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有空多陪陪安旅。這丫頭變了,她不再是以前的安旅,變的……貪戀富貴了。”


    ……


    這一整天肉肉的心情很低落,阿盅的話言猶在耳,今天在馬場上見到的那一幕也讓她刻骨銘心。她的思維一直都是簡單的,在來到薊都之前,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人心還會有那麽複雜的時候。


    “玨塵,你不用陪我等安旅的,夜深了,迴房睡吧。”仰望著繁美的星空,肉肉覺得有些暈乎乎的。一用完晚膳,她就跑來了安旅迴來時必經的院子裏守著,都忘了多久了,始終不想說話,玨塵也就一直靜靜陪著。


    這樣的氣氛很好,讓她想到了臨陽的日子,寧靜的夜空,潺潺的蝶泉。她,念修,安旅還有董家兄弟和阿盅,有時候可以在蝶泉邊拉拉扯扯個一整夜。聊未來,聊過去,現在都好遙遠了。


    “我陪你吧。”玨塵迴答的很淡,卻不容置疑。他其實挺疑惑,不明白為什麽今天在馬場見到安旅的時候,肉肉不上前叫她,隻是假裝沒看到的離開了。


    原來他以為這丫頭懶散慣了,是不喜歡管別人的事。可是又沒想到,她居然就這樣守了好幾個時辰,心裏其實是擔心著她的身子,才剛好,怕初秋的夜風太涼。不懂得怎麽表達,他隻好就這樣陪著她。


    “安旅對蜀王……真的是像阿盅說的那樣,貪圖富貴嗎!”肉肉不願去懷疑安旅的,但是漸漸的,她發現人心太叵測了。從來沒有誰,是她真正看透過的,或者就算曾經看透了,也會隨著時間慢慢的改變。


    玨塵隻是聳了聳肩,後院的偏門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他定睛看向了那裏,瞧見了安旅有些鬼祟的身影,“我不知道,就像我不懂念修一樣,我始終覺得讓他一見鍾情的不是盈夜這個人,而是她郡主身份。”


    “你去哪!”眼見玨塵起身,似乎正要離開,肉肉有些慌了。她還沒想好要怎麽問安旅,突然覺得玨塵在的話,至少讓她覺得有些安心。


    “嗬,不是說安旅是你媳婦嗎!又不是我的,我先去睡了。”


    扔下話,玨塵就離開了。腳步很輕,並未引起安旅的注意,肉肉想開口喚他,到嘴邊的話還是吞進了肚子裏。隱約覺著玨塵的舉止很怪異,剛才明明說了要陪她的,怎麽一會又說要睡了。


    獨自嘟噥了會,直到安旅的驚叫聲傳來,肉肉才醒神趕緊站了起來,笑臉盈盈的迎上前。


    安旅沒料到會有人出現在院子裏,夜色太濃,她隻瞧見有個身影坐在那,下意識的就害怕的驚叫出聲。意識到夜深了,才慌忙的捂住嘴,生怕驚擾了別人。當那道身影走近時,看清是肉肉,她才鬆了口氣:“是雲龍啊,你嚇死我了。”


    “我有些話想問你。”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肉肉直接開門見山的就說開了:“我今天去了馬場,看見了你和蜀王。對不起,念修和郡主的事讓我隻顧著自己了,可以告訴我,你和他到什麽程度了嗎!”


    這話讓安旅身子一僵,月色印襯下顯得臉色更白了。她不驚訝肉肉會那麽直接,隻是驚訝她會去馬場。低著頭,她沉默了片刻,才囁嚅出聲:“我是他的人了。”


    “那他說過會娶你嗎!曾經心高氣傲的安旅,甘願做別人的妾嗎!”這迴答並不在肉肉的預料之外,她故作輕鬆的聳了下肩。


    寓意是想讓安旅不要那麽緊張,放鬆些的。可是這模樣看在安旅的眼中,變成了另一種意思,她覺得肉肉是在嘲笑她,就跟阿盅一樣,是瞧不起她。不知不覺的,眼中閃現出幾絲防備,堅定的點了下頭。


    “我知道了,那我祝福你也支持你。”頓了頓,肉肉還是第一次看見安旅那麽堅定,從前她對玨塵懵懂仰慕的時候,不曾這樣過。比較下來,她才明白,現在的安旅才是真的愛上了。


    “啊!”安旅反而不明白了,她以為肉肉的性格會大吼大叫一番。沒料到會是這麽平靜,不禁覺得不安了:“雲龍……你是不是不願意理我了,和阿盅一樣,偷偷的在心底裏已經瞧不起我了。所以,連罵我都不屑了。”


