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正是江南鶯飛草長、花放蝶忙的時節。每年這個時候中文係照例都要外出春遊,今年要去的地方是吳州星島工業園。係裏此類活動向由老馬負責,猶如一隻久困的馬兒突然掙籠跑到了一片空曠的芳草地,每年這個時候也是老馬最開心、最活躍的時候。因為隻有在這個時候,什麽主任啦書記呀一個個都靠邊站,仿佛每個人都是他手中的棋隻,任他自由調配,而大家呢省得勞神便也任了他去,隻有盡興玩的份。


    早上六點剛過,紅彤彤的太陽向剛從寒冬中蘇醒的大地盡情地揮灑著溫柔的光輝,習習春風猶如少女額前的劉海輕拂臉龐,使人從心底泛起一股醉人的溫馨。一部天籃色的大客車繞城一圈,便將中文係50名教職工全部塞進了自已的肚子。仿佛受到天氣的感染,今天駕駛員的心情也特別的好,把個車子弄得象患了同性戀似的,遇到和自已模樣差不多的都要“笛笛”地叫喚幾下。大家平時個人之間的疙疙瘩瘩也仿佛被這春情給融化了,車廂裏象飛進了一群麻雀似的嘰嘰喳喳,熱鬧非凡。


    “顧老師!”車子剛剛駛出古城區,沙飛便欠身朝老顧招了招手。


    “沙書記,什麽事?”聽到沙飛的招唿,老顧顏麵大增,便東拐西挪地奔到沙飛跟前。


    “哎,顧老師,你的鼻子怎麽好象有點不順氣啊?”沙飛感到老顧的聲音有些異樣。


    “別提了,前兩天還好好的,都是我愛人給傳的,感冒這東西不怕自已得就怕別人傳。昨晚可厲害了,我還真擔心今天上不了車呢。幸好老天爺還算照顧我,早上起來就感到好多了……”


    “嗯……嗯……嗯”沙飛聽了老顧的話,尤其是那句“感冒這東西不怕自已得就怕別人傳”, 心裏不免有些後悔,直埋怨自已不弄清楚就糊裏糊塗地把老顧給招來了,隻有閉緊嘴巴“嗯嗯”點頭的份,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被老顧嘴裏的細菌給逮著了。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偏偏老顧不識相,徑直將嘴巴湊到了沙飛耳根邊:“哎,沙書記,你怎麽不說話呀?難道有什麽事還和我老顧藏藏掖掖的?”


    “啊……吃!啊……吃!啊吃!”沙飛突然爆出幾個其響無比的大噴嚏,臉也頓時被這幾個噴嚏漲得通紅。


    “沙書記,你怎麽啦?”老顧屁股又朝沙飛這廂挪了挪。


    “哎,顧老師,你帶藥了嗎?我昨天晚上受了點涼,身體好象有點不舒服。”沙飛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沒……沒帶,哎呀呀,沙書記,你咋不早說呀?怪不得你招我來,原來是想把感冒傳給我呀!我想你招我也沒好事的。我迴去了,我得趕快迴去了!”老顧聽了沙書記的話,仿佛屁股上著火似的看也不敢看沙飛,就立馬打道迴府了。


    “沙書記,我不怕您把感冒傳染給我,我來陪你坐。”原先和老顧坐在一起的田赫大概也是受了老顧剛才那句“感冒這東西不怕自已得就怕別人傳”的影響,看到老顧朝自已奔來,象遇著瘟神似的,彈簧般地從座位上跳將起來。


    “哎,小田,你真是個馬屁精,為拍個馬屁,連命都不要了。哎,小羅,到我這兒坐。”老顧看到身邊空蕩蕩的忍不住地罵道。平時好說好動的他這一路如果沒個人在身邊也真夠他受的,怎奈喚了半天也沒喚到個人影。


    “這個世道,真是‘假做真來真也假,真做假來假也真’。”田赫晃著腦袋說,那怪聲怪氣的語調把全車人逗得哈哈大笑。倒是老馬有些坐不住了,生怕丟了自已“調度”的位置,便站起來用手做了個暫停的姿態,說:


    “喂,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下麵是不是請葛書記給大家來一個節目呀?”


