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林到秦家轉眼就三個月了。在這段時間裏,她雖然很忙碌,也經常被羅靜批評,但感到很充實。這樣的日子,使她漸漸忘了心中的傷痛。她希望這樣的生活能永遠地伴隨她,走過陰雲迷布,再見晴空萬裏!


    每天下班迴家,陪老人說說話,散散步,臨睡前看看書,這樣平靜而簡單的生活讓她感到心滿意足。她已漸漸地走出了父親離世帶給她的悲痛。


    秦家家財萬貫,卻人丁單薄,沒有爭權奪利的隱患,這是伍林能安心住下來的主要原因。


    老人是可憐的,在伍林沒來之前,家裏除了傭人,他連說話的人都沒有。秦向明天天不著家,即使迴家,不是三更就是半夜,他哪有機會見到他的麵。


    伍林的到來,總算讓秦家有些生氣:老人不再像以前那樣感到孤獨,秦向明也常常是下了班就迴家。這個大宅子再也不像從前那樣死氣沉沉。連傭人的臉上都有了笑容。


    爺爺因為有些不舒服早早地睡覺了,而秦向明還沒迴來,伍林百無聊賴,信步走出了大門。


    這個地方,在城市的邊緣,屬於豪華住宅區,風景優美,環境幽寧。雖已深秋,但目及之處,卻無蒼涼。她不得不感歎天然與人工的完美結合,若非有天然的地勢,不會有如此曲折迂迴的通徑;若非有相宜的氣候,這些珍稀的植物也不可能得以存活;如若沒有這裏工人的精心修飾與維護,也不會有如此別致的形態……金錢與物欲的不可分割終是造就了如此景致!


    在一處相對開闊的地方,她看到有一小車停在那兒。她想:誰把車停在這裏?車燈忽然亮起,她本能地用手擋住眼睛。


    “伍林!”有人大叫她的名字。


    她不無驚奇!應聲看去,秦向明和一個女人已經下了車。


    “你怎麽會在這裏?”伍林看到他,很意外。她看了看他身旁的女人。


    “很奇怪嗎?”秦向明走向她,笑道,“良辰美景,佳人相伴,豈不快哉!”那個女人也跟著過來了,很自然地挽起了他的手臂。


    伍林看著他們,冷淡地笑了。


    他正視著伍林,目光裏含著幾份笑意,也有幾份醉態。


    伍林迴視著他,聞到他的身上的酒味,問道:“你喝酒了?”


    “一點點。”他笑意漸濃,卻不像隻喝了一點點。


    伍林又看了看他旁邊的女郎,她說不上漂亮,倒也年輕時髦,“我先迴走了。”她轉身欲走,卻被他拉住了。


    “幹嘛這麽早迴去?”這一刻他醉態畢現。


    她聽他說話口齒不清,說道:“你喝多了,跟我一起迴去吧。”


    那女郎拉緊了他,說道:“這麽早?”


    伍林看著她,“他喝多了,你應該早點送他迴家。”


    “你是誰?”那女郎沒好氣地問道。


    她愣住了,其實她是不知道怎麽迴答。她對他而言,是誰?朋友算不上,雇傭關係?也不太像,其他的更沾不上邊。


    秦向明卻笑道:“她是我爺爺撿迴來的孫女。”


    那女郎嘲弄地笑道:“撿迴來的?她這麽大個人,怕不是撿的那麽簡單吧?你要小心家賊哦。”


    “你放心,她脫不了我的掌控。”說著他欲伸手捏她的臉蛋兒,她沒好氣地打掉他的手,生氣道:“你跟不跟我迴去?”


