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泠雨軒’亮著的燭火,他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卻沒注意到背後一抹黑影一直盯著他。


    見他離開了,那抹藏在花叢中的黑影方才從裏麵鑽了出來,看著慕容衝離開的背影他的唇角劃起一絲詭異的微笑。


    夜晚的風一點一點的揚起他的衣袍,他雙手背在背後望著天空。


    漫舞倪裳,居然會有人再次使用這重毒!


    清晨在宮裏的一切到現在他還心有餘悸,可是他到現在也不明白慕容衝為什麽會讓他隱瞞真實病因。


    “楊大夫!”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站在他的旁邊。


    禦醫楊侍不動聲色的瞥了他一眼,並不迴話,而是轉過了身。“不知道大人為何不讓下官說出十三公主已經中毒之事?”


    慕容衝對他的無禮倒也沒放在心上,隨著他走到庭院裏。


    滿天的翻星在天空中閃爍著無與倫比的光彩,可是卻及不上墨紅色的長發在風中飛揚來得更具風情,他微微蹙眉。


    沉默了半晌之後方才開口,“楊大夫知道漫舞倪裳?”他問。


    楊侍平靜的看著遠方,“下官年少時在塞外曾經親眼見識過這藥的厲害,雖不說深研卻也略微懂得一些皮毛。”


    在他年輕時,他曾經到塞外去遊玩。而也就是在那裏見到了這重傳言中最毒的毒藥。


    說它是最毒的毒藥是因為它會殺人與無行,凡中毒者一開始皆會出現巨痛,並有昏厥的現象出現,並且額間會隱隱泛出朱紅。而在昏睡一天一夜之後卻會醒過來,與常人無異。可是中毒者的手臂皆會出現一朵紅色梅花,這朵梅花不但不會消失而是會隨著時間越變越豔,當這朵梅花有血那樣紅豔時中毒者則會狂熱的愛上跳舞,經常在舞蹈中才會覺得沒有異象。而且中毒的人跳舞會愈來愈美,最終會因為不斷的舞蹈而失去性命。


    所以才叫作‘漫舞倪裳’!


    可謂殺人與無行,被毒者完全無異象出現,而且到死去都不會知道自己中毒。


    這才是最毒的毒藥!


    慕容衝微微抬頭,琉璃一般的美眸裏盡是燦若星辰的光芒。“我想,她這樣會很好。”怔凝了片刻之後他輕輕的說道。


    她不知道其實更好,這樣至少她不會痛苦的離開。慕容衝抬頭仰望著夜空,心裏有種難以言狀的東西堵住了似的,悶得他幾乎沉不住氣。


    “大人……似乎已犯病。”楊侍迴過頭看著他突然說道。


    呃?他疑惑的盯著楊侍,並不清楚他所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自古到今,能讓人無故消沉的病……相思病!”說完,他大笑著朝房間裏走去。


    他和慕容衝也算是好友,隻是旁人都不清楚他們的關係。他並不介意慕容衝是苻堅的孿童,也並不在乎他是鮮卑人,他隻認為慕容衝才華橫溢,將來必成大器!


    站在原地的慕容衝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絕美的臉上浮起一個難得笑容。


    猛然,他的腦海裏閃過那些族人死去的身影,琉璃一般的眸子漸漸浮現出痛苦與憤怒。


    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麽?竟然會想到這麽荒唐的事!


    自嘲的笑笑,慕容衝繼續仰望著星空,手裏握著的的劍卻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度。


    他的責任……任何事都不可以阻擋!一抹隱約的隱冷在他的眉宇間逐漸散開,留下道道仇恨的痕跡。


    原本燦爛的星空在那一瞬間失去所有的光華!


    好痛!揪心的疼痛讓泠軒難以忍受,她不停的用手頂住腹部卻還是忍不住。


    “啊——!”她猛的驚叫著,卻被周圍的一切怔住。


    上等紅木的床,白色的蚊帳,點這熏香的小金爐……


    這是,她房間!


    剛剛她不是腹部很痛嗎?怎麽突然又到了房間了?


    “公主,公主你醒了?”剛好進來的紅裳打斷了她的幻遊。


    見她已經醒了,紅裳呆了半課鍾才醒過來,激動的跑了進來。


    “公主你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嚇死紅裳了,昨天突然那麽痛苦我還以為有什麽事,結果……”想著昨天的一切,她不禁有些心酸的哭了起來。


    泠軒被她臉上突然流出的眼淚嚇了一跳,慌忙替她擦眼淚。“好了,不哭不哭了,我不是沒事了嗎?”