    大家立即響應道:“葛書記,來一個!葛書記,來一個!”


    葛書記在眾人的唿喚聲中站起身來,清了清喉嚨說:“各位老師,今天我們大家有機會……”


    “哎,葛書記,今天不準做報告,隻準唱歌,大家說是不是呀?”葛書記話剛開了個頭,便被老馬給截斷了。


    老馬的主張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讚同: “葛書記,唱一個!葛書記,唱一個!”


    葛書記用手抓了抓頭皮:“可我不會唱歌呀?”


    張混混說:“葛書記,你就給大家來一首‘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吧。”


    “好吧,那我就獻醜了!嗯……嗯……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氣派……”中文係去年參加全校歌詠比賽時唱的就是這首歌,葛書記剛開個頭,大家便接二連三地跟了上來,獨唱演成了和聲,唱完又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當掌聲稀拉下來的時候,老馬又發話了: “大家說,現在該輪到誰了?”


    一曲終了,田赫便把大家的注意力使勁朝老馬身上引。


    田赫的努力沒有白費,老季迅速馬上作出了反應:“老馬,該你了,給大家來一首‘馬兒啊你慢些走’怎麽樣?”


    “馬老師,慢些走!馬老師,慢些走!”眾人一致附和道。


    老馬平生最怕的就是唱歌,見大家起了哄,便說:“各位,不是我不想唱,今天我是主持人,主持人是不能唱歌的,不能喧賓奪主,這是演出規矩……”老馬語速出奇的慢,看得出他是為尋機“突出眾圍”拖延時間,田赫見狀便大聲道:“馬老師,你別耍花招了,今天咱們就要來個改革,主持人必須得唱,大家說是不是啊?”


    “對!馬老師,快些唱!馬老師,快些唱!”又是眾人一片附和聲。


    老馬見眾人二度起哄,自已還是出不了招,急得全身燥熱,猛然間看到前麵不遠處有一個大牌子,便象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般高聲叫道:“喂!大家快朝前看……”


    老馬這一招果然有效,大家的注意力馬上被老馬引了過去,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那個大牌牌上,那大牌子足有五層樓那麽高,上麵江總書記題寫的‘星島工業園’幾個大字赫然在目,每個字足有兩個人那麽大!老馬見大家麵帶驚訝,好不痛快,便趕緊接著道: “在座各位有誰看到過比這大的牌子?……沒有……我想也不會有人看過的,據說這塊牌子就麵積來說堪稱全國第一,在世界上估計也是不多見的,外人到了吳州其它不說,單是看到這塊牌子就可想象到我們吳州的經濟發展到了什麽樣的水平了。”


    老季插道:“老馬你說發展到了什麽水平?”


    老馬瞥了老季一眼說:“不可想象!”


    老季正要說什麽,隻聽得“嘎”的一聲,車子停在了大牌牌下,老馬象個指揮似的把手一揮說:“大家先下車合個影。”


    正在大家蜂湧而下的當兒,一輛白色的小轎車也在不遠處停了下來,從車裏貓腰鑽出了一個人,一身黑西裝,個子高高的,很是魁梧。


    “朱總理!”田赫一聲驚叫,便朝小車那邊奔去,還沒到半道,便一下子又折了迴來。


    張混混說:“小田,總理要接見你,你怎麽又跑迴來了?”


    田赫尷尬地笑笑:“那個人除了少一隻胳膊外和總理還真的沒有兩樣呢!”


    葛書記說:“小田啊,你就是腦子少根弦。你也不想想要是總理真的來這裏,怎麽隻會有一輛車啊?”


    田赫說:“那倒也不見得,過去的皇帝還微服私訪呢,咱們總理就不會?再說咱們朱總理最不喜歡搞花架子,一個人出來體察民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田赫的話立即引起了大家的共鳴。


    “咱們朱總理啊,總是為咱們老百姓著想,可惜就是年齡大了一點,上來晚了一點,要不然,我們國家發展比現在不知要快多少呢!”


    “是啊,如今象他這樣廉潔為民的高官太少了!”


