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注定沉重的一天,舉國帶喪,一眼望去慘白慘白的一片。晉王和滇王他們一早就進宮了,肉肉跟著玨塵他們,身穿甲胃,混跡在侍衛裏。他們沒有馬車坐,隻好徒步走去皇宮。


    一路上,肉肉聽到了不少閑言碎語。皇上的駕崩,仿佛在百姓間並沒找到多大的影響;反倒是殷後,這個在肉肉印象中有些模糊,如果不是因為玨塵的關係,她是壓根不會去記住的女人。百姓有為她惋惜的,甚至還有為她落淚的,長長的街邊夾道跪拜著很多人,很虔誠的在送別殷後。


    “玨塵,她究竟是個有怎麽故事的女人!”肉肉不免有些好奇,問得含糊不清。在她看來,一個手握權力的女人,多半是好不到哪去的。


    “我不知道。”玨塵頓了下,眼神迷離,連自己都捉摸不清的情緒:“義父說……她毒殺了曾經的太子,輔佐皇上登基。剛稱製的時候,南方洪澇,她毅然決定泄洪……那些大水淹沒了秦河下遊一整個村,無人生還,可是卻救了上遊無數的百姓。算來,應該是功大於過吧。”


    “那……”


    肉肉還有一堆的問題想問的,卻被念修猛地打斷了,一記暴栗毫不客氣的落在了她的頭上,讓她吃痛的嗚咽了聲。埋怨的目光,瞪向念修。


    “你最近怎麽了!做什麽一直纏著玨塵問這問那的!你什麽時候關心起這些事了。”


    “我好奇嘛。”肉肉的模樣看起來跟平常無異,心裏是不怎麽舒服的。她不喜歡念修這樣,郡主在身邊時總是對她視而不見;郡主不在,就恢複成了以前那般的曖昧不明。


    她是喜歡那種,要傷就一次傷個徹底,然後誰都別再招惹誰的人。


    “走快點,辦正事要緊。”眼見他們的氣氛有些鬆散,領頭的侍衛厲聲斥了句。聲音很嚴厲,還是透著難掩的嬌氣,肉肉吐了吐舌頭,趕緊拉起玨塵和念修跟上。


    三人的臉色嚴肅了不少,確實接下來要麵對的事,不容許他們有片刻鬆懈。那個領頭的侍衛,是莫堃。他們要做的,就是掩護莫堃進宮,由她代替滇王宣讀聖旨和懿旨。原先是不用那麽麻煩的,但是太子的警覺心太高,一早進宮的異姓王們個個都會被搜身。


    相處了幾日,肉肉也對他們有了些了解。滇王是個理佛之日,沒有爭權之心,何況太子還是他一脈相承的兄弟。晉王他們思來想去,隻有讓莫堃出麵,使得滇王騎虎難下。廢了太子,另立的人選隻能是滇王。


    莫堃……這是一個讓肉肉會下意識聯想到殷後的女人。


    “哪的人!”剛踏進宮門口,肉肉他們就被攔了下來。莫堃已經混在不易被察覺的中間,宮門口的侍衛們個個不苟言笑,警惕的看著他們。


    “晉王府的。”玨塵連眼都沒抬,肅穆的看著前方,目不轉睛,眼裏有絲駭人的戾氣。


    侍衛聞言後,麵色緩和了不少,掃了眼四周見大夥都在來迴巡邏,盤問其他人。才象征性的上前,隨意的搜了遍他們的身子。匆忙的在念修耳邊低語:“先別進大殿,殿門口不是晉王的人,等裏頭鬧起來再進去。”


    念修衝莫堃使了個眼色,就夾雜在其他府的侍衛中,領著大夥魚貫而入了。


    侍衛的交待讓念修覺得多餘,並沒怎麽理會他。自然是知道真正的敵人在大殿口的,反之,晉王也不會多此一舉的讓他們帶來聖旨和懿旨。直接買通了這些侍衛便是了。


    他正認真盤算著一會該怎麽殺進去,一旁肉肉肆無忌憚的驚歎聲,扯迴了他的神。


    “皇宮果然漂亮,大得都能讓人迷路。”


    “嗬,肉團子,我們今天不是來參觀的。”玨塵始終很淡然,沒有該有的緊張。環顧皇宮的眼神不是肉肉那般的新鮮,而是夾雜著感歎。這裏,便是他的娘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了。


