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季樂猜對了。


    當狗食盆充滿液體後,變化立刻產生。


    一股強烈的憤怒出現在整個空間中,但和以往那種常規的憤怒感卻並不相同,這一次的憤怒情感格外單純,不摻雜著任何其他情感。


    人類能產生的憤怒有很多種類。


    麵對棘手的事情,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憤怒,這種憤怒大多摻雜著無奈和遷怒。


    長時間壓力過大,也會非常易怒,這種往往伴隨著煩躁。


    被人羞辱,憤怒會和憎恨、恥辱等情緒一起出來。


    看到惡人施暴,人也會憤怒,這種根據情況不同,也會伴隨著憐憫和憎恨。


    這是季樂能想到的憤怒的種類,但目前在這個空間中彌漫的憤怒並不屬於任何一種,它十分純粹,不摻雜任何其他情緒。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這個箱景主人並沒有那麽複雜的情感。


    像是羞恥,憎恨這樣的情感,出現在人身上的概率更大。


    整個廁所都震動起來,半空中漸漸出現了很多黑色的線條,這些線條像是隨意遊走的墨線,不斷在空中變化,最終變成了一條狗的形狀。


    “終於把你逼出來了。”季樂露出笑容。“之前陷入了慣性思維,以為箱景主人都是人,但沒人說過箱景主人必須是個人。”


    用尿液也標記位置,留下自己的氣味,圈定自己的地盤……正是狗才擁有的習性。


    之前那些被困人都陷入了另一種思維,認為“標記”必須是用筆寫出來的某種符號。


    隻有那位留下大便的人,稍微參透了一點,但他可能不知道箱景和箱景主人的設定,隻是用自己的辦法留下大便,卻沒有用狗的方式。


    那些大便被箱景主狗發現,但在舔了一口後,這條狗明白自己搞錯了,才在隔間裏留下了那句警告:禁止衣冠禽獸。


    沒錯,這句話就是字麵意思,對於狗來說,人不就是穿著衣服的某種動物嗎。


    這個箱景的破解辦法,隻要能想到箱景主狗的身份,就很容易找到了。


    但對於不了解箱景和箱景主人的普通人來說,就非常困難了。畢竟,他們連“箱景主人”的概念都一無所知,更不要說找出來了。


    這個公共廁所還在運營中,但隻有一部分人被卷進來,這說明箱景將人抓進來的時機並不固定,這也導致這個地方並沒有那麽容易被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倒黴蛋被困。


    狗本身不會有什麽複雜情緒,它隻是會把被困人的情感完整記錄下來,甚至學習。


    它甚至懂得要在箱景中留下提示,篩選掉人類,隻想放狗進來。


    也會使用人類的文字在隔間裏留下“禁止衣冠禽獸”這樣的話。


    雖然有些懷疑這條狗是不是真的學會了人類的文字……


    但這條狗確實在逐漸學習人類的東西。


    而人的感情是複雜的,那些負麵的情感被這條狗吸收後,天知道這個廁所會變成什麽樣子。


    由無數線條匯聚成的那條狗,衝著季樂不斷的犬吠。


    它將身子伏低,齜牙咧嘴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所表達的意思隻有一個:還我狗糧。


    理論上,季樂應該在廁所中嚐試一次次地留下尿液作為道路的標記,然後觀察箱景的變化,慢慢摸出規律後,最終找到出口,或是找到箱景的最深層。


    但季樂已經沒耐心了,他隻想快點從這個臭味熏天的地方出去。


    所以他采用了另一種辦法。


    直接汙染掉狗盆,這樣那條狗說不定會出來護食。


    季樂盯著那條狗,開始說話:“乖,不要生氣,我也是逼不得已。”


    “我可以幫你把狗盆洗幹淨,然後重新裝上狗糧……”


    季樂看著那條狗,讓自己不至於暴露後背給它,然後一點點地挪到狗盆處,將狗盆撿了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看到這個可惡的人類還在用髒手碰它的食盆,這條狗受不了了,開始大聲叫喚。


    但不知道為什麽,它並沒有撲過來,似乎有一條無形的規則束縛著它。


    除了對季樂的憤怒,它似乎還很忌憚。


    季樂小心翼翼地挪到洗手池旁邊,然後一邊盯著這條狗,一邊打開水龍頭,將狗盆洗幹淨。


    為了掩蓋他的氣味,季樂還用了一些洗手液當做清潔劑,反反複複洗刷,又用流水衝洗了很多遍。


    “你看,幹淨了。”


    接著,季樂開始重構這個箱景。


    他沒有改變環境,隻是變出來一些狗糧和凍幹出來,倒在了狗盆裏。


    那條狗盯著他,眼中的戒備少了一些。


    季樂將狗盆放在他和狗的中間,然後退開幾步。


    那條狗試探地向前走了幾步,抻著脖子聞了聞,最終忍不住走到食盆前,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這個人格動物這麽溫順嗎?”一直掉線的蕾西出來,她剛剛完整了服務器基礎框架的搭建,出來看看情況。


    “它不是人格動物。”季樂說。“這條狗還沒有形成什麽人格。”


    “什麽意思?”蕾西揚起眉毛。


    “這個箱景的主人就是條狗,狗沒有人格。”


    蕾西驚唿:“狗還能形成箱景呢?這不可能!要形成箱景,必須要安裝遊戲卡,而要安裝遊戲卡,大腦中必須要有接口。”


    “是的,你說的沒錯。”季樂觀察著這條狗。


    無論遊戲副卡是從網絡端下載的,還是獲得實體卡接入大腦,都需要一個接口來連入神經。要麽用腦內終端,再不濟也需要外接連接線來達成。


    但是一條狗這麽可能做到這些?


    那條狗其實很漂亮,它的毛黑白相間,十分柔順,尾巴蓬鬆如毛刷,向上卷曲著。它的前肢結實有力,不顯沉重,背部線條流暢,後肢的肌肉也很發達有力。


    吃完食後,它已經完全沒了戒心,一雙靈動的眼睛睜得很大,舌頭伸出不斷哈著氣,尾巴幾乎搖成了螺旋槳。


    “這不是哈士奇嗎。”朝顏認出來了。“我見過它的照片,我老師說,以前有很多人養它。”


    季樂走過去,試圖伸手摸它。


    給了食物就是爹!


    這條哈士奇瘋狂地搖著尾巴,將狗頭往前頂。


    “好了,你以後就跟著我吧,雖然你沒什麽太大用,但當個吉祥物還是可以的,總比伱在廁所裏討食強。”


    哈士奇好像聽懂了季樂的話,用清澈的雙眼看著這個人類。


    “那你把那些被困的人都放出來吧,跟我走了就不能帶著他們了。”


    季樂將手伸進了狗的頭部,在裏麵摸到了一張副卡。


    【副卡已迴收,副卡數據已上傳至雲端。】


    【玩家:代號a23187,


    人格動物:無法識別,


    人格箱景:絕望廁所。】


    狗的箱景在一瞬間褪去,季樂迴到了現實,同時那些被困的人也都出來了。


    一群人擠在惡臭的廁所裏,滿臉迷茫,顯然還沒明白過來自己已經脫困了。


    同時,地上也出現了很多可疑的血跡,那些血跡形成一道拖痕,消失在隔間中。


    女廁所中,一具女屍掛在棚頂,已經發臭了。


    這條狗,將自己箱景中的所有異物都放了出來,那些被隔離在循環空間其他層級的活人或屍體,那些人與人之間的罪惡也都原汁原味的展露了出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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