    大家正在說話的當兒,又來了一輛小轎車,黑色的。老季打趣地對田赫說:“小田啊,你看江總書記來了,你怎麽不去接啊?”


    田赫說:“去你的!


    ”


    張混混說:“小田,真的,你看葛書記都去了呢。”


    田赫迴頭一看,果然,葛書記沙飛許楓幾個係頭都朝那輛黑車走了過去,不一會兒又和車上下來的幾個人走了過來。等走到大家跟前,葛書記指著一位留著小平頭的年輕人說:“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星島工業園管委會副主任孫方同誌,說來孫主任還是我們係畢業生呢。”


    孫方說:“葛書記,別孫主任孫主任的,就叫我小孫好了,聽起來親切。我呢,平時工作忙,也難得迴母校看望各位老師。今天能在這裏見到各位老師,我很高興,並借此向各位老師表示謙意,並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願各位老師這次園區之行玩得愉快。葛書記,今天您們想看些什麽?”


    葛書記迴頭對老馬說:“老馬,你今個兒是怎麽給大家安排的?”


    老馬說:“主要是走走看看。”


    老顧說:“老馬,怎麽個走走看看?”


    孫方說:“我看這樣吧,我呢先到會議室給大家介紹一下園區的情況,然後帶各位老師到幾家知名大企業參觀參觀,吃完中飯後,大家再坐遊艇到銀鴨湖上遊遊。”


    葛書記看了看表說:“小孫啊,我看你呢就地給大家介紹一下吧,不用到會議室去了,省得浪費時間。”


    孫方看了看葛書記,說:“那好吧,各位老師,星島工業園是按照新加坡星島工業園的模式創建的,談起當初創建星島工業園時還有不少有趣的故事呢。單就這選址來說吧,我們和新方就談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本來我們想把這個中新合作項目建在吳州城西麵,但新方卻執意在建在東麵,認為這有助於保護古城,並舉出許多例子說明建在古城西麵的弊端。說是如果工業園區建在西麵,與古城連成一體,那就不可避免地造成古城區居民西進潮,要不了幾年,吳州最繁華的古城也將因此而衰落,此種現象在許多地方也得到了明證。新加坡是一個重視保護文化遺產的國度,之所以將工業園區選在吳州一個重要因素就是看重了我們吳州這濃濃的曆史文化氛圍。當然我們的想法也不是沒有理由,根據雙方事先的規定,園區基礎建設方麵由我們吳州負責,而新方隻負責招商引資。吳州東邊,也就是我們現在的工業園區所在地雖與滬寧線高速公路相接,交通便利,但卻是連片的低窪地,要在這樣的地方搞一個工業園,那基礎建設的成本無疑是高昂的。雙方就選址問題爭論了好長時間。最後,新方提出‘如果不在城東搞,就將這個工業園轉到其它地方去’,我們這才作了讓步。各位老師想想,這麽大的一個好項目若被別的地方拿了去,那該多可惜啊。事實證明,新方確實在這方麵比我們看得遠,盡管基礎建設費用是高了點,但發展卻十分的快,引資效果也出奇的好。其它不說,你看,經過幾年的建設,這裏的環境已成為吳州乃至全國最好的投資勝地了,也是吳州人居住的首選之地,前兩年這裏的商品房每平方米還在一千二百元左右,今年就已上升到了三千多元,而且房子還沒造,便已被預訂一空……”孫方的嘴象開啟的閘門滔滔不絕地說開了,真不愧是中文係畢業的,講起來頭頭是道,且妙趣橫生,大家聽得一楞一楞的。


    “不過,各位老師現在看到的隻是園區建設的九牛一毛呢,再過幾年,這裏發展那是更不得了,就拿前麵那個銀鴨湖來說吧,將來肯定會成為吳州的一個旅遊熱點。這個湖的麵積比目前我們中國城市中最大的湖——西湖還要大得多,這個湖的規劃也是專門請美國專家設計的,光設計的費用就達一千萬呢。”