    “你生氣了?我隻是跟你開個玩笑……”


    她打斷他,“你要是不想迴去,我就先走了。”


    “誰說我不跟你迴去了?”說著,他拉她往林子外走。


    那女郎有些意外,哭喪著臉道:“你不是說要去……”


    “你閉嘴!”他指著她,“我哪兒也不去了,迴家。”


    “可是……我怎麽辦?”那女郎無助地問道。


    他掏出鑰匙,塞進她的手裏,“給你,自已開車迴去。”


    “我不會開車。”


    “那沒辦法了。”他衝著她笑道。


    “你……混蛋。”她欲哭了。


    “才知道。”


    伍林不覺好笑。雖然剛才這個女人對她不友善,但扔她一個人在這兒,她有點不忍心。她看了看秦向明,看他樣子醉得不輕,如果讓他送她迴去,恐怕不安全。她說道:“他喝多了,開車不安全。你跟我先迴秦宅,我叫人送你迴去吧。”


    那女人似乎在懷疑她的話,看著她一動也不動。


    伍林看她不動,沒理她,對秦向明說道:“走吧。”


    秦向明跟著她,一個踉蹌,差點摔跤,幸好她及時迴身扶住了他。他笑道:“你後麵長眼睛了?”他就勢摟著她的肩膀不放。她怎麽推也推不開,他道:“怎麽了?我站都站不穩了,你不能扶我一下?”


    她隻好無奈地任他“妄為”。那女郎看著他們,氣得隻跺腳。


    他們迴到秦宅,伍林叫來司機,對他說道:“柯叔,麻煩您送這位小姐迴家,好嗎?”


    司機看了女人一眼,問道:“她是誰?”


    “我在酒吧碰到的,硬要我帶她到家裏來看看……”


    伍林看了他一眼,岔開他的話,“麻煩您了,柯叔。這裏很少有出租車來,離公交站又遠,讓她一個人迴去,不安全。”


    柯叔看著伍林,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你太善良了。”


    伍林隻是笑笑,扶著秦向明迴了他的臥室。


    她將他放到床上,道:“你早點睡吧。”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眼神裏不再是醉意,而是有幾絲恐懼,乞求般地說道:“不要離開我。”


    她有些意外地看著他。她想他也許是借著酒意把自己看成了他的那些女人們,但他的眼神為什麽不是平時的嘻哈笑弄?她靜靜地看著他,想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一些真假。


    “不要離開我。”他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慢慢地合上了眼。


    她看著他燒紅的臉,和沉睡的麵容,突然有點酸澀——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平日與他相處,他總愛捉弄自己,甚至輕薄自己,但看到他剛才的眼神,她有點不舒服。也許因為他沒有父母,她願意原諒他平時的無理,去同情他。她輕輕地抽出手。拿來一條濕毛巾,替他擦去臉上的汗水,然後將毛巾輕輕地敷在他的額頭上。


    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突然叫道:“媽,媽媽……”他伸手緊緊地抓住了她。她一陣驚惑,想抽出手,而他抓得死緊。她明白了他一定是在做夢。他為什麽表現得如此恐懼?他夢到什麽了?


    “爸爸,爸爸……”他不斷地冒著汗,口裏不停地叫著爸爸媽媽。


    伍林不忍心他受到這種折磨,使勁地搖著他,“向明,向明……醒醒……”


    他驚坐起來,已是滿頭大汗,襯衣也濕透了。


    “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她關切地問道。


    他驚魂未定,但看到她,著實感到吃驚,“你怎麽在這兒?”


    “你忘了,是我帶你迴來的。”


    他搖搖頭,抹了一把臉,“好像是的。你怎麽還沒走?”他看著她問道。


    她說道:“我看你醉了,想給你拿條濕毛巾降降熱氣。”


    他下了床,出奇冷淡地說道:“我沒事兒了,你去休息吧。”他好像一點也不領她的好意。


    他的冷漠態度,使她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伍林走了,他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將水拍到臉上。好一會兒,他才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睛裏盡是無奈和悲傷。他喃喃道:“爸、媽你們……為什麽要丟下我一個人?為什麽不把我也帶走?”他的眼圈紅了。


    伍林洗了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子裏不斷地閃現秦向明驚恐的眼神……


    華振在伍林離開之後,一夜一夜地無眠,他知道自己是愛了,愛得無奈又無助。他想擺脫這樣的思念,他知道他這樣做對不起最好的朋友,也


    會令很多人難過,但他沒有辦法叫自己停止下來。


    除了思念她,他的情感世界裏,容不下第二個女人。


    “爺爺,今天想去那裏走走?”伍林和爺爺、秦向明剛吃完晚飯,她於是問道。


    老人想了想,道:“叫小柯送我們去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個地方,我想再去哪裏走走。”


    “我開車送你們去。”秦向明自告奮勇。


    老人看著他,良久才道:“今天太陽是不是不從西邊下山,你這大少爺也有興致去看看?”


