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臥室,楚城幕抬手看了看表,發現已經快十一點了,猶豫了片刻,還是撥通了老楚的電話。


    “喂,老爸!你這是在哪呢?”電話很快被接通,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熟悉的嘩啦啦麻將聲,並伴隨著一陣吧唧嘴的動靜,老楚吃東西不吧唧嘴啊,奇了怪了。


    “臥槽,老楚,你可迴來了,你終於舍得給我打電話了,我特麽快在山上憋死了,快拉兄弟一把,我快扛不住了。”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響起的卻不是老楚的聲音,反倒是嚴書墨那鬼哭狼嚎的聲音傳了過來。


    “老嚴,你不是在山上麽?怎麽我爸的手機在你那裏?”聽到嚴書墨的聲音,楚城幕也呆了呆,隨即反應過來,自家這老子應該是已經山上去避暑了,剛才稀裏嘩啦那動靜,說不準老蒙也上山了。


    果然,嚴書墨聞言吸了吸鼻子,聽動靜應該是從麻將室裏走了出來,隻聽他哭喪著說道:“哥,親哥,我的楚哥,叔叔和阿姨都上山來了,他們在打麻將呢!到底啥時候我才能下山啊?”


    “嗬嗬嗬,怎麽?你那個白富美給你臉色看了?這就受不了了?那你可真白費哥們這片心了。”楚城幕端著西瓜汁,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躺靠在大床上,一雙結實有力的長腿不自覺的翹起了二郎腿,很是快活的打趣道。


    嚴書墨聞言,馬上就反駁道:


    “哪能呢!半夏又不是不知好賴的人,不知道有多乖,隻要有遊戲機,她上哪都能待得住。我這不是和她單獨相處,感情突風猛進的關口,叔叔和阿姨就突然殺上山來了麽?”


    “好好的二人世界,突然就變成了一大家子,我現在每天都要下山去買食物,一來一迴就是三四個小時,迴來還得當廚子。你不想想,這山上是多少人,加上你送過來的保鏢,再加上叔叔阿姨一家子,足足十個人。”


    楚城幕聞言,不由笑出了聲,道:“好好呆著吧!能下山了我自然會通知你,你倆不是郎有情妾有意麽?怎麽聽你這口氣,上山十多天了,到現在也沒吃到嘴?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花叢小郎君麽?”


    “去去去,半夏又不是別的女孩子,就算她願意,我還舍不得呢!老楚,你務必抓緊點兒啊!不然等到開學,我就得去實習了,不知道猴年馬月才有時間和半夏再次單獨相處了。”嚴書墨聞言,頓時有些心虛的左右打量了下,確定不遠處麻將室裏的眾人沒有看向自己,才小聲的反駁道。


    楚城幕聞言,有些無奈的看了看手機屏幕,這個嚴書墨,到底是有多高估自己,敢情中紀委是自家開的呢?


    “這種事情走流程也得走一段時間吧?又不是我說了算。再說了,我這不是擔心那人在渝州留下什麽後手麽?要是到時候你家那小妞落到有心人手裏,李藥突然翻供了,我這幾個月可就白忙活了。反正這邊她老子有消息了我就放你倆下來。行了,不和你扯了,把電話給我爸,我有事兒找他。”


    嚴書墨聞言,這才悻悻的說道:“盡說些我聽不懂的,那你抓緊點兒啊!”


    言罷,拿起手機,嚴書墨重新走迴山間小屋一樓的麻將室,把手機遞給了正在和李半夏以及老蒙還有六姑打麻將的老楚,說道:“楚叔叔,楚城幕的電話,他有事兒找你。”


    老楚聞言,低頭看了一眼剛砌好的長城,把位置讓給了嚴書墨,接過他手裏的手機,說道:“你來幫我打幾把,明天的飯錢可就全在這牌桌子上了。”


    老楚拿起手機,正準備轉身離開麻將室,卻聽自家六妹和媳婦兒異口同聲的說道:“哥(老楚),記得喊小幕(娃兒)在外麵按時吃飯,最近天氣開始轉冷了,注意一下換季的衣服。”


    老楚聞言,頭也不迴的衝兩人擺了擺手,道了聲知道了,就拿起手機走到了外麵的小院裏。


    位於第三層平台的小院裏,正有幾個安保湊在一起烤燒烤,見老楚走了出來,其中一個女孩子忙拿起一隻烤好的板鯽,給老楚送了過去。


    衝女孩子道了聲謝,老楚接過色香味俱全的鯽魚,美滋滋的咬了一口,這才衝電話裏說道:“兒子,這麽晚了,有啥事兒麽?”


    電話這頭的楚城幕一直默默的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動靜,感受著那獨屬於家人的片刻溫馨,聽見老楚的聲音,不由笑了笑,道:“爸,在山上過得還舒服麽?”