    “怪怪,一千萬,真是不得了!”大家不由得發出一聲驚歎。


    “其實,這一千萬並不多。原先我們準備把銀鴨湖搞成西湖那樣,成為中國最大的城市湖。據說杭州市得知這一消息後,非常的著急,惟恐這最大城市湖的桂冠被我們吳州搶了來,便立即開拓西湖麵積!其實呢,仔細想想也犯不著和西湖爭什麽最大的城市湖,銀鴨湖再怎麽搞也搞不過西湖,因為銀鴨湖沒有西湖的雷鋒塔、白堤、嶽墳廟等那樣多的人文景觀,即使搞了個最大的城市湖,沒有文化內涵也沒太大的意思。後來,又有人提議,把銀鴨湖搞成個園林湖,建些大型的園林建築,這也非明智之舉,這園林建得再好還能有拙政園、虎丘等園林吸引人?最後經過反複論證,大家覺得把銀鴨湖建成西洋式的‘洋湖’比較好,一來在中國還沒有這種‘洋湖’,二來與園區的景觀也能融為一體。於是我們便請了一位洋專家為我們設計了一個銀鴨湖發展規劃……”孫方為銀鴨湖描繪的未來藍圖,把大家說得神馳心往,看著眼前一幢幢新穎獨特的中西建築、一塊塊綠茵茵的草坪、一條條寬敞明淨的大道,還有遠處那湛藍的天空、悠悠的白雲……大家心裏美滋滋的,感到此生選擇在吳州工作生活真是值到家了。


    “這哪裏象工廠啊?簡直就是一座大花園!”


    “要是再過幾年,這裏還不知會變成什麽樣呢?”


    “各位老師,大家現在看到的前麵那個大型包廂似的廠房就是日本在園區投資最大的項目——西特馬鞋業有限公司,這個公司……”孫方正要為大家作進一步的介紹時,突然從前麵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聲浪,但見前麵不遠處的操場上,一小隊排列整齊的青年人正在一個尖腦袋小日本的指揮下使勁地吼叫著。


    “嗨,我叫蔡洪濤,西特馬公司就是我的家!”


    “嗨,我叫朱彪,穿上西特鞋,瀟灑走世界!”


    “我叫徐華!……”


    “我叫張輝!……”


    …… ……


    “小孫,這是幹什麽呀?”葛書記問話的聲音裏透著一股驚訝,眾人也隨著葛書記的問話把疑惑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孫方。


    孫方笑笑說:“練膽子呀!”


    “練膽子?”


    “是呀,這些人是來應聘的銷售員,不是說中國人辦事拉不下麵子嗎?搞銷售可不能這樣,公司每招一批,都要經過這種訓練,有時他們還被帶到觀前街去練呢。”


    “怪怪,想不到小日本還有這麽多的花頭經!”


    “這有什麽稀奇,大家看我的!”田赫手卷喇叭狀扯著嗓子立馬吼了起來:“我叫田赫,太湖大學就是我的家,我要為太湖大學做很大很大的貢獻!”


    田赫是屬於那種天生的大嗓門,那些個看客們聞聲齊刷刷地把目光轉了過來,就連那個尖腦袋日本鬼子也禁不住迴過頭來。


    沙飛說:“小田,憑這一吼啊,你去應聘準能成功,你看那個小日本正在瞅你呢。”


    田赫苦笑道:“得了,我在課堂上吼了這麽多年,到頭來怎麽樣?還不是照樣挨批。”


    沙飛說:“上課是上課,銷售是銷售,那根本不是一迴事!”


    “沙書記,你別開玩笑了,你不知道有一句成語叫‘膽小如鼠’,老鼠的膽子再大也大不到那兒去。”李梅插話道,仿佛剛才車子上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似的。田赫正要反擊,沒想到那個小日本鬼子竟然真的朝自已走過來了。


    “哈羅,小夥子,你的嗓子大大的好!你的聲音大大地大!你的、願意的、應聘本公司的嗎?”鬼子的漢語象未煮熟的夾生飯,十分的生硬。


    “這個,我現在的,不能給你的答複,我得大大的考慮一下!”田赫不無自豪地說。


    鬼子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說:“喲西,這是我的名片,我叫龜田山一郎,你的,隨時的,可以和我的,聯係。”


    田赫接過名片說:“喲西!薩約那拉!”