    對爺爺的諷刺,他一笑了置,道:“爺爺,您就不想我陪陪您老人家?”


    老人看著他不動聲色道:“你老實地告訴我,你這次主動請纓,是不是有其它什麽目的?”


    “您看您說的,我能有什麽目的?”他擺出委屈的樣子。


    “這就奇怪了,你可是大忙人,從沒有時間應酬我這老頭子。可最近你每天按時上下班,太意外了。你那些女人們,你不打理了?還是那些女人,你玩膩了,想打其她女孩兒的主意?”“其她女孩”分明就是指伍林。他不容他辯解,果斷地說道,“我可告訴你,最好打消這個念頭。這丫頭可不是你外麵找的那些小姐,你敢對她有非分之想,我一定不饒你!”


    伍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自從上次她看到秦向明醉酒事件後,她有點有意地躲著他。


    秦向明看向伍林,開玩笑道:“爺爺,這麽好的女孩子您總不能一輩子留在身邊吧?如果將來把她嫁給別人,您豈會舍得?不如您幹脆想個辦法,讓她名正言順地永遠住在咱秦家,不是更省心?”


    爺爺會心一笑,口中卻說道:“可惜咱秦家沒爭氣的人,留不住人家好姑娘。”


    “爺爺……”伍林有些害羞地叫道,“您怎麽也開我的玩笑?”


    老人嗬嗬地笑道:“爺爺可沒開玩笑,實打實地說。”


    秦向明笑而不言。


    “好了,不說了,走。”爺爺起身,伍林和秦向明一邊一個扶著老人。


    秦向明打趣道:“這多像爺爺和孫子、孫媳婦啊。”


    伍林的臉,馬上紅得像將要落山的太陽,而老人這次卻沒說什麽,隻是笑了。


    秦向明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伍林一眼,她是那樣的幹淨純潔。他忽然感到有些失落,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這個女子。幾個月相處下來,他越來越情不自禁地想她了。這種想念,超越了以往單純的對女性肉體的渴望和占有,而是發自內心深處,叫他隻敢思念,不敢造次接近!


    他們漫步在林蔭路上。走了一會兒,老人突然道:“向明,我有點冷了,你去車上幫我拿件衣服。”


    秦向明答應著就去了。看著他走遠的背影,他歎了一口氣。


    伍林不解,問道:“爺爺,您怎麽了?”


    老人看著她,道:“丫頭,別看著他表麵光彩奪目,其實他是一個苦命的孩子。他十歲時,他爸媽在英國出了車禍……”老人有些哽咽,她感覺得到老人正努力地克製著痛苦,“我趕到英國時,隻見他一個人躲在客廳的一個角落裏,不肯出來。”


    她輕輕地叫了聲:“爺爺……”她不明白老人為什麽忽然跟她提這個。


    老人繼續道:“他渾身發抖,不說一句話,我隻好將他拉出來,緊緊地抱著他。我把他帶迴中國,整整一個星期,他都沒說過一句話,還每天從噩夢中哭著醒來。”伍林聽到這兒,想到了什麽。“後來他終於肯開口說話,卻隻肯說英語,也僅僅是自言自語。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年。這三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就這樣封閉了自己。我隻能送他去美國,接受心理治療。直到兩年後,他才給我打電話,才開始與我交談……”老人的眼神由痛苦漸漸變得平和,“也許是因為他長時間的自閉,使我對他不敢有任何的約束,有點過份的放縱他。沒想到,他後來竟養成了放蕩不羈的性格。”


    伍林沒有想到秦向明有過這樣的經曆。那麽那晚的噩夢,應該跟他這段經曆有關,他小時候的創傷,可能至今還未愈合。她原以為,他有一個幸福的童年,有放任他自由自在的父母,卻沒想到他的童年是如此的不完美。比起他,她感到自己非常幸運!盡管她家,時時揭不開鍋,但她有父母兄長的嗬護,他卻承著受思親之苦。她想:噩夢醒來之後,他一定非常孤獨!