    邊手忙腳亂的替紅裳擦眼淚,泠軒的腦海裏邊迴想著昨天的事,猛然記起自己好象中毒了。“紅裳,昨天後來發生什麽事了?”


    昨天的事她怎麽也弄不明白,明明是簡單的食物中毒可是為什麽那麽痛呢?她曾經有過食物中毒,所以可以肯定的知道那絕對不是食物中毒而引發的痛。


    那種痛是痛不欲生的疼,讓人忍不住想自殺一樣。


    自殺?這兩個字眼迅速掠過她的心底,那個拿著劍的人影再次與記憶重疊。


    “紅裳,昨天我暈倒了之後發生什麽事了?你有沒有看到什麽人?”


    紅裳連忙擦幹臉上的淚痕,擠出一個微笑。“迴公主,你暈倒之後是慕容大人救了你,他把你抱到了楊禦醫那裏又讓我去通知陛下和娘娘。”


    還好昨天有慕容衝將她抱到了禦醫那裏,要不她一個人真不知道應該拿公主怎麽辦?


    泠軒一愣,被她的話嚇住了。


    慕容衝?他?


    “他有那麽好心?”泠軒驚訝的問。


    她發誓,不是她狼心狗肺不識好人心,而是那個‘好人’和別的好人不一樣,他對她態度那麽惡劣怎麽會救她?


    而且……她昨天看到的那個人影……不就是慕容衝嗎?她記得他當時是拿著劍向她走來的,而且是出鞘的劍!


    可是,照紅裳的說法,他是救了她的。


    “呃?”紅裳被她的問題問倒了,半天都愣著跪在床邊。


    慕容衝……慕容衝……這三個字像在她的腦子生根了一般,不斷的放大。


    等等,定親……


    “紅裳,那定親大典呢?”猛然記起這件事,剛剛她一直在想著慕容衝的事差點都忘記了。


    忍受了那麽大痛苦,她可不要結果是白費的。


    耶穌啊,主啊,上帝啊,可千萬保佑這一切沒白費,千萬要保佑她和苻琛的定親已經砸了……


    “皇上說定親的事……先緩後。”紅裳遲疑了片刻才說。


    “真的?”泠軒一說高興,不經大腦話就已經脫口而出。


    紅裳點點頭,眼裏劃過一絲複雜。


    看來公主是真的不想和小候爺在一起了!


    泠軒對她的異常卻什麽也沒察覺到,暗暗的高興著,剛剛的疑團全部拋到了腦後。


    可是片刻之後又垮下了臉,這樣拖也不是辦法。


    就算這次可以逃過,可是不保證下一次,下下次,難道真要一直拖?


    看來得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主意以定,泠軒迫不及待的起床,讓一直怔怔的跪在地上的紅裳又一陣迷惑。


    而剛剛一直站在門口的人,以在瞬間從門口閃過。


    輕揚的海棠花漫天飛舞,花瓣沾到了他的身上,臉上,肩上,留下一處處落英。寬大的衣袍在微風中顯得有些偏大,頎長的身軀變得有些虛弱,俊美的臉上滿是愁容。


    她居然笑了?他的舒兒妹妹竟然在聽到他們的定親緩後之後那麽開心的笑了!


    她真的已經不再愛他了嗎?


    一抹冷笑從他的臉上輕輕掠過,不留一絲痕跡。


    她倚在樹下默默的凝視著那庭院中站著的人,心裏像被刀子捅過一般疼痛。


    琛,你就是這樣待你自己的麽?


    無言的心痛在空氣中蔓延,兩個人都靜靜的站著。隻是她的眼中全部是他,而他的眼中……什麽也沒有!


    海棠花瓣輕柔的在他的發間墜落,調皮的隱藏進去。


    她站在樹下一直凝望著發呆的他,青色的


    衣裙在風中紛然而舞,為她整個人增添了幾分柔弱。而滿頭的青絲竟隻用一根細細的銀簪綰起,簡單又樸素,卻讓她看起來端莊又不失風情。


    她並沒有絕色傾城的姿色,也沒有步步生蓮的美,更沒有讓人震驚的綠瞳,可是她有愛他的心啊!


    琛,你真的不了解我嗎?她在心裏默問,褐色的眸子裏有層朦朧的白霧升起。


    海棠花繼續在空中肆意飛揚,他募地轉身,在看到背後的她時瞳孔放大了一倍。


    柔弱的身軀在青色的衣裙之中更顯苦澀,他看著她,心底有些隱隱的心疼。


    “輕裳!”他低聲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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