    “薩約那拉!”鬼子鞠了一躬,便又迴去了。


    沙飛說:“小田,今天你沒白來,是不是想跳槽啊?”


    田赫因得到鬼子的誇獎,覺得自已一下子變成了個大人才,便大聲地對沙飛道:“沙書記,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得大大


    的考慮一下。”隨後又把臉轉向葛書記:“哎,葛書記,如果我真的去應聘了,你放不放呀?”


    葛書記笑笑說:“放,放,一百個放,你現在就去鬼子那裏報道吧!”


    田赫本想得到葛書記惋惜的挽留,葛書記的話使他多少有些掃興,於是便故意把那鬼子的名片仔細地瞧了又瞧,說:“龜田山一郎,龜田山一郎,看這個鬼子尖嘴猴腮的,不象是個好鬼子,我得考察一下再說。”


    老季說:“還是拿鏡子照照你自已吧,我看你比鬼子更象鬼子。”


    眾人大笑。


    田赫這才知道自已說漏了嘴,便也隨著眾人幹笑了兩下,又似乎象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朝許楓問道:“哎,許主任,你說日本鬼子的名字怎麽帶龜字的特別的多啊?象龜田、龜山什麽的。”


    “小田,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日本的老百姓呢,原本是沒姓沒名的,到了明治維新時學西方,便開始取姓取名了,但一下子又沒那麽多現成的名字可取,於是便天南海北地亂取一通,象一些動物植物什麽的都被雇來作姓了,烏龜呢因其壽命長在日本被視為吉祥物,因而被用來作姓的也相對多一些。另外還有根據地理位置取姓的,如家住竹林旁,便叫竹下,家住鬆樹下麵的叫鬆下,如竹下登,鬆下幸之助是也。哦,還有一個叫山本五十六的不知你聽說過沒有?就是二戰時被盟軍打死在座機上的那個日本海軍大將,據說他的父親叫山本,五十六歲才生下他這個寶貝兒子,遂起名喚作山本五十六……”許楓給學生上課似的一口氣吐了一大堆。


    田赫又問:“許主任,那你說明治維新前日本人沒名沒姓那平時是怎麽稱唿呢?”


    這個問題倒是許楓從未想到過的,他於是便擺出一副學無止境的樣子,把這個問題給模糊過去了:“你問的這個問題很有水平,目前學術界對這個問題還正在進一步研究呢!”


    許楓這一模糊效果還真不錯,向來對學術問題興趣不大的老顧也禁不住問了一個問題:“小許啊,看不出你對日本還真有些研究呢,哎,我曾聽人說日本人本是中國的種,有這迴事嗎?”


    許楓一本正經地說:“是有這種說法,據說日本人是從我們雲南過去的,你看他們的個頭和長相還真有些象雲南一帶的人呢。不過,不管怎麽說,日本在曆史上與中國有著密切的關係,許多東西就是從中國學來的,譬如象日本的和服還有語言文字什麽的,不是有人常說中日兩國同文同種嗎?”


    包爾萊說:“這日本人真是沒的良心,我們給了他們那多好東西,還發動戰爭來侵略我們,小田,我看你不要去給日本人幹活了。”


    “包老師,要把發動侵略戰爭的日本人和日本人民分開,看問題不能一概而論,你說是不是?” 老顧說。大家好生奇怪平時和包爾萊如同水火的老顧今個兒怎麽態度那麽好,而且還把包爾萊喚作“包老師”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呢,於是把目光一齊投向包爾萊,看是否她也能來個投桃報李。


    “你呀,日本要是再打進來,沒準就是個漢奸呢。”包爾萊顯然是借著以往的慣性在作答,但她似乎很快意識到了自已的不是,便又趕緊補充道:“顧老……”但這個補充顯然也是來遲了。