    “我又不是笨書生,滿腦子道德禮教;更不是阿盅,衝動迂腐的。人生苦短,想愛就愛,就算他是個王爺,妻妾已經成群了,我也不能肯定的說他不能給你幸福。如果不是覺得幸福,你也不會傻傻的把身子給了他的。”肉肉側頭笑著,輕摟過安旅,肆意地說。


    “你不會覺得我是攀附權貴,見一個愛一個嗎!”安旅還是覺得不放心,抬起頭看著比自己高出不少的肉肉,眨著眼,急於想得到她的鼓勵。


    聞言後,肉肉很認真的沉思了片刻,就在安旅以為她又要瞎掰了的時候,她卻難得認真了起來:“就算攀附權貴也正常,愛情是花前月下,生活可是柴米油鹽。哪個女人甘心一輩子喝著野菜湯,隨著丈夫過那種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何況說起來女人跟男人是不同的,對不對!女人愛了就是愛了,哪還有時間去想那麽多的。”


    “雲龍,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一直以來安旅都很辛苦的隱藏著她和蜀王的感情,就是生怕大夥用異樣的眼光看她。被阿盅無意中知道後,她擔憂了好些天了,就怕連雲龍也不信她。


    她其實苛求的不多,隻要一份支持,出自於雲龍的支持。因為這是她最在乎的朋友和親人了,有了她的祝福,安旅覺得自己好幸福。


    “不用謝我,你隻要記得一定要幸福,不然我一定會為今天沒有阻止你而悔死的。”肉肉自己也不知道支持安旅,是對還是錯。但她起碼知道,當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是不管旁人怎麽說,都會義無反顧的。


    “嗯,我一定幸福!”


    安旅很用力的點頭,那張笑容燦爛的讓肉肉恍惚。她很想攫取住這一刻,生怕以後當真發生什麽變故,她會覺得是自己慫恿鼓勵安旅走上不歸路的。沉浸在快樂中的安旅壓根看不透肉肉的心思,隻開心的拉著她進房,憋了很多私房話想跟她說。


    不遠處的角落邊,目送著那兩道離去的身影,盈夜不禁擰起眉頭,囈語著:“蜀王哥哥和安旅……”


    “我也很驚訝。”念修若有所思的開口,看著遠處的眼神很深邃。無意偷聽她們的談話,是盈夜硬要拉著他聽的,卻沒想到安旅這丫頭瞞了那麽多事,難怪最近總是見不到她。


    盈夜的眉頭漸漸鬆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事。跟著有絲芥蒂的看著念修,躊躇了半晌,開口道:“念修,你說不喜歡我的性子,我改了。你說時雲龍對你很重要,我開始試著去對他示好……我當真為你改變了很多,是不是!”


    “怎麽了!”念修轉過頭,輕笑著問,不明白她怎麽突然問這些。


    “那答應我,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你都不可以怪我,也不可以恨我。”這話出口後,見念修久久沒有反映,盈夜有些急了,撒嬌了起來:“快點答應我嘛。”


    “好好好。”念修覺得無奈,隻以為盈夜是胡亂說的,也就胡亂應了。


    沒料,不過隻是一句敷衍,就讓她開心壞了。笑著鑽進了他的懷裏,閉著眼,貪婪的享受著鼻息間屬於念修的味道,幽噥著:“念修,有一天你會知道,我該長大了。我娘親為了左姓天下放棄了好多,差點就死了。我姐姐,為了奠定天下基業,耗費了一生。我姓夏侯,總有一天我也要像他們一樣,擔下很多。”


    念修沒怎麽明白她的話,對於他們夏侯家的事,他一直隻是聽說,從來沒有理清過。可是當這個總是和肉肉一樣吵吵鬧鬧的女孩,突然靜靜的說出這些話,隱隱的讓他覺得不安。


    ~﹡~﹡~﹡~﹡~〖。笙樂嫣寧。〗~﹡~﹡~﹡~﹡~﹡~


    原本以為現世安穩,歲月靜好了。結果,才平靜了沒多久,朝中又鬧開了。


    蜀王上奏,勸皇上先立太子,以定朝野內外的民心。也不是什麽複雜的大事,按祖製通常都是立嫡。左淳也向來喜歡自己的正妃鄭尚宓,反倒與強勢的莫堃貌合神離,自然也就打算立鄭皇後之子為太子,沒想到,居然會滿朝反對。


    一個比一個義正嚴詞,有說鄭皇後之子年歲太小,非但平複不了人心,反而會讓朝堂更亂,讓有心人士趁機大做文章。蜀王甚至直接挑明了說,廢前太子輔皇上登基之事莫堃有功,該立莫堃之子。