    老楚聞言,環顧了一下這古香古色的山間小屋,聽著院子背後傳來的陣陣鬆濤聲,活動了一下因為坐太久而有些僵硬了的腰身,笑了笑道:


    “還不錯,山清水秀的!可惜你這房子修得早了點兒,要是晚個十多年,等到老爸退休了,恐怕寧願在這裏養老都不願意下山了。我看院子邊上有幾塊地是荒著的,要是種點應季的蔬菜,小心侍弄一下,這地方倒是能夠自給自足。”


    “嗬嗬,喜歡就多住一段時間吧!小白菜呢?也一起上山了麽?”楚城幕聞言,輕笑了下,問道。


    “在樓上睡著呢,估計一會兒也得喂奶了,有事兒趕緊說事兒。”老楚聞言,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忙迴身往廚房走去,邊走邊說道。


    “爸,是這麽個事兒,你這次去斷龍山整理那些代課老師資料的時候,有看見一個叫做郭北音的老老師的資料麽?”楚城幕問道。


    “郭北音?”幾步走進廚房,老楚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很是熟練的打開了一罐罐裝的進口奶粉,拿起勺子從裏麵舀出幾勺奶粉倒進奶瓶裏,看了看奶瓶上的刻度,又往奶瓶裏加了些許溫水,緊接著用自己的臉試了試奶瓶的溫度,這才帶著幾絲疑惑,問道。


    “嗯,年紀的話應該有八九十了,之前的工作關係應該是在斷龍山村小的,如果村小的檔案還保存著的話,應該有她的資料才對。”楚城幕迴答道。


    老楚聽聞楚城幕的描述,拿起奶瓶搖晃了一下,迴憶了片刻,說道:


    “郭北音,郭北音?我好像有點印象,是不是一個特別強的老太太?之前我還在斷龍山主持工作的時候,有和她打過交道。我記得這個老太太好像是住在主城區來著,每次為了領這點兒退休工資,都得爬好幾座山。當時我說給她直接存農村信用社,她還不樂意,把我罵了一頓,說我公私不分。怎麽?有事兒麽?”


    楚城幕一聽自家老子還真和這個郭老太太打過交道,忙說道:


    “爸,這個郭老太太來頭有點大,不過她前段時間已經去世了。隻是她去世前有個遺願,就是想把工作關係由代課老師轉為正式老師,老爸你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操作的餘地。”


    老楚聞言,不由微微皺了皺,都死了的代課老師,照理說工作關係早就應該注銷了才對,如果要把她的工作關係轉為正式老師,還得重新給她建檔,倒不是不能操作,但是操作起來很麻煩。


    “有多大來頭?”老楚聞言,猶豫了片刻,拿起奶瓶往樓上走去,問道。


    “多大來頭啊?挺大的,這麽說吧!她親弟弟曾經被總師親自接待過,還被評價為‘你和我一樣,都是引路人的角色’!”楚城幕聞言,想了想,迴答道。


    “郭南星?”出乎楚城幕的預料,老楚聽到了這個評價,馬上就反應了過來。


    “老爸知道這個人?”楚城幕聞言愣了一下,以老楚的消息受麵來說,照理說不應該知道郭南星才對。


    老楚聞言,臉上露出了幾絲迴憶的神色,笑了笑道:


    “我咋不知道呢?我記得是1973年吧!咱們國內哪哪都缺糖,就是這個郭南星不顧生命危險,去巴西為中國低價進口了30萬噸白糖,緩解了中國的糖荒,當時報紙上有報道過他的事兒。當時他還說,為了這筆生意他耽誤了兩個多月,如果他自己的公司也參與進來,他能賺很大一筆錢,但是他不能這麽做,因為這是對祖國的不忠!”


    楚城幕倒是不知道此事,可在心裏盤算了一下,1973年,自家老子都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屁孩兒,他上哪看什麽報紙去?


    “1973年,老爸你才多大點兒?”楚城幕疑惑道。


    老楚聞言,帶著幾分懷念,說道:


    “嗬嗬,我之所以印象深刻,就是那時候你家老子我生了一場大病,天天都要喝中藥,小孩兒喝藥嘛,都得弄點甜的哄一下。那時候供銷社是真沒有白糖,還是你爺爺去捅了幾個野蜂窩,為此眼睛都被盯腫了,結果蜂蜜剛拿到手,供銷社就有白糖了。後來還是你爺爺眯著眼睛給我讀的報紙,我才知道是咋迴事兒。”


    “這樣啊!那老爸,你能幫忙把這事兒解決一下麽?”楚城幕問道。


    “手續上有點繁瑣,但是問題不大,既然是郭南星的親姐姐,就算這麽做有點違規,但也值得。”老楚聞言,點了點頭道。


    “老爸,我能再麻煩你件事兒不?”楚城幕得寸進尺道。


    老楚聞言,站在小白菜的臥室門口,把玩了一下手裏的奶瓶,笑了笑,道:“父子之間還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說吧!啥事兒?”