    “我知道,放心吧,我不會闖禍的。”肉肉揚起頭,很認真的保證。


    那傻裏傻氣的模樣,逗得玨塵輕笑。就連莫堃也舒開了眉頭,不自覺的笑開了。反倒是一旁的周擇逸,始終還是揪著心,冷汗滲出了額間,一看就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讓肉肉忍不住又想欺負他一下:“書生,上迴你帶我去逛妓院的時候,也沒見緊張成這樣啊。”


    “我……我什麽時……時候,去去……去過妓院了!”邊說著,周擇逸的視線邊不住往莫堃那飄去,就生怕她將自己誤會成那種風流成性的讀書人。


    “跟你鬧著玩呢,瞧你緊張的。”肉肉是故意的,她早就覺得那天從滇王府迴來後,周擇逸就變的不太對勁。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起先她還研究不出原因,直到今日一見莫堃,他就臉紅。


    她就也猜到了幾分,這麽開玩笑,興許是沒分寸了些,她也不過是想試探下。隨後,肉肉的視線就飄向了玨塵,沒有開口,隻是用眼神說著話。很多事她是不便多說的,但是莫堃是滇王的側妃,是周擇逸怎麽都不可以去愛的女人。


    肉肉不能勸,玨塵可以,周擇逸向來最聽玨塵話了。另一邊,玨塵頓了片刻,就看明白了肉肉的意思,他看了眼周擇逸,見他還在看著莫堃癡愣,就衝著肉肉了然的點了下頭。這是一場混沌的棋局,玨塵也不希望周擇逸攪其中,平白被人利用了去,莫堃不是他能握住的女人。


    這樣心有靈犀的默契是什麽時候形成,他們自己也不知道。旁人自是看不明白這兩人是什麽意思,念修更是以為這是在眉來眼去。他輕蹙了下眉頭,緊跟又不太自然的笑說:“玨塵,你什麽時候起也叫雲龍‘肉團子’了!你們倆從前不是一見麵就吵架的嗎,什麽時候感情那麽熱絡了!”


    “我喜歡她。”玨塵挑眉,倒是說得坦然。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反而惹得念修臉色不怎麽好看,他若有所思的看向肉肉,猜想著這丫頭是不是把自己是女孩子的事,告訴了玨塵。卻隻瞧見她自然的衝自己聳了下肩,嘴角一撇,無意多談此事的模樣。


    一瞬間,這幾人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誰都沒再說話,各有所思,隨著時間的流逝,才個個目光如炬的看向遠處的大殿,靜候著動靜。


    ~﹡~﹡~﹡~﹡~〖。笙樂嫣寧。〗~﹡~﹡~﹡~﹡~


    大殿內哭聲喧天,最為傷心的是太子,那模樣看起來簡直就是哭得肝腸寸斷了。口中還不斷的念念有詞,盈夜立在一旁,斜看著這場麵,忍不住輕嗤出聲。她從不知道,居然有人可以虛偽到這種地步。


    招來了晉王的瞪視後,她才不甘的抿起唇,索性調開目光不去看。


    外頭的日頭正烈,讓她不經意的想起了很多事。盈夜還在繈褓裏的時候,就跟著哥哥們還有姐姐一塊來了薊都城。等到她有記憶起,姐姐就已經不是宮女,被當時的懷王納為妾了。


    盈夜從來沒有見過娘親,姐姐對她來說就像娘。她隱約還記得自己五歲那年,原來的太子突然暴斃,昭祖皇帝的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差了。對於太子的死,他是想徹查的,隨後就查到了懷王府。


    她不記得最後整個懷王府還有姐姐是怎麽幸免於難的了,聽蜀王哥哥說,隻是因為一壇酒。姐姐呈給了昭祖皇帝一壇酒,隨後兩人在殿內談了一夜,沒隔日懷王就成了太子。懷王登基成了皇上後,姐姐也順理成章成了皇後。


    那天,也是如今日一樣的盛夏天,薊水的荷花開得特別豔。


    宮中的日子是一路風風雨雨的,姐姐並不像外人想象的那麽風光。盈夜閉上眼,淚順頰而下,她好久沒哭了,從晉王哥哥告訴她眼淚沒有任何用,隻有堅強才能保護自己開始。盈夜就不再哭了,可是今天她忍不住。


    “明明就是你親手毒死了殷後和皇上,怎麽還能哭的出來。你心裏,想笑都來不及了!”她終於還是沒能抑製住,也顧不得什麽生死了。就算姐姐能咽下這口氣,可她咽不下!


