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該死的天氣!”


    肉肉躲在營帳裏裹著厚厚的被褥,聽著外頭載歌載舞的喧鬧聲,冷得直打顫,還是不忘繼續咒罵:“還有該死的淩玨塵,我怎麽就會被他拐來這的。”


    塞北的天不是一般的冷,每一陣風都刺入骨髓,這裏的夜更是凍得人不想出門。


    “喏,玨塵讓我拿進來給你吃的。”董盎在營外就聽見了陣陣謾罵聲,苦笑了下,他拿著熱騰騰的烤肉,掀開了簾帳,堆起一臉的笑。


    肉肉橫了眼他手中香噴噴的東西,咽了咽口水,原本打算有骨氣一下的,最終還是可憐兮兮的妥協了。


    “怎麽不出去玩,今晚挺熱鬧,前些天你們沒來,到處都是死氣沉沉的。”想著以前肉肉的那股鬧騰勁,跟現在的沉寂比起來,董盎實在有些不習慣。


    “因為我太靦腆了,見了陌生人怪不好意思的,沒塞北人那麽熱情奔放!”肉肉邊用力嚼著嘴裏的肉,邊大聲迴著。


    那模樣,怎麽也看不出她所謂的“靦腆。”董盎幹笑了兩聲,算是配合她,就肉肉那通透的性子,要瞧透太容易了。他挑了下眉,熟絡的替肉肉撫去被含進嘴裏的發,調侃道:“這酸勁真濃,你要是再這樣窩在營裏生悶氣,玨塵就真該被端潤搶了,到時候有你哭的。”


    “你傻了是不!怕什麽,到那時我不會搶迴來嗎!”肉肉的確是覺得心裏酸酸的,倒也不是被玨塵被人搶了去,若是他淩玨塵這樣就變了心,那扔了也罷。


    “是嗎!這麽說,那時做什麽不去把念修搶迴來!”


    被這麽一問,肉肉頓時愣住,垂下眼眸,不怎麽想多談這事。其實她沒有大家想的那麽灑脫,心裏多少還是有點痛的,“那個……我認識他好久了,如果搶就能搶得到的話,他早就是我的了。”


    “雲龍。”氣氛有些肅穆了,是董盎和肉肉間鮮少出現的氛圍,他突然變得一臉認真,“能告訴我,為什麽你最後選擇的人是玨塵,不是念修嗎!”


    肉肉難得見董盎如此認真,深覺不該去破壞他的情緒,便也思忖了起來,“因為……因為玨塵喜歡我啊。”


    “呃……沒有更特別的原因嗎!比如說,玨塵身上有什麽是念修沒有的,或者……是我也沒有的!”這迴答讓董盎鬱悶了下,跟著他盤起雙腿,蹲在了厚實的貂皮墊上,興致衝衝的問。


    “笨,都是男人,能有什麽不一樣的。玨塵有的,你和念修都有啊。”想了會,肉肉覺得不對勁,眉頭一皺,仔細的打量起了董盎的表情,大膽的臆測:“你該不會是看上端潤了吧!”


    董盎沒迴答,隻是臉頰一紅,尷尬傻笑著低下頭。還是第一次被人看穿心思,瞬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了。


    “哈,你完了,跟玨塵爭,你沒勝算的。”不怎麽想刺激他的,但是肉肉忍不住,看情形端潤壓根都不正眼瞧董盎,愛錯人的那種痛苦,她算是體會夠了。自然是不會勸他就此打住,隻是提個醒罷了。


    “你個死丫頭,沒跟你算瞞我那麽多年的事,這節骨眼上連你都給我泄氣,尋死是不!”


    就連傻勁十足的肉肉都不鼓勵自己,董盎真的覺得人生無望了。說到氣頭上,就隨手脫了鞋子朝她扔去,可惜這陣仗肉肉經曆多了,靈巧的避開了。董盎不覺得解氣,索性倫起拳頭和肉肉打鬧了起來。


    “時雲龍,出來,有事!”


    營帳裏的倆人正玩的不亦樂乎,帳外傳來了玨塵冷冷的聲音,聽得肉肉心裏一陣涼颼颼的。僵硬了片刻,她才緩緩轉過身子,隻瞧見玨塵鐵青著臉,身後立著兩個人。許遜她是認識的,這會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另一個大漢,肉肉沒什麽印象,身材很是魁梧,滿臉的橫肉,該是才吃了烤肉,沾了滿嘴的油。看肉肉的眼神很不友善,惹得她直想上前揍他一頓,礙於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真理,她到底還是忍下了,乖乖的走到玨塵身邊。


    玨塵瞥了眼董盎,沒多說什麽,想想肉肉和他那麽多年交情,感情好那是自然的,就也不再小心眼了,隻是心裏還是憋得慌,真想趕緊把她娶了算了。


    “一會什麽話都別說。”調整了心情後,玨塵摟住肉肉,在她耳畔叮嚀了句後,就拉著她一路走上了遠處的高台上。


    底下是一堆的士兵,各色的人都有。這兒該是平日操兵的地方,這高台上風大得很,吹得肉肉縮成一團,下意識的往玨塵身後躲。想起她怕冷,玨塵脫下了披著的坎肩,罩在了肉肉身上。


    這司空見慣的動作,可把下頭那些跟了玨塵不少時日的人看傻了。皆忍不住議論開了,直到許遜狀似無意的咳了聲,厲眸掃了眼下頭,才安靜。


    “如你們所知,我拋下一切去薊都確實是為了雲龍,從我誌在天下的那刻起,雲龍就是我缺不了的左右手。替我們在臨陽屯糧,派阿盅血屠蜀王府,能不費一兵一卒的拿下廷鑫,少不了她的功勞。如果不是為了這事,她不會被困在薊都,我寧願失了廷鑫也不願失去她。往後,誰若是再對雲龍有意見,就是跟我過不去。信我,就要信她!”玨塵掃了眼下頭,伸出手牢牢的握著身後的肉肉。