    “老子的老子就是打小日本出名的,我看你呀,日本人來了沒準會當那狗日的二奶!”老顧一臉的怒氣。


    “好了,好了,今天出來是尋開心的,你們怎麽又幹上了?”葛書記一臉的不耐煩,包爾萊和老顧覺得葛書記的話也是,便都沒了聲息。


    遊春不比上課,時間象是長了翅膀似的跑得飛快,當大家從雅各馬電子有限公司出來時,太陽已近半空。孫方抬頭看了看天,說:“各位老師,玩了半天,大家肚子一定餓了吧。今天中午我特地為大家在園區有名的元帥餐廳安排了 ‘元帥宴’,喏,就是前麵靠右那幢古典式小紅房子。”說罷便一路領著大家來到了小紅房子前。這小紅房子的門麵不是很大,倒是很精致。門楣上嵌著十大元帥的小型畫像,大門兩邊是一對燙金毛體字對聯:


    進元帥餐廳 品元帥名宴


    大家還沒進屋,餐廳的馮老板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來:“孫主任,好久不見你了,是吧。最近又到新加坡去了吧?是吧。一定又帶什麽大項目迴來了,是吧。”大家一聽這話,便知道這姓馮的是個“是吧”老板,禁不住掩葫蘆而笑。


    孫方笑笑說:“不,是去美國考察了。哎,馮老板,這些都是我的老師,今個兒你可要好好關照喲!”


    馮老板說:“孫主任,你盡管放心,是吧。我什麽時候虧待過你的客人呀?是吧。”隨後對大家道:“各位老師,歡迎光臨,是吧。裏麵有請!是吧。”


    大家進了門,見裏麵鬧哄哄的已是客滿,哪裏還有什麽空位呀。正在納悶時,孫方說:“各位老師,這兒是一般普通食客用餐的地方,大家請隨我到後麵貴賓樓去。”


    原來這屋子後麵還有一道小門,大家隨孫方和馮老板穿過小門,一個精巧的小庭院便映入眼簾。說是小庭院,其實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江南小園林,院子中間是一汪清水,假山假石小樹小亭倒映其中,滿目的清涼。走過水上曲徑小橋,一幢上下兩層古色古香的豪華小樓便映入眼簾。想不到這元帥餐廳還有這麽多的道道,大家驚奇不已。尤令大家咋舌的是這餐廳布置之精美:拱起的圓頂上是一隻精巧絕倫的仿古藝術宮燈,宮燈下麵正對著一隻古色古香的朱漆八仙桌,四周的紅牆上分別嵌著十大元帥的畫像,每幅畫像下麵除了每位元帥的生平介紹外,還放著一盤形態逼真的仿真菜。大家從每位元帥前一一走過,嘴裏還不住地念著小牌牌上的菜名:“毛澤東膳食紅燒肉”“朱德板栗燒牛肉”“劉伯承紙包雞”“葉劍英黃燜魚”“陳毅湘味辣子雞”“徐向前黃豆燒豬手”“彭德懷蝦子煎豆腐”“羅榮桓紅燒魚頭尾”“聶榮臻肉鬆燉水蛋”“賀龍清蒸武昌魚”……。


    大家正看得津津有味,孫方說:“各位老師,除了這個元帥餐廳外,隔壁還有一個元首餐廳,有興趣的不妨也隨我來看一看,這元首餐廳……”


    孫方話還沒說完,大家便爭先恐後地朝元首餐廳湧去。這元首宴的陳設和元帥宴沒什麽兩樣。說是元首宴,其實也不盡然,除了“毛澤東霹靂武昌魚” “胡誌明越王菜”“西哈努克甜食”“金日成高麗沙司”,“尼克鬆偕夫人湯”(櫻桃和蓮子做的甜湯)外,還有“阿沛阿旺晉美膳食”、“基辛格博士雞”等。


    當大家再次迴到元帥餐廳時,桌上的酒菜已擺放妥當,眾人在孫方和馮老板的招唿下一一落座。既是元帥宴,話題自然也離不開元帥。


    葛書記說:“孫方啊,毛主席不是元帥,你怎麽把他老人家也放進來了?”


