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黃國濤這三個字從黃知君嘴裏說出來的刹那,整個菊廳就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渝州市長黃國濤被雙規的事兒,在尋常老百姓嘴裏或許隻是一件離自己生活太遠的小小談資,可對於在津城待著,哪怕距離渝州的權力中心頗遠的老楚和王師壘而言,卻能隱隱感受到這種自上而下的陣陣餘波。


    身在教育圈的老楚,對於黃國濤三個字的感觸比起王師壘明顯要小許多,是以比他先迴過神。


    微微皺了皺眉,老楚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同學,卻見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肥肥白白的大臉上在短短幾秒鍾之內就隱約出現了汗漬。


    這個王師壘說是上麵交代他來辦這事兒,難道上麵指的不是常山?不然他怎麽會聽到黃國濤這三個字就嚇成這樣?難道他提前也不知道這女人的來曆?


    常山身為津城的政法委書記,雖說名義上是王師壘的直屬領導,可公檢法曆來是垂直係統,自成一體,看來王師壘說的上麵應該是另有其人才對,那自己就更沒必要待在這裏了!


    黃國濤姓黃,這個黃知君也姓黃?莫非他倆有啥親緣關係不成?可就算有啥親緣關係,又怎麽會找上自己這個小小的津城中學的校長?自己剛剛提拔做了津城中學的校長,行政級別充其量不過是個副處,距離黃國濤這種正部級官員十萬八千裏,自己又怎麽可能會和對方有所交集?除非……除非這女人是衝著自家兒子來的?


    老楚也是老·江湖了,智慧心性手段都不缺,以前之所以混得不好隻是缺少了一個背景。當有了羅溪魚的臂助以後,這個在鄉鎮上沉寂了二十來年的中年人,隻是短暫的思索了片刻,就暗自猜測出了其中的關竅。


    看了一眼依舊還在冒冷汗的王師壘,老楚把他肥壯的胳膊從自己肩膀上掀開,心裏微微歎了口氣,幾步重新走迴到餐桌麵前坐下。


    如果對方是衝自己來的,自己大不了一走便是,一個王師壘的麵子還沒這麽值錢。可如果是衝自己兒子來的,那大不了老子這剛到手的校長不要了,也非得把這女人扒下一層皮。


    撇下王師壘,老楚一張頗有男子氣概的醜臉衝黃知君微微一笑,試探道:“好名字,知君誌不小,一舉淩鴻鵠,看來黃小姐的父母對你的期待頗高啊!隻是黃小姐,之前我們認識麽?”


    黃知君見老楚重新坐了下來,臉上露出幾絲得意的笑容,又冷冷的說道:


    “楚校長不愧是文化人,詩詞歌賦信手拈來,不過你倒是猜錯了,家父對我沒什麽期待,隻是他想要個兒子,原本這個名字應該叫做黃誌軍,我名字的由來不過是這個的變體罷了!楚校長不認識我不奇怪,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國外,最近才迴國。不過家父你應該很熟悉才對,我剛才已經說過了。”


    黃知君還真是黃國濤的女兒?老楚放在餐桌下的胳膊不由微微顫抖了一下,看來今晚自己是真的走不了了。


    再次在心裏歎了口氣,老楚不動神色的看了看身前的女人,臭小子,你到底又在外麵惹啥事兒了?


    迴頭看了一眼依然呆立在餐桌附近,進退不得的王師壘,老楚眼裏閃過幾絲厭惡,又迴過頭,衝黃知君笑了笑,輕描淡寫的說道:


    “之前我也隻是在電視上看到過黃市長,倒是不知道他還有這麽漂亮一個女兒。”


    黃國濤的長相別說老楚在電視上看過,楚城幕還在市政府家屬院裏見過,有一說一,那長相即使是瘦下來,再把地中海給他補上,那也絕對是很醜那一類的。


    黃知君的長相擔得起一個國色天香,看樣子是完美的避開了來自黃國濤的遺傳,外貌長相繼承自母親才對。老楚看似是在誇黃知君長得漂亮,實際上是在暗諷黃國濤生不出這麽漂亮的女兒。單說毒舌程度,其實完全不亞於楚城幕,甚至說得更加隱晦。