    這番話他也思來想去了很久,不論如何他是怎麽也不可能放肉肉走了。但是當初他莫明其妙的迴薊都,拋下了廷鑫和“淩申軍”,惹得大家對肉肉很是埋怨。這次迴來,才多久,他就聽見了不少議論,有些許措辭很難入耳。


    若是要把肉肉留下,就得解開大夥的心結。怕是肉肉聽了那些話,也就頂多一笑置之,表裏不當一迴事,心裏頭總會難受會。這丫頭是習慣了委屈往肚裏吞,可他瞧不下去,既然跟了他,就委屈不了她。


    他的話剛說話,下麵就吵鬧開了。有不少是肉肉當初在薊都收買的將士,一路被董錯帶來塞北的,自然替肉肉說好話。明顯的兩方人馬,各說各的,總有一方會漸漸的取得壓倒性勝利,肉肉也不再理會了。


    偷笑著仰頭看向玨塵,這還是她第一迴瞧見他居高臨下的樣子,站在這樣的男人身邊,有種頗為得意的感覺,“你還真較真,他們要怨就去怨唄,誰讓他們的主帥那麽不爭氣來著。”


    “閉嘴,不然把你扔下去。”玨塵抑製不住的低吼了聲,這不知好歹的女人,寵她還真肆意妄為了。


    “哦,那扔吧,扔了你就能娶別人了,多好。”肉肉繼續不當一迴事,她就是恃寵而驕,怎麽了。難得有人容她耍耍性子的,何必浪費了。


    “……這輩子,由著你了。”漸漸的,玨塵也真覺得自己不爭氣,惱恨的很。


    暗想著就這輩子了,下輩子怎麽也不選擇這麽個活寶了。


    底下慢慢也有些安靜了,剛才那些嚷得最兇的塞北將士,被淩固訓了幾句,也不敢多話了。他們是衝動慣了,事情的利害權衡不來,這會被玨塵和淩固這麽一說,也自覺跟個理虧。既然選擇信了玨塵,理當該心無旁騖的,怎能質疑起他的決斷來。


    ~﹡~﹡~﹡~﹡~﹡~〖。笙樂嫣寧。〗~﹡~﹡~﹡~﹡~


    向來冷清的邊陲小鎮,近來有絲不尋常的氣息。四處戒衛森嚴,進出的商旅都得通過層層盤問,就連罕有人煙的街巷都時常會官兵出沒,害得不少百姓提心吊膽,隻覺得該是有大事發生了。


    “餘將軍,你要的人都準備好了,正在營裏等著呢。”


    “嗯。”倚立在城牆上,念修默不作聲的看著遠方,一旁作陪的士兵們大多是隨著他從薊都來的,不習慣邊塞的寒。個個凍得直跺腳,拚命嗬著熱氣暖手。


    唯獨念修,裹著厚實的裘皮披風,遙望著遠處一望無際的皚皚雪地。暗黃色裘毛隨著風晃動,撫著他的臉頰,仍舊讓他察覺不到絲毫的暖。


    決定親自率隊來邊塞堵截“淩申軍”的那刻起,他便再也未曾笑過了,始終冷峻著臉。每天都會站在城牆上,逼著自己去適應這惡劣的氣候。


    這些天他想了很多,心裏憋了好些事,迴首時才發現,居然已經連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沒了。他想起了曾經在臨陽的日子,大家一起笑鬧,那會的他們甚至不去想明天怎麽過,卻也活得滋潤。


    不比如今,豐衣足食,心卻空乏。


    念修不知道,從臨陽到薊都,這條才短短一月左右的路途,為何會讓他失去那麽多。


    至今他依舊想不明白,為什麽所有人說他錯了!為什麽同樣是劍指天下,玨塵就是眾望所歸,能得到那麽多人的支持,包括肉肉……而他,卻成了罪人。


    “餘將軍,您真的決定深入塞北嗎!當地的一些將士都說,塞北的冬能凍死人,地勢也難以把握,很容易就出不來死在裏頭的……”


    “非去不可。”念修迴答的不容置疑,腳步也顯得更堅定。


    倘若不去邊塞探一下,他永遠不會知道那裏究竟是什麽情形,很有可能死守多日的結果,依舊是讓“淩申軍”從眼皮底下逃了。可他清楚,自己沒有後路可退了。他和玨塵間,注定互容不下。


    不止為了肉肉,更為了這如畫江山……


    接獲到盈夜死訊的那一刻,念修覺得從未有過的沉重,他有種被抽空的感覺。天下!有多少無辜的血滲在這腳下寸寸黃土裏,阿盅若是為安旅和書生報仇,難道盈夜就不無辜嗎!他也真的覺得疲倦過,肉肉的出現讓他覺得分外溫暖,權欲橫生的世界裏,尚還殘存的清泉。


    有一度,念修真以為娶了她,跟著他們可以隨便去哪。任那些人為了虛無的權力爭得頭破血流,他們逍遙他們的去,做一對惹人稱羨的眷侶。


    可惜,連她都逼著他非走上這條路不可。沒人能體會那種身邊除了虛假就一無所有的感覺,此刻的念修,隻想握住一些踏實的東西,僅此而已。


    “去準備下,明天一早就出發。”


    “是。”


    士兵領了命,揮手招了一堆人,就匆匆奔離了。


    念修默聲看著人群忙碌散開,眼下,也唯有這樣馬不停蹄的去追求些什麽,才能讓他覺得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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