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王從文進的宰場,是修橋。</p>


    懷仁大師告訴他,修橋鋪路曆來都是行善積德的大善事,以王從文的境遇,非此等大善事不能鑲解。</p>


    王從文沒有半點疑慮,便允諾下來。</p>


    其實,修橋裏的門道很多。</p>


    秦書銘已經提前讓展大鵬籠絡城內泥瓦匠,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名掮客找王從文,毛遂自薦承包修橋。</p>


    價格雖然高於市麵,但王從文隻能同意,因為他不敢拖。</p>


    那名掮客,自然是烈火堂的人。</p>


    修橋是個大工程,是一旦開始就難以抽身的局,王從文從踏出第一步開始,就如同被套上鼻環的老牛。</p>


    按照秦書銘的安排,開工破土頭一天,地底下會出現一些不幹淨的東西,驚弓之鳥的王從文會再上五音廟求救,那時候懷仁大師已經離開,不過慧圓會告訴他,懷仁大師未卜先知,離開前已經安排了鑲解之法,需要在橋頭安排一場法事,王從文會懷著一顆敬畏之心自己掏出銀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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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橋過程中,會出現泥瓦匠的傷亡,周邊住戶會以侵地為由找王從文索要賠償,地痞流氓偶爾會去搗亂……</p>


    半個月後,橋修好了。</p>


    王從文不僅千金散盡,整個人的精神也被耗盡。</p>


    站在橋頭,曾經體態發福的王老板,如今腰背佝僂,顴骨突出,一雙眼睛中充滿疲憊和滄桑。</p>


    慧圓大師雙手合十,道:“古有神農嚐百草,今有王老板修橋,這都是造福萬民的功德,貧僧斷言,在如此大功德蔭蔽之下,王施主定能破除劫數,他日王公子也定能科考得中。”</p>


    王從文有氣無力地說道:“隻盼望如大師所言。”</p>


    江湖老海的話,自然沒有半分可信之處,不過“善惡有報”這話或許是對的,王從文為民修橋而操勞的模樣,落到王鵬舉眼中,令這位迷失在瑤姐兒溫柔鄉中的青年幡然悔悟。</p>


    從那以後奮發圖強,終於來年的春考得中,再後來成為一名為民辦實事的清官,將所轄之地治理得戶有餘糧、夜不閉戶,深受百姓愛戴,連同王從文都被百姓尊敬地稱為老太爺。</p>


    王從文年至八十,無疾而終,臨終前拉著王鵬舉的手說,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修橋,他日一定代父去五音山上香還願。</p>


    王鵬舉自然知道慧圓和尚的真實身份,但世間之事,誰能分清對錯?</p>


    即便分出對錯又有何益?</p>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p>


    王從文被修橋牽扯了全部精力和財力,無暇顧及碼頭業務,這讓原本以他為馬首是瞻的碼頭老板們,失去了主心骨。</p>


    在錢氏碼頭的強勢侵占之下,其他碼頭老板人人自危,所采取的反抗手段也是五花八門,整個雲秀城的港口局麵徹底亂套。</p>


    坐鎮牡丹廬的秦書銘,展現出他強大的,處理混亂局麵的能力。</p>


    江崇義和周倩作為秦書銘的左膀右臂,擁有最大限度的問題處置權,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有大量問題需要由秦書銘定奪。</p>


    經常出現在牡丹廬觀景台中的景象是,江崇義或者周倩火急火燎地趕來求助,秦書銘隻需三言兩語,便讓他們安定下來。</p>


    而秦書銘的三言兩語,總能切中肯綮。</p>


    似乎無論多複雜的問題,秦書銘總能輕而易舉地抓住本質。</p>


    就這樣,混亂複雜的雲秀城碼頭行當,在逐漸恢複秩序。</p>


    新秩序的締造者,便是穩坐牡丹廬中的秦家少帥。</p>


    私底下,周倩向江崇義打聽秦書銘的過往,她想不通秦書銘怎麽會如此老辣、識大局、有謀略。</p>


    這個問題江崇義無法迴答。</p>


    能分享給周倩的經驗隻有一條,跟著少帥幹準沒錯。</p>


    將九成以上的漕運業務抓在手中之後,秦書銘擁有了絕對的話語權。</p>


    這種情況若出現在後世,秦書銘一定會被告涉嫌壟斷,但如今朝代,顯然沒有壟斷一說。</p>


    新的秩序在建立,雲秀城和懷安城的漕運連成一片,占據整個南郡地區物資運輸半壁江山的搖光運河上,一個商業帝國的雛形在緩緩升起。</p>


    如果說漕運業務是明麵上的賺錢工具,那麽烈火堂則是秦書銘暗中培植的拳頭。</p>


    因為秦書銘非常清楚,漕運業務帶來的巨額利潤會讓許多人眼紅。</p>


    帝都那些大人物正忙著政鬥,但早晚有一天會將視線投向南郡地區,隻有趁這段空檔期發展自身實力,才有能力在搖光運河上站穩腳跟。</p>


    對於烈火堂的管理,秦書銘再一次表現出他的老辣之處……</p>


    他在牡丹廬內設宴,請展大鵬和張勝陽喝酒。</p>


    酒過三巡,秦書銘拋出一個問題:“兩位如何看待烈火堂和漕運生意的關係?”</p>


    展大鵬晃了晃通紅的腦袋,說:“我沒什麽想法,少帥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嘿嘿,我就是這麽個粗人,說得不好,自罰一杯!”</p>


    說完,咕嚕一聲,幹掉一杯。</p>


    秦書銘看向張勝陽。</p>


    張勝陽道:“烈火堂在暗,漕運生意明,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尤其如今世道,單憑規規矩矩地做生意,根本不現實,前段時間在兩城之間冒出一夥水寇,攔船勒索,要不是烈火堂的兄弟及時趕到,貨船的損失就大了,有了烈火堂的護航,許多船老板都放心把貨交給咱們!”</p>


    秦書銘點點頭,問:“堂內兄弟有兩百多號了吧?”</p>


    張勝陽道:“算上我倆,兩百二十五人,不過我覺得人手不夠,因為烈火堂不僅要照看水上生意,還要分出一部分人手去發展陸運生意,腳行幫的硬骨頭可不好啃,我估摸,人數至少要發展到三百!”</p>


    秦書銘道:“兩三百人的隊伍,可不好帶,能有如今局麵,多虧兩位辛苦,來,我再敬你們一杯!”</p>


    展、張二人同時仰頭,喝掉杯中酒。</p>


    秦書銘又端起一杯酒,對張勝陽道:“這杯單獨敬你。”</p>


    張勝陽惶恐道:“少帥,這如何是好?如果沒有少帥照顧,我哪有如今的地位……”</p>


    秦書銘伸手,止住對方的話。</p>


    沉默片刻,道:“俗話說蛇無頭不走,但如果一條蛇長了兩個頭,也會出現問題,如今的烈火堂便長了兩個頭。”</p>


    張勝陽一愣。</p>


    秦書銘道:“喝下這杯酒,聽我接著說。”</p>


    張勝陽仰頭幹掉。</p>


    秦書銘道:“烈火堂成立初期,因為人手不足,我將你二人都設為堂主,一正一副,互相扶持,到如今兩位雖然正副有別,但在堂內的威望卻毫無區別,我在憂慮,若有朝一日遇到關鍵問題,而你二人的意見不統一,那堂內兄弟們該聽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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