    她真想抱抱他——看著他向自己走來,她這樣想。


    “丫頭,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這些嗎?”伍林搖搖頭,“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隻有幾個月,但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我希望我的孫媳婦能像你一樣通情達理,但我也知道向明配不上你。”老人充滿期望地看著她,“不過,我還是想請你給他一點機會,他除了有點不受約束外,也算是一個好人。”


    伍林對老人的請求,完全沒有一點心理準備,不知道該怎樣來迴應他,隻是呆呆地望著他!


    “你是不是不願意或者說不想給他任何機會?”老人試探地問道。


    伍林目光有些遲疑,道:“爺爺,向明是一個好人,但是愛情可遇不可求。我相信,他不會希望和一個沒有感情的人結婚。”她停頓了一下,思考著怎樣措辭才不至於傷害到老人,“我非常感謝您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幫了我,我本該盡我所能報答您,但是……”


    老人輕輕地打斷她,“我理解你,是我要求過分了,你就當我沒有說過。”


    伍林感激地衝老人一笑,道:“謝謝您爺爺。如果您願意,我永遠做您的孫女。”


    老人笑顏逐開,道:“求之不得。”


    他們說笑著,秦向明已經走近了他們,看著他們談笑風生的樣子,他感到溫暖。“說什麽呢,這麽高興?”說著將衣服披到老人的身上。


    老人和伍林隻是笑笑,沒有言語。


    夜涼如水,伍林卻睡意全無。她想到了老人傍晚對她說過的話,在她心裏,秦向明隻是老板而已,深一點的感情也就是把他當作哥哥。除此之外,她對他沒有任何感覺。在她看來,秦向明的看法,跟她差不多。他們之間的關係,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可是老人……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路,她疑惑的問道:“誰呀?”


    “是我,你睡了嗎?”秦向明道。


    伍林打開燈,下床為他開門,“這麽晚還沒睡?”


    秦向明道,“睡不著,想找你聊聊天,方便嗎?”


    她愣了一下,道:“進來吧。”她略遲緩了一下,關上了門。


    他坐進沙發裏,目光有些空洞。


    伍林有些不自然地在床沿邊坐下來。


    她正想開口問他有什麽事,他卻說道:“你……”他似乎在尋找措辭,頓了一下,“住得還習慣吧?”


    伍林沒想到他會突然關心起自己來,感激地點點頭。


    秦向明笑笑,道:“那就好。”然後沉默。


    她覺得他有些奇怪,靜靜地看向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輕聲地問道:“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他抬起頭,滿麵愁容地看著她,不發一言。


    她不知道他的夢裏發生了什麽事讓他驚恐,讓他睡不著。這一刻,她看到的再也不是那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子,而像一個受到傷害需要人保護的大男孩兒。


    她起身出去了,迴來時,手中多了一杯開水。她將水杯擱在他身旁的茶幾上,然後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他雙手捂著臉,等他將手拿開,眼睛已經紅了。她想問他做了一個什麽樣的噩夢,但看到他那痛苦的表情,隻好作罷。


    他靠著沙發,盯著天花板,喃喃地問道:“你怎麽不問我,做了一個什麽樣的夢?”


    她隻是看著他,不說話。


    他將目光移向她,她靜如止水的麵容,讓他很羨慕,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安心地睡一覺。他站起身,抱歉地


    說道:“對不起,打擾了。”


    她終於開口了,“你去哪兒?”


    他苦笑,道:“不怕你笑話,我害怕一個人睡覺。”


    “這麽晚了,你還要去找尹慧嗎?”她問道。


    他看著她關懷的眼神,有一瞬間他有一股衝動——擁抱她,但僅僅隻是一瞬間。他笑了,道:“我的女人很多,少了她,不缺。”


    她任他關上門出去。她又想起了爺爺說的話。


    她走到窗戶邊上,撩起窗簾的一角,看著他的車消失在夜色裏。


    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惆悵:這樣的一個男人,能托付終生嗎?