    左淳被那些規勸攪得心煩,一怒之下兩天沒上早朝,甚至沒迴自己的寢宮,整天都待在鄭皇後那。


    他很清楚這麽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那些大臣和異姓王遲早會聯手逼他做決定。思忖了好些天,他最終於有了動靜,命人召晉王覲見。無論是在朝堂之上,還是在百姓之間,晉王都是最有威懾力的。


    接到旨意的時候,晉王並沒有多大反映,隻是淡淡揮手含笑遣退了傳旨的公公。他又豈會不了解左淳的心思,那是他一手挑選的皇上,每一步都會在他的預料之中。拖了一天,晉王找來了玨塵和肉肉,說是自己身子不適,染了疾,不便進宮,讓他們倆代為進宮傳話。


    “立個太子而已,怎麽也會那麽暗潮洶湧的。”正尾隨著內侍總管去見皇上,肉肉還是一貫的口不擇言。


    玨塵也沒多大反映,輕掃了她眼,甚至不再示意她收斂了,綁太緊便不再是肉肉了。


    “玨塵,我們辦完事後,能不能去看看笨書生,我好想他。”沉靜了會,她又鬧開了。


    “他在皇上那兒,一會就能見到他。”玨塵沒有解釋太多。


    肉肉都叨念了好些天了,說是書生不在了,沒人給她欺負了,常嚷嚷著想進宮看他。所以尋到了機會,一早玨塵就去跟晉王請示,說是想見見擇逸。晉王沒有多說,就著手安排了,有莫堃做內應,他的耳目幾乎是遍布整個皇宮。


    “皇上請二位進去。”


    到了鄭皇後的滄幽宮後,內侍總管就拋下玨塵他們去通報了,很快就出來傳喚了他們倆。沒在領路,興許是晉王沒能親自來,讓皇上不怎麽高興,他也受了不少氣。說完後,他就自顧自的離開了。


    肉肉嘟著嘴看了眼玨塵,一點都不喜歡這皇宮裏的氣氛,每個人都麵無表情的,跟活死人似的。還在發愣,等醒悟過來的時候,見玨塵已經跨步走進了滄幽宮,她趕忙跟上。


    剛步入滄幽宮,就有一竄竄的笑聲傳來,讓肉肉愣了會。這似乎是整個皇宮唯一有人氣的地方了,原以為皇上應該正在大發雷霆的,沒料到這裏會充斥著笑語。


    “時公子快躲開!”


    這一愣就是好半晌,等到耳畔傳來太監尖聲細氣的驚唿時,已經來不及了。肉肉隻覺著眼前一黑,鼻腔裏一熱,也瞧不清究竟是什麽東西迎麵飛來,那不明物體就已經狠狠的砸在她臉上,然後直線垂落。


    四周想起了陣陣的抽氣聲,還有玨塵壓抑著的悶笑聲。沒多久,一道很輕柔卻夾雜著威嚴的聲音傳來:“還不快過去瞧瞧!”


    跟著整個滄幽宮又亂開了,肉肉瞧見不少宮女太監朝自己奔來,有個胖乎乎的宮女正拿著帕子擦著她的人中,那條帕子被拿下時,已經是殷紅殷紅的了,肉肉這才意識到自己流鼻血了,也這才想起來要喊痛:“別擦了,別擦了,鼻子好痛!”


    “對不起對不起,雲龍,我沒瞧見你站那。”


    是笨書生的聲音,肉肉暫時也忘了痛,朝那個聲音的源頭看了去。周擇逸正拿著一袋暗黃色的布包,連連陪著不是,換作以前肉肉定是會罵他,但是現在不同,難得見上一迴,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吵架上,“你扔的!你用什麽東西扔的!好痛!”


    “沙袋。”說著,周擇逸揚了揚那個暗黃色的布包。整個人看起來很精神,比從前鮮活了不少,很意氣風發。


    “沙袋!”肉肉怪叫,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袋子,研究著:“怎麽可能有那麽大的沙袋,一個巴掌呢!你看,都跟我的臉一樣大了。”說著,她還拿起那袋子,擋住自己的臉,比對著。


    “你沒事吧。是津兒貪玩,硬是纏著他父皇說要個大沙袋,平日又沒人敢陪他玩,周公公今日剛撥來我這,見了津兒怕,沒法子就被他纏上了。趕緊進屋,還疼不疼!皇上,您看要不要找禦醫審視下!”迎上來的鄭皇後,見肉肉的鼻子還在不停的趟血,模樣很可笑,她倒笑不出,擔憂的迴頭詢問著左淳。


    “皇後娘娘不必擔憂,她愛撒嬌,大傷小傷的她都習慣了,一會就沒事了。”玨塵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走上前,硬是把肉肉的頭往上抬,讓她看著天空。又怕她看不見前麵,一會又磕磕碰碰上什麽,索性摟著她走進了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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