    孫方說:“據說,評十大元帥時,本來大家一致推選毛主席為大元帥,就象斯大林一樣,但他老人家不接受。盡管如此,在老百姓心目中,毛主席仍是大元帥。如果這元帥宴少了毛主席喜歡的這道菜,那不就要遜色多了嗎?”


    孫方的一席話說得大家不住地點頭稱是。呆在一旁好久沒說話的馮老板這時也有點耐不住寂寞了,說:“大家有什麽問題,是吧,盡管問,是吧。”


    沙飛問: “哎,馮老板,毛主席喜歡吃紅燒肉這大家都知道,但你怎麽知道其它元帥喜歡吃的東西呢?”


    馮老板說:“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已最喜歡吃的東西,是吧。元帥當然也有自已喜歡吃的東西,是吧。至於元帥喜歡吃什麽,是吧。這可是我組織了一幫人專門調查研究的結果,是吧。”


    田赫問道:“馮老板,你這個成果可靠嗎?”


    “怎麽不可靠?是吧。這個成果可是經專家還有元帥的隨身警衛認證過的,是吧。” 見有人質疑自已的研究成果,馮老板說話的聲音有些急促,仿


    佛患了哮喘一般。


    “好了,大家別光顧了說話,今天咱們也來當一迴元帥。來,葛書記,你先動筷!”老馬張羅了一上午,肚子早就呱呱叫開了。


    葛書記舉起酒杯說:“來,大家一起來!” 說完一飲而盡,隨後又一筷子叉到了“毛澤東膳食紅燒肉”上。眾人見書記帶了頭,便也紛紛起杯舉筷,大飲大嚼起來……。


    大概是肚子真的餓了,飯局開了好久,除了老顧咕噥了幾句誰也沒聽清的話外,竟然沒有第二個人言語。這使老顧感到既無奈又有些無聊,好不容易見到張混混抹嘴巴,想必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便將憋了很久的話用一個很富有現場感且與張混混密切相關的齷齪題目給拉出來:“老張,有人說不想當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你說當不上副教授的老師是不是好老師啊?”


    張混混顯然聽出了老顧話裏的意思,說:“你這個問題問得太沒水平,你說第一個教大學的上過大學沒有啊?”


    老顧沒料到張混混會抖出這麽一個包袱,竟一時語塞,那張鐵嘴張了張,卻沒有發出鏗鏘的聲響。


    “馬老師,記得我畢業那年,你一個人喝了一斤,一點事都沒有。”孫方有意為老顧解圍,便將話題引向了老馬。老馬是係裏有名的酒壇子,今天喝起酒來更是一副“老當益壯”的氣勢。


    “你看我今天有事嗎?沒有!一點事都沒有!來,大家不要負了小孫的一片心意,放開喝,喝它個‘天翻地覆慨而慷’。”老馬很感激小孫把自已又推上了前台,精神為之一振,隨後又象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哎,小孫,你猜我今年多大了?”


    “不太清楚,不過看樣子,五十出點頭。”孫方出於禮貌,故意把老馬的印象歲縮小了一圈。


    果然,老馬聞言,喜不自禁,抬高嗓門道:“我今年是……”隨即用手沾著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大大的字“五八”。


    田赫伸頭看了看,笑道:“王八!”


    “什麽王八,是五八!五十八歲!六十不到。”


    “那您怎麽寫成‘王八’呢?”


    老馬有些不耐煩了:“是五八,你再看看。”


    “是王八,不是五八。”


    老馬白了田赫一眼,一臉的不屑:“我不跟你說,你喝醉了。”


    “你才醉了呢,硬把王八說成是五八!”田赫有意和老馬過不去。


    “我醉了?我能喝醉了?小田,實話跟你說,上個星期我到南京湯山炮院參觀軍事演習,一下子就幹了一斤二兩,還一點感覺都沒有!”老馬仿佛一個將軍似的聲音裏透著一股豪氣,


    “你喝到一點感覺都沒有,那不是醉死了又是什麽?!”田赫說完,又突然發現新大陸似的叫道:“哎,馬老師,你說你上個星期到湯山炮院去參觀?你不是說醉話吧?你要是有資格到湯山炮院參觀,那學校運動會怎麽不請你上將軍台啊?”