    在公司的大廳裏,伍林和秦向明不期而遇。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女人,是她從未見過的。


    那個女人挽著秦向明的手臂,滿麵春色。她麵容姣好,身材嫋娜,舉止優雅,絕不會是風塵中人。


    秦向明看到伍林,微笑道:“早上好。”


    伍林也微笑著向他迴禮,但心裏有點失落。爺爺的話再一次在她心裏迴蕩。


    他們一同進了電梯,伍林靠前,他們二人靠後。


    那女子對秦向明說道:“你那位恩人,是不是這位小姐?”


    秦向明道:“對,她就是伍林。”


    這時,伍林不得不迴過頭來,與她打招唿,“你好。”


    “她叫李婉。”秦向明說道。


    “你好。”李婉道,“我經常聽向明提起你,說你是個好女孩兒,果然很不錯。”她的笑容很美。


    “謝謝!”伍林看起來有些不自然。她心道:原來他有女朋友,隻是爺爺不知道而已。


    到了伍林工作的樓層,她出了電梯。秦向明看到她出去了,對李婉說道:“你先去我辦公室坐會兒,我有點事兒。”李婉點點頭。


    秦向明衝著伍林叫了聲,她停了下來,迴頭看到隻有他一個人,不解,問道:“有事嗎?”


    “我想跟你說幾句話,可以嗎?”他征詢地看著她。


    她看了一下時間,點頭同意了。


    他們來到樓頂。


    秦向明眺望著早晨的濱城,有煙霧繚繞。


    “想說什麽?”伍林問道。


    他想了想,道:“我希望你不要告訴爺爺,我晚上做噩夢的事。我不想讓他擔心。”


    她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爺爺不知道?”


    他搖搖頭。


    她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做噩夢多久了?”


    “很久了,我也記不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有些苦惱。


    她也走到樓頂的邊緣,看著他說道:“爺爺,他希望你能好好地對待感情,不要視感情為兒戲。我看李婉不錯,有時間,你該帶她迴去見見爺爺,他老人家一定會高興的。”


    他看著她,突然笑道:“你呀,太不了解我了,我不是那種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的人。”


    她對他突然的轉變,有點措手不及,她還以為他改邪歸正了呢,沒想到他的壞嘴臉又出來了,生氣地問道:“她不是你的女朋友?”


    “誰告訴你,她是我女朋友了?”他衝她壞笑道。


    她生氣地轉身離去,他拉住她,嘲弄地看著她,說道:“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占有我秦向明的心,包括你。”說著欲伸手輕薄他,說是遲那時快,她狠狠地推開他,瞪著他,怒道:“放尊重點!我不是你的一件衣服,也不是你森林中的一棵樹!如果你認為我伍林是那種可以任你玩弄的女人,那麽我告訴你,你錯了!”


    她轉身離開,羞辱的淚水直淌下來。長這麽大,她從來沒有這般地被侮辱過。


    秦向明看著她顫抖的肩膀,忽然感到空落異常。


    經過這次事件之後,伍林欲辭職搬離秦宅,但每次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迴去。她怕老人難過。


    她開始在公司加班,並且拒絕爺爺派司機來接她的按排。她想采取先冷淡後離開的迂迴辦法,老人應該比較容易接受。她每天將所有人沒完成的工作全部攬下來,不到十二點絕不離開。


    這一天,她照例而行,完成工作時,將近十一點,但她還是不太想迴秦宅。在辦公室小坐了一會兒,還是離開了。


    初冬的夜晚,已有幾份寒意。


    她孤身一人順著街道,踽踽而行。到廣場中心,她黯然駐步。也許是夜深了,白天的鼎沸人聲,變成了蟬噪獨鳴。


    她在噴泉池前坐下來,注視著細碎的水柱,感覺特別的孤獨。


    她的思緒被不遠處三個男子的起哄聲打斷了,她看他們正走向自己走來。看到他們紅發怪裝,她有些害怕,欲起身而去,卻被他們圍住了。


    她驚慌地問道:“你們想幹什麽?”


    他們嘻笑著問道:“不想幹什麽。看你一個人,怕你寂寞,我們哥兒幾個特地來陪陪你。”說著靠近她。她不由自主地朝後退,“走,跟我們去玩玩兒。”他們伸手去拽她。


    她故作鎮靜地說道:“我要迴家了,請你們讓開!”