    黃知君的智商比起她的長相明顯有些欠費,聽了老楚的話,還以為他真的是在誇自己,不由臉色稍霽。


    看到眼前這個小姑娘臉色突然緩和了許多,老楚微微愣了一下,這女人莫不是個花瓶而已?這麽明顯的諷刺還真能當做恭維聽了?是涉世未深還是腦子缺根弦?可就算如同自己猜測的這樣,黃國濤的女兒突然跑到自己麵前,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想到這裏,老楚忍不住再次迴頭看了一眼依舊不肯落座的王師壘。


    這會兒這個白胖的中年男人已經迴了魂,見老楚看向自己,不由衝他苦笑了一下,自己這次算是把老大哥給得罪死了。這個女人怎麽就是黃國濤的女兒了,虧得自己之前還有些想法,現在褲襠裏那玩意兒卻是嚇得都縮成了一團。


    現在倒不是追究王師壘的時候,看到自己這老同學臉上的苦笑,老楚微微搖了搖頭,迴身看向了黃知君,開門見山的問道:


    “黃小姐,既然你通過老王把我約出來了,現在我也已經坐下來,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吧!我實在是猜不到我這麽一個小小的校長,會和你們這樣的官宦子弟扯上什麽關係!”


    黃知君聞言,沉吟了片刻,卻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站立著的王師壘,道:“王檢,我有幾句話要和楚校長單獨聊一下,你看你是不是……”


    王師壘聞言,如蒙大赦,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衝黃知君點了點頭,道:“黃小姐,你和我大哥慢慢聊,我出去打個電話。”


    言罷,王師壘做出一副掏手機的模樣,甚至沒和老楚打個招唿,不帶絲毫停頓就離開了菊廳。


    老楚扭頭看了看他的背影,心知王師壘這個電話,怕是一打就不會再迴來了。相比自己苦心經營了幾十年的位置,老同學那點兒情誼,又算得了什麽。


    待到菊廳的大門從外被關上,黃知君才按滅了手中的煙頭,看向了老楚,下巴微微往上抬了抬,說道:


    “楚校長,既然現在你和我都認識了,你問得直白,我也不妨開門見山。我這次特意從國外趕迴來見你,就是想通過你認識一下你那位寶貝兒子。正好我和王檢還算是朋友,就拜托他帶我來認識你一下,還請楚校長通融一二。”


    黃知君嘴裏雖是說著一個“請”字,可那神色中分明帶上了幾分居高臨下的命令,仿佛老楚在她心中不過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卒子一般,自己願意來親自和他麵談,已經是給足了他麵子。若是你個小小的校長敢不聽令,我黃知君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老楚對於黃知君的這番做作以及話術沒有絲毫反應,一個校長的職位而已,又哪能和自己的兒子相提並論?隻是眉頭卻忍不住再次微微皺了皺,王師壘剛才都差點嚇得尿褲子了,還特麽和你是朋友?


    思索了片刻,老楚掏出煙盒給自己點了一顆煙,隨即看向了身前的女人,說道:


    “黃小姐,恕我還是不懂你的意思。你大老遠跑迴來,就是為了見楚城幕?楚城幕就在渝州,你想見他,什麽時候都可以見,為何非要通過我轉一道?而且我不覺得我兒子會和黃小姐扯上什麽關係才是。”


    黃知君聞言,再次冷笑了一下,咬牙切齒的說道:“楚校長,你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我父親到底是因為誰,才落得了如今的下場?”