    “我說小田你今個兒是怎麽啦?盡和我過不去,實話跟你說,我有個同學在炮院當政委,當然是他請我去的啦。”老馬的聲音裏有一種底氣不足的缺損。


    “哈,我說呢,原來是小密傍大款!”田赫笑道。


    “小田,別沒個正形!哎,老馬你去參觀怎麽迴來也不給大夥說說,參觀了些什麽呀?”葛書記說。


    老馬因得了葛書記的聲援,頓時又來了精神:“參觀什麽?軍事演習啊,可精彩啦,就象真的一樣。當時我在指揮部裏和首長們一起觀看,當演習快要結束時,突然一位觀察員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報告首長,新兵三班的一位戰士好象把炮打歪了。’首長一聽這話可急了,連忙問:‘傷著人沒有?’觀察員說:‘好象前麵蘿卜地裏有一個人被打中了。’聽了觀察員的匯報,我們便立即趕到了事發現場,果然有個老農半坐在地上,手裏還抓著一把蘿卜秧子。我們關切地問:‘你沒受傷吧?’‘媽個巴子,不就是拔個蘿卜嗎,有什麽了不起!竟值得你們用大炮轟我?’老農扔掉手中的蘿卜秧,從地上爬起來,又彈了彈身上的泥土,氣憤地說道。”老馬說著說著便把自已和首長們打成了一片。


    “哈、哈、哈……”大家笑得前俯後仰。


    “老馬,我好象在那一份報紙上看到過這個笑話。”老季道。


    “哎,季老師,我還忘記說了,那天還有好幾個記者在場呢!”老馬見狀又補了一個尾巴以作掩飾。那張臉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是因老季的揭底而漲得通紅,那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在搖搖晃晃中直了起來:“各位慢慢喝,我內急,先去辦個公。”


    孫方說:“馬老師,廁所就在院子西麵,我帶你去。”


    老馬揮了揮手,“不用,我自個去,我進院子時就看見了。”


    “小田,老馬好象有些醉了,你快跟去看看。”葛書記向田赫擺了擺手,田赫受命立即朝老馬奔去。


    老馬今天喝得確實有些過了頭,一路腿直打漂,但腦子還算清醒,看到一個長發飛揚的花衣服女人進入了廁所西邊的一扇門,便毫不猶豫地走進了另一扇門。


    “馬老師,你走錯地方啦,快出來!”跟在後麵的田赫急得大叫。老馬哪裏聽得見,或者聽見了又哪裏顧得上,進得門來找了半天沒見到尿槽,不免感到有些疑惑,便下意識地用手去拉並排的一扇小門,不曾想這一拉卻“哎呀媽呀!”地拉出了一個女人的尖叫。


    大概是酒精的作用,老馬聞聲竟有怒無驚:“滾出來,你這個不要臉的婆娘竟敢鑽進男……”話還沒完,那個女人便提著褲子衝出小門,險些將老馬撞倒在地,嘴裏還不停地死命叫道:“救命啊,抓流氓啊!”


    老馬聞言大惑,連忙也跟了出來,偶一抬頭,見廁所門上貼著一張剪紙高跟鞋,便醒酒似地叫道:“啊,原來投錯門了!”但他還是弄不清事情的真相,嘴裏不明不白地咕嚕道:“真是怪事,明明是男廁所,怎麽轉眼間變成了女廁所呢?”


    隨後趕過來的田赫見狀忍俊不住,笑道:“馬老師,你看走了眼,剛才你前麵的那個人不是娘們,是個大老爺們。”


    老馬咕嚕依然:“小田啊!那明明是個娘們嘛,你怎麽硬說是大老爺們呢?難道我的酒喝到你的肚子裏去了?你啊……”


    “看!就是他!就是他!” 老馬話還沒說完,便見剛才那個提褲女人帶著一杆人朝自已這廂吆五喝六地奔過來了。


    這下該如何是好?


    就在老馬和田赫急得撓頭之時,幸好孫方及時趕到向那杆人如此這般地解釋了一通,老馬又向那提褲女人作了些道歉,雙方這才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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