    他們一陣哄笑,其中一個對其他的兩個人說道:“聽到了沒有,她叫我們讓開呢?”


    “你們想到幹什麽?”她強忍著恐懼,問道。


    “你長得這麽漂亮,我們怎麽舍得讓你孤單。”他淫笑地看著她。


    他們越靠越近,她已無路可退,略帶沙啞地叫道:“請你們讓開,否則我就叫人了!”


    “隻要你有力氣,盡管叫吧。”他們中的一個混蛋伸手欲去捏她的下巴,被她躲掉了。他們見狀,有兩個人站到她的身後,緊緊地拉住她的雙臂。


    她掙紮地叫道:“救命啊!救命啊……”她的聲音在發抖。空曠的廣場,隻有她淒厲的唿救聲在迴蕩。


    她的唿救聲,讓他們有點害怕,其中一個人衝她叫道:“住口!不許再叫!”她沒理他,仍大喊不停。那人心慌意亂地打了她一個耳光,“不要再叫了!”


    她被這一耳光打得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還真的停了下來。他們拖著她往前走,她又開始喊道:“你們到底想到什麽!救命……”


    突然前麵有一輛車向他們衝來,他們俱是一驚。


    伍林的臉上驚恐未定,卻現出希望的笑容。


    車到他們跟前,利索地停下。從車裏下來一個人,伍林這才看清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秦向明,她如看到救星般地叫道:“向明。”


    秦向明看了看她,又看看那三個小混混,臉上浮出笑意。他們都非常不解。


    伍林見著他的表情,臉上的希望之光熄滅了,她完全不明白他的笑意是什麽。


    那三個小混混見他們認識,從腰間取出匕首對著伍林,衝他叫道:“你是誰?想幹什麽?”


    伍林心冷地看著他,沒有一絲畏懼。


    秦向明看著伍林,臉上的肌肉稍稍地痙攣了一下,但馬上恢複了他懶散的笑,不緊不慢地對那三個小混混說道:“放開她,她隻是一個弱女子,是男人的,就不應該欺負女人。”


    “你讓開,我們就放過她。”那領頭的人衝著他叫道。


    秦向明慢慢地走向他們,他們將匕首逼近伍林的臉和脖子,“別動,否則割破她的臉,要了她的命。”


    伍林終是流出了眼淚,不是為她脖項處的傷痕,而是秦向明的冷漠,讓她感到絕望。她靜靜地看著他。


    他看到她的傷痕,心一緊,果斷地停了下來,“你們有三個人,而我隻有一個,隻要放開她,我絕對不會為難你們。”


    他們以為他怕了,得意地笑道:“我們今天吃定她了,識相的,就讓開。”


    他鎮靜地看著他們,說道:“你們想幹什麽?如果隻是圖財,我可以給你們,如果你們傷到人的話,事情就鬧大了,對大家都不好。”


    他們略加沉思,領頭地看了看他們,道:“你們認為呢?”


    “我想,”其中一個


    人看了看伍林,“這娘們兒也就這樣,還不如酒吧裏的小妞兒。”


    另一個也道:“我看也是。”


    那領頭的對秦向明說道:“你給我們多少?”


    秦向明道:“你們想要多少?”


    他想了想,又看了看他的車,心想:這小子能開寶馬,一定有錢很。他說道:“至少十萬。”


    秦向明笑了笑,心道:胃口真不少。想到伍林的安全,便應道:“沒問題。”


    伍林看秦向明的目光,由冷寂轉為感激。她為剛才對他的誤解深感歉意,叫道:“不要答應他們!”


    那領頭聽言,反手又打了她一個耳光,“要命不要?”


    “你們幹什麽!”秦向明看他們動粗,再也不能平靜以待,說著就衝了過去。


    他們見秦向明衝過來,一時慌了起來,亂揮著匕首。伍林趁亂咬了其中一個人一口,又狠狠地蹬了另一個人一腳,他們一鬆開手,她乘機奔向秦向明。


    秦向明將她護在身後,他們口中不停地罵著,並向他們攏了過來。


    秦向明對伍林道:“別怕。”


    她堅定地點頭。他們相視而笑。


    領頭的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還笑得出來?老子馬上讓你們哭著求饒。弟兄們上。”


    看著他們靠過來,秦向明護著伍林往車上退,靠近車時,他拉開車門,將她推了進去,“不管遇到什麽事兒,呆在裏麵別動!”