    老楚聞言,眉頭再次皺了一下,捏著香煙,迴答道:“黃小姐不妨有話直說,我是真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黃知君聞言,微微怔了怔,隨即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老楚的神色,見他臉上的表情不似作假,這才一字一句的說道:


    “你那寶貝兒子沒告訴你?我父親下馬可就是他一手操控的,堂堂一個直轄市市長,正部級官員,卻栽在了你兒子手裏,就因為一本小小的縣誌。參與此事的人,更是死的死,抓的抓,這麽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猛然間聽到黃知君嘴裏爆出來的驚天秘聞,老楚那隻放在大腿上的手不由猛的抓了一下自己的膝蓋,臉上卻是沒有流露出半點動容的神色,隻是借著往煙灰缸裏撣煙灰的功夫,低垂下眼瞼,以掩蓋了一下自己眼中的震驚,隨即等他抬起頭時,眼中的驚色卻已經重新斂去,淡淡的說道:


    “我真不知道此事,我這兒子打小就不聽話,現在年紀大了,更不會事事都和我商量。再說了,蒼蠅不叮無縫蛋,就算真是我兒子參與了黃市長的事情,黃市長本人若是行得正坐得端,又怎麽會被我兒子抓住了把柄?黃小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黃知君聞言,畫著精致彩妝的小臉頓時被老楚氣得一白,隨即狠狠的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道:


    “楚校長,我今晚不是來和你進行口舌之爭的,我隻問你,我想讓你幫我引薦一下楚城幕,再幫我說幾句好話,是否可以?”


    老楚聞言,微微打量了一下幾句話就破了功的黃知君,微微搖了搖頭,說道:


    “在迴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是否能問你幾個問題?黃小姐,你此番迴國,是否得到了家人的首肯?”


    黃知君聞言,再次愣了一下,不知眼前的中年男人為何會突然提起這個,卻還是老實的搖了搖頭,帶著幾絲憤恨的神色,說道:


    “我家人都在國外,我媽我大姐都不願意迴來救我爸,她們忘了自己在國外的衣食住行靠的是誰,我可沒忘。”


    老楚聞言歎了口氣,道:“我猜也是,黃小姐離開國內很久了?”


    黃知君聞言點了點頭,全然不知兩句話的功夫裏,話題的主導權就被眼前的中年男人搶了過去,有些煩躁的說道:


    “我初中畢業就被送到了英國,在國外生活了十多年。楚校長,別顧左右而言他,你到底是什麽個意思,有話不妨直說。”


    老楚聞言,再次往煙灰缸裏撣了撣煙灰,慢條斯理的問道:“黃小姐,最後一個問題,為何你非要見我兒子不可?還非得是通過我?”


    黃知君見老楚終於不再問一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強壓住心裏莫名的煩躁,迴答道:


    “因為據我所知曉的信息來看,楚城幕這個人太過有主見,雖然外界都在說他待人溫和,溫文爾雅,可實際上從他的行事風格就看得出來,他做事情極為霸道強勢。”


    “唯一可以稱之為他軟肋的,也就是他的家人。你妻子那邊一家子是些什麽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若非他實在是太過孝順,按他平時處理事情的風格來說,那幫子蒙姓親戚怕是早就出事兒了。我之所以不自己去找楚城幕,原因就在於此。”


    “至於為何要見你兒子不可,我自然不是衝著他本人去的,而是衝著他身後的羅家人。目前我父親還在關押調查當中,隻要羅家人願意伸以援手,他的刑期還有不少可以緩和的餘地。”


    “羅家人?”老楚聞言,忍不住再次問道。


    “楚校長,這些東西離你太遠,就不是你需要了解的事情了,你的問題我也迴答得差不多了,到底怎麽個說法?”黃知君這次沒有再迴答老楚的問題,而是不耐的再次催促道。


    言罷,黃知君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從放在一旁沙發上的手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到了老楚麵前,輕聲說道:


    “楚校長,這裏是一百萬,你隻需要幫我引薦一下你兒子,這一百萬就是你的,這對你來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引薦一個人就可以拿一百萬?如果要引薦那人不是自己親兒子的話,這生意倒是做得。老楚在煙灰缸裏按滅了香煙,拿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低頭看了看麵前銀白色的銀行卡,好笑的搖了搖頭,道:


    “黃小姐,你既然已經調查過我兒子了,就該知道,這點兒錢,對於我家來說,還真不算什麽!而且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黃市長的案子怎麽判,自然由國家說了算,你就算找到我兒子,再通過我兒子搭上了別的關係,我相信也改變不了什麽。”


    “更何況,雖然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中學校長,卻也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政治上的事兒,既然有人失意,就有人得意。失意的人摔了跟頭,而得意的人,又怎麽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你但凡是還有別的路可走,又怎麽會找到我兒子?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黃知君聞言,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的迴答滴水不漏,一時間讓她有種無處下嘴的感覺。


    自己在知曉父親出事兒就第一時間變賣了英國屬於自己名下的資產,歸攏了兩千多萬的資金,迅速迴到了國內。


    確實如眼前這個中年人所說那般,由於這次是羅燕兩派一起出手,不僅僅是莊係的人馬迅速和自己的父親做了切割,連父親之前提拔的那些官員也對自己避之不及。


    自己之前更是去京都找到了莊雍聖的幾個弟弟,卻統統都吃了閉門羹。還是幾個退居渝州二線的老人為自己指了這麽一條路,自己才來到了津城。


    也是從這個時候自己才得知,在中國這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中,不一定非得是身居高位的人才能一言定人生死。有的人,平時看起來或許人畜無害,然而誰又能想到,在適當的時候,這種人卻會化身為猛虎,一口吞噬掉所有的東西,又悄無聲息的躲迴了陰暗裏。


    自己必須裝腔作勢,如同河豚一般把自己充滿了空氣,如若是嚇不到津城這麽個小地方的小小校長,那自己隻有去找那個無法無天的女人了。可若非萬不得已,自己實在是不想把自己的後半生都搭在了這麽個女人身上。


    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黃知君低頭看著端著水杯的中年男人,繼續說道:


    “楚校長,我知道你兒子有錢,價錢若是談不攏,我們可以再談。若是你不肯答應,相信我,雖然我父親現在身陷囹圄,可他到底在渝州耕耘了不短的時間,我若是豁出去,想弄掉你一個小小的校長,還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老楚聞言,輕輕的笑了笑,一張醜臉雖然笑起來有些猙獰,卻充滿了男人味兒。既然已經打聽清楚這個女人為何會找到自家那小子,那也就沒必要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


    至於這個黃知君能不能拿掉自己津城中學的校長,老楚倒不是很在意,當初天時地利人和俱在自己一方,還有小羅局長親自出手的情況下,才拿下了喬勁鬆。這個女人若是有這能力在沒有任何把柄的情況下拿掉自己,那她還用得著來找借自家那臭小子的力?


    放下水杯,站起身,老楚把身前的銀行卡往黃知君的方向推了推,說道:


    “黃小姐,你讓我幫你的忙,恕我辦不到。那是我兒子,但凡有一丁點傷害我都舍不得讓他受著。今天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我沒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相信以後我們也不會再見。至於你能不能拿掉我的校長,那就全憑你的本事了。”


    言罷,老楚轉過身,抬步就往菊廳的門口走去,可正當他把手放到門把上的時候,卻猛然聽見背後傳來一陣衣服破碎的嘶啦聲,緊接著就聽見黃知君在背後冷冷的說道:


    “楚校長,你若是今晚敢踏出這個菊廳半步,我就衝出去告訴別人,你強奸我!”


    老楚聞言,猛然迴頭,看向了身後女人,卻見黃知君的發髻散落,長裙的領口撕裂,露出半截雪白的胸部,裙擺和腰側被女人手裏的餐刀劃開了幾條口子,不僅露出了雪白的肌膚,大腿根的三角區域更是若隱若現。


    壯若黑熊的中年人見狀,狹長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目光如刀,看向了衝自己冷笑的女人,怒喝道:“黃知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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