    語末,大殿內一片嘩然。太子的哭聲也嘎然而止了,臉上雖還是不動聲色,眼中卻閃過一絲銳光。滿是皺紋的臉,讓眾人看不透他的表情,他隻是看著盈夜,灼灼的,看了許久。


    這才讓盈夜意識到害怕,緩緩的躲到了晉王的身後,緊握著雙拳,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來人,把郡主給帶下去。好好伺候,她該是傷心壞身子了。”半晌後,太子左侍弘才開口,這話聽起來很寬容,隱隱卻透著陰鬱。


    一旁的侍衛們立刻就聽命湧上前,正試圖想帶走盈夜。晉王才冷冷的開口:“慢著。”


    “晉王叔有事嗎!”左侍弘緩緩起身,臉頰上還有殘留的淚痕,嘴角卻帶著淡笑。


    “殷後彌留時,給了本王一些東西,還引見了一個人給蜀王,太子或許該看看。”說著,晉王轉身,目光掃向蜀王。


    蜀王點了下頭,才從一旁始終不發一言的滇王手中,拿過那竄他常年握在手裏的佛珠。輕佻的轉了圈,有絲挑釁的衝左侍弘微笑。接著便鬆開手,佛珠順勢落地,很輕易的就碎開了。


    眾人這才發現,那珠子是空心的,裏頭粘著不少黑色膏藥。


    “太子對這藥該是很熟悉了吧!”蜀王抬頭,似笑非笑地說:“如果不認得的話,可以有右丞相解答。”


    隨之,眾人的眼神全都聚向了右丞相。他正低著頭,正想著前些日丞相府的那場大火,以及葬身火海的妻兒。枉他勞心勞力了大半輩子,為太子盡忠,沒料到太子最後盡想殺他滅口。如果不是滇王側妃,他早死了。


    “右丞相!”太子眉頭一皺,是真的覺得困惑,“我還正想問,前些日你去了哪!”


    左侍弘清楚,整個朝野對他不滿的人太多。除了右丞相,算得上是個可以讓挖心掏肺的人。可最近他為了治喪事宜都快忙得分不了身了,右丞相卻失蹤了。


    “稟滇王爺,這些藥正是太子讓老臣特意去邊塞弄來,暗地裏給皇上和皇後娘娘服用多年。這種毒初期是不會有任何症狀的,一旦感覺到,那人也就活不久了。暗地裏,太子還勾結了內侍總管和……”


    “臣妾作證,太子也曾逼臣妾與他同謀,望各位王爺明察。這毒性會積壓在胃部,晉王能找太醫查驗。”突然插話的是皇上身前最為寵愛的鞅妃,她的臉色煞白,匆忙的打斷了右丞相的話。


    太清楚右丞相想說什麽,孫丘鞅眸光一利,立即便倒戈指責起了太子。皇上之所以每天都會不疑有它的服用這些毒藥,是因為她。到了如今,她隻想保命。


    “你為什麽要這樣!你已經是太子了!”滇王終於還是開口了,原先他是怎麽都不願相信自己的兄長,會為了那虛無的權位,親手毒害了自己的父皇。到了如今,證據確鑿,他無法不去相信。


    “還用問嗎!這太子一做就是十多年,任誰都不會甘願了。你根本就不配做皇上,百姓不會服你,這朝堂也不會服你。該繼位,克承大統的人是滇王爺!”盈夜見局勢控製住了,才敢再次站出來叫囂。


    心裏其實也是清楚的,晉王哥哥他們一直都是最了解她的,知道她性子衝動。剛才卻並沒怎麽製止她,他們原本就是計劃著讓她挑開一切。既然如此,她可以一並把他們說不出口的話全說了。


    整個大殿開始倍看了起來,以往那些早有怨氣卻不敢言的大臣們也叫開了,逼太子退位的唿聲越來越響。到了這時,晉王和蜀王反而開始默不作聲了,他們到底是旁姓。這個時候說太多,非但是對自己不利,還會連累了殷後的生後名。


    “滇王,滇王……”


    一聲聲響徹雲霄的唿聲從大殿內傳出,清晰的傳入了外頭眾人的耳中。玨塵看了眼莫堃,見她點頭,才右臂一揮,隻領著十幾人就一路開始殺進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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