    他們三人圍住他,領頭的笑道:“想英雄救美,也得掂量自己的斤兩。”


    他笑道:“就憑你們三腳貓的功夫,也配我陪你們玩兒?”說是遲那時快,他出手如閃電,不及他們看清,每人已挨了他一巴掌,他笑道:“這是我替伍林討的。”說著,又連摑他們三個耳光,“這是教你們要憐香惜玉。”


    伍林本來很擔心他,但他利索敏捷的身手,讓她放心了,會心地笑了。


    他們被他快而狠的動作,打得有點暈頭轉向。他們指著他,“你……”


    “我好得很!毫發未損!”他得意地看著他們,“說實話,區區十萬,我絕對願意付給你們。可你們不該出手傷害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兒。不可原諒!”


    “你……”他們被他的不屑與嘲弄激怒了,衝了上去。


    秦向明雖然占了上風,除其身手不錯外,也靠他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策略。一旦群攻起來,他仍有點雙手難抵眾拳。幾個迴合,他開始喘粗氣了,其他三個,更是喘息不止。


    秦向明稍稍平息下來,帶著笑道:“我看咱們就算了吧,繼續下去,對你們肯定不利。你們想想,隻要來一個人,你們肯定玩完了,蹲局子絕對跑不了。”


    他們有些不服氣,想做最後一搏,“你要是怕了,就留下錢!”


    秦向明大笑起來,“到這個時候,你們還惦記著我那十萬塊錢哪?”


    “給還是不給?”他們耍起狠來,又開始揮刀,欲再幹一場。


    他搖搖頭,“在你們沒給伍林那一巴掌之前,這絕對有商量,可是你們錯過了機會。現在,我是分文不會給!”


    “你……”他們衝了過去。


    伍林在車上看得有些心驚膽戰,坐立不安,索性下車,想找機會幫秦向明。


    秦向明看到她下了車,有些著急,暗罵道:這個傻瓜,下車幹什麽!他一走神,被對方鑽了空子,攻向他。


    伍林看到他後麵的人已刺向了他,大叫一聲,“小心後麵!”


    等他迴過頭,匕首已刺向他的胸部。他本能地一個轉身,匕首順勢劃到他的手臂,鮮血染紅了他的外套,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伍林雙手緊緊地捂住嘴巴,竭力地控製著驚恐!


    秦向明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犀利,仇恨地看向他們。他們看到他這種淩厲的目光寒毛直豎,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他逼向他們,他們見狀,飛也似地逃跑了。


    秦向明見他們跑遠了,終於緊緊地捂著傷口,眉頭鎖得更緊。


    伍林衝到他旁邊,“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你。”她替他捂住傷口,眼圈紅了,“是不是很疼?去醫院吧。”


    秦向明看著她焦急的樣子,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笑道:“你心痛了?”


    她見他到現在還有心思開玩笑,有些生氣,瞪了他一眼。但內心真的有些疼,畢竟他是為了自己才受傷。


    “你真沒良心,我都為你受傷了,你還瞪我!”他故作委屈地說道。


    她看了看他,心想:這樣的男人,讓人怎麽恨得起來?她低下頭,看著他的傷口,再一次地說道:“血流不止,去醫院吧。”


    他道:“這點小傷算什麽?太晚了,迴家吧。”


    “可是……”


    “傷在我身,我知道輕重。走,迴去。”不由分說地拉著她朝車上走去。


    她一直看著他的傷口,血還在流,她臉色越發地沉重,急得眼淚直掉,帶著幾份乞求地說道:“我們還是去醫院吧。”


    他看她淚眼婆娑,心有不忍,便道:“好了,聽你的就是了,別再哭喪著臉。”


    她終於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他們從醫院裏包紮好傷口出來,秦向明笑道:“托你的福,掛彩一次。”


    “你是在怪我嗎?”她的表情簡直就像做錯了事、正在接受批評的小孩兒。


    他看著她認真的表情,笑了起來,“知道錯了?知道錯在哪兒嗎?”