    “是這樣的,爸,我想讓你幫我錄製一個視頻,視頻的內容就是這個郭北音這些年來,曾經教導過,資助過的學生,以及周邊的村民對她的評價。”楚城幕思索了片刻,迴答道。


    “這事兒倒是不難,隻是得好好的翻一翻之前的檔案才行,還有別的事情麽?”老楚一聽是這麽個事兒,頓時鬆了口氣,說道。


    “別的倒是沒啥事兒了,隻是這事兒老爸抓緊一點兒,可能過段時間我就要用。”楚城幕聞言,迴答道。


    “知道了,我要去給你妹喂奶了,現在已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對了,你媽和六姑叫你好好吃飯,快要換季了,別著涼了。小白菜,小白菜,我是爸爸,是爸爸哦……”老楚聞言,叮囑了幾句,連電話都沒掛斷就拿著奶瓶走進了臥室。


    聽著電話裏傳來自家老子那很是惡心的聲音,楚城幕拿起手邊的西瓜汁,放到眼前看了一眼,突然就覺得這杯西瓜汁不甜了。


    就在楚城幕翻身關掉臥室燈準備睡覺的同時,通往雲城的雲渝高速路上,一輛白色的寶馬正在夜色中疾馳。


    相比前幾日的炎熱,被延綿的細雨衝刷了一整天的渝州已然涼快了不少。剛剛駛入蜀州境內,周瑩星就在嶽鴻的提醒下,關掉了空調,並打開了車窗。頓時,清涼的夜風沿著車窗的縫隙,把路邊野菊的芬芳輕柔的卷進了車內。


    “非要這麽急麽?你現在這胳膊連車都開不了。”車內,周瑩星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已經解開了繃帶的嶽鴻,輕聲問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都已經答應楚城幕了,早一天晚一天也沒啥區別。再說了,我這胳膊是誰害的?”嶽鴻聞言,把視線從窗外的景物上挪到了身旁嬌小的身影上,幽怨的說道。


    “嗬嗬嗬,是你自己要找我單挑的,我也沒合計你這麽不經打。再說了,每次把你打哭了,我不都把你送醫院去了?”周瑩星聞言,任由夜風吹亂了自己的波波頭,輕笑了一下,迴答道。


    “那你今天怎麽不送我去醫院?”嶽鴻聞言,用完好的手在兜裏掏了掏,掏出一盒香煙出來,然後用嘴唇在煙盒子裏含了一顆,卻發現在夜風的幹擾下,怎麽都點不燃打火機,想用另一隻胳膊擋一下風,結果胳膊還抬不起來。


    周瑩星聽到車裏傳來打火輪的擦擦聲,扭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嶽鴻正滿臉晦氣的叼著香煙,每次打火機裏冒出一朵小火苗,就被窗外的夜風給吹滅,不由輕笑了下。


    伸手從嶽鴻那裏搶過了香煙含在嘴裏,又把打火機搶了過來,周瑩星微微低了下頭,飛快的把香煙點上,然後抬起頭,修正了一下方向盤,衝嶽鴻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把香煙拿過去。


    嶽鴻見狀,伸手把煙拿了過來,叼進了嘴裏,心下微微有些異樣,看了一眼周瑩星的臉色,卻發現這個大咧咧的女孩子臉上看不出什麽別的神色。


    “今天為啥不送你去醫院啊?今天你不是沒被我打哭嘛!”嘴唇得了空,周瑩星這才轉過頭,看了嶽鴻一眼,調侃道。


    嶽鴻聞言,卻沒有和周瑩星貧嘴,隻是看著對方那如同花瓣一般幼嫩的嘴唇,小聲的嘀咕道:“你之前經常幫男孩子點煙麽?怎麽這麽熟練?”


    周瑩星聞言,眉毛頓時就立了起來,一邊開著車,一邊伸手捏住了嶽鴻的腰間嫩肉,怒道:


    “姓嶽的,我看你又是討打了,老娘啥時候幫別的男孩子點過煙了,要不是看你胳膊是我弄傷的,你看我理不理你!難道隻許你們男孩子抽煙,就不準女孩子抽煙?”


    “姑奶奶,我說錯話了還不行麽?好好開車,小命要緊,啊!啊!啊……(破音)”


    “嗬嗬,我十歲就幫我家老子開拖拉機,十二歲就會開叉車,你還嫌棄女司機是不?我讓你嫌棄!”


    “啊!鬆手,姑奶奶,疼啊!快鬆手!”


    “姓嶽的!讓我鬆手也行,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姑奶奶,你說!”


    “明天去你哥哥家公司,你能不能說你身上的傷是自己摔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哎喲,疼疼疼……鬆手,鬆手!”


    “能不能?”


    “能能能,就是我自己摔的,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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