,嘴裏數落著三爺的好處和不是,眾人勸都勸不下來。


    “都別勸了,還輪不到你在這裏哭喪。”舉人老爺驀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在人們的目光中向門外走去。


    嚴氏嚇得一楞,止住了哭聲。抬頭卻見舉人走了,更象是沒了脊梁骨,衝著門口癱在地上,嘴裏哭叫著:“大哥,大哥,你可得救他啊,你可得救救他。”


    李家宅院裏一團糟亂,擾得樹枝裏、屋頂上的麻雀一群群地飛走了。世界這麽大,去尋個清靜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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