    她不理他。


    他們上了車。她問道:“你怎麽會在廣場?”


    他道:“你說呢?”


    她心想:難道他一直跟在我後麵?怎麽可能!他應付他的那些女人的時間都不夠,怎麽可能有時間來跟蹤我?“我怎麽知道?”


    他笑笑,“路過唄。”


    她看著他,真誠地說道,“謝謝你!如果不是遇到你,後果不堪想像。”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好一會兒,他嚴肅而認真地說道:“對不起。”


    她被他的致歉,弄得有些糊塗,“啊?你這是……”


    “我知道,你是因為生我的氣,才在公司加班。如果不是因我無理取鬧,你也不會遇到這種意外,是我不好。”他真誠地說道。


    她低頭不語。


    他又微笑道:“這次算是扯平了,兩不相欠。”


    他們相視而笑。她在心底已原諒了他對自己的輕薄。


    經過秦向明舍身相救之後,伍林開始關心起他來。


    她下班後,特意去超市買了些骨頭迴家,親自動手為他熬湯。


    秦媽見她做這些,有些不解,問道:“你做什麽?”


    她說道:“我聽說骨頭湯對傷口有好處,所以買了點迴來,熬給向明喝。”


    “他怎麽了?”秦媽緊張地問道。


    她頓了一下,說道:“受了點傷。”


    “嚴重嗎?”


    “您放心,不是很嚴重,傷口已開始愈合。”


    秦媽略有所思,“什麽時候的事兒?”


    “前兩天。”伍林不停地攪拌著湯水,看到秦媽深思的表情,問道:“怎麽了?”


    “這段時間你跟他是不是鬧別扭了?我見你們每天都很晚才迴來,你先迴來不到十分鍾,他就迴來了。”


    她愣住了。她這才明白,那天他的出現,並不是巧合。他其實一直跟在自己的後麵!她有些感動,卻更多的是不解。


    她端著熬好的湯送到秦向明的房間,他正在換藥。傷口在左臂的左上側,弄起來很不順手。他看到她進來,道:“你怎麽來了?”


    “我熬了點湯。”她端到他麵前,“對傷口有好處。”


    “什麽湯?有這種神效?”他放下手中的棉球棒,伸過頭來看,“聞著挺香的。”


    她將湯碗擱在桌上,蹲下來,看了看他的傷口,拿起藥水和棉球棒。他看


    著她,問道:“幹嘛呀?”


    “我來幫你吧。”她說著將他的衣袖往上捋。


    他看著她輕輕的動作,呆了一下,隨後笑了。他任她替自己清洗傷口,上藥,他隻顧彎下腰,小口小口地喝著湯。對他來說,這湯根本算不上什麽好東西,但卻有一股暖流直衝心房。他有很多女人,這些女人中,也有很多願意為他洗衣做飯。不知為什麽,在她們那裏,他從來沒有感動,隻有“理所當然”四個字。


    她紮好繃帶,他也將湯喝完了。她收拾起碗,欲出去。


    他看著她靜靜地做這一切,似乎明白了自己感動的原因:一個女人,默默地付出,不貪金錢,不圖名利,不求情愛,隻取一份心安理得。這樣的女人,他不曾碰到過。他感動,是因為她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她為了一個不相幹的老人,可以違背心意、忍住寂寞地留在這個陌生的毫無生趣的大宅園裏。她在受到侮辱之後,還可以設身處地地為他人著想,這份寬容,有幾個女人可以做到?


    “伍林。”他情不自禁地叫道,她迴過頭,看著他。他覺得有什麽東西哽住了喉嚨,好一會兒,才笑道:“你做的湯很好喝,謝謝。”


    她淺淺地一笑,“早點休息。”她輕輕地關上了門。


    他的臉上有一絲失落的笑。


    接下來的日子,伍林每天會為秦向明熬不同的湯,以助他早日複原。他們在點滴的相處中,相互了解得更多,感情也增進了不少。


    秦向明最明顯的變化是不再流連於那些女人之間。他的生活漸漸地有了規律,早去公司,晚上若沒應酬會早早地迴來。


    爺爺看到孫子驚人的變化,心頭喜憂參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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