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氣氛一片沉重,哪怕是家長們的探視時間到了,也沒有讓病床上的學生們有任何輕鬆感。


    經過了好幾天的治療,他們的傷情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麽嚴重,心理上也稍稍的恢複了一些,畢竟,大部分同學都隻是輕傷,甚至五分之四的人根本沒有傷在臉上,對將來的生活影響不大。


    但今天警察匆匆而來,匆匆而迴,說過的那些話,對他們心理上造成的影響,卻是巨大的。


    為什麽單獨問起來汪洋?


    其實他們有好幾個人都已經猜出來了,汪洋和另一位叫張震星的男生,恐怕已經沒了。他們兩個都是提前喊著困,去樓上睡覺的人,齊美靜是班長衝進火場硬生生救出來的,但汪洋和張震星就麽這麽好的運氣了。


    齊美靜的媽媽和爸爸以及姥姥和爺爺全來了,他們全家但凡身體能支撐長途旅行的,全部過來,反正學校提供賓館住,他們也實在放心不下孩子。其餘學生的床邊,甚至要比這兒更熱鬧些,甚至有個同學的爸媽、弟弟妹妹、姨舅、姑叔全放下手頭的事情過來了,那一家可真是個團結的大家庭。


    齊美靜的家人穿著無菌服,端著飯盒坐在齊美靜的身邊,關切的小聲問著她今天怎麽樣。她爸爸更是從袋子裏掏出糕點,道:“美靜,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紫薯蒟蒻糕,我叫你表舅專門去排隊買來,連夜開車給送過來的。”


    他們家就齊美靜一個孩子,孩子這個樣兒,讓家長的心都碎了。齊美靜從小不叫他們操心,這是糟了什麽無妄之災,現在為了能讓孩子好受點,這種千裏送糕的事兒,根本不算什麽。而且大夫也說了,齊美靜這幾天老是躺著,排泄不太好,讓家長有可能的話,準備點纖維含量高的東西,這個蒟蒻糕不是剛剛好麽。


    齊美靜以前特別喜歡吃老家這家店的紫薯蒟蒻糕,味道又好,吃了又不會發胖,還漂亮,可是今天,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那警察都提到要調查汪洋留下的東西了,而護士說了,她齊美靜是這些同學裏燒傷最重的一個,汪洋除非是死了,不然不可能到不能親自和人交流的地步。


    這個打擊實在是大,齊美靜本來平靜了一些的心河,又泛起波瀾。她一會兒想著,為什麽自己不幹脆和汪洋一樣燒死了,反倒要瞎了眼,滿身燒傷疤痕的活著,下半輩子有什麽意思。一會兒又想著,憑什麽警察要問她汪洋的事兒,難道是懷疑汪洋是她害死的,她已經這麽慘了,還要對她潑髒水,憑什麽?


    尤其是在家裏人都圍過來的時候,齊美靜的心比剛才一個人的時候還要脆弱,居然忍不住嗚嗚嗚嗚的哭起來。


    她眼淚一掉,齊家人就嚇了個半死,齊美靜的臉上敷著紗布,她半邊臉都燒得不能看了,有的地方燒焦的肉下麵深可見骨,哭了是小事兒,弄濕傷口,繼發感染,就更麻煩了。


    “媽媽,我不要在新海呆著了,警察懷疑我殺了我同學!嗚哇,我沒有,我晚上起來去廁所的時候她就不見了,嗚嗚嗚!憑什麽說我幹的。”


    齊美靜抽抽噎噎,喊了一通,心裏終於好多了,齊美靜的家裏人卻是麵麵相覷,怎麽都想不到還能從女兒嘴裏聽到這樣的話。


    蘇若彤站在人後,也聽到了齊美靜的話。汪洋的死,的確蹊蹺極了,按理說,汪洋自從寧丹丹休學以後,雖然還是愛占便宜,可是已經沒有以前那麽表現的那麽厲害了,有多大仇,非要殺了她?


    忽的,蘇若彤的腦海中猛地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怎麽按都按不下去——寧丹丹!會不會這件事寧丹丹是知情人!


    今年寧丹丹迴來上學的事情,蘇若彤也知道,她休學一年,再迴來,就是跟著大二的那一屆一起讀書,他們現在是大三,大部分人都和寧丹丹沒聯係了,可是當年,寧丹丹跟汪洋可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好朋友,說不定,寧丹丹會知道些什麽。


    想到這個,蘇若彤退出病房,收拾一下,離開了醫院。


    學校女生宿舍管理處,蘇若彤翻看著住校未走的學生名單,他們係二年級的留校人數極少,上麵並沒有寧丹丹的名字,她的眉頭微微蹙起來。


    寧丹丹家的地址,倒是不難找,蘇若彤早就有,是在黃土高原上的一個小村子,但蘇若彤也無意到那裏去,因為更直接的辦法,是打寧丹丹的電話。


    寧丹丹的電話是通的,卻一直無人接聽,蘇若彤的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難道這件事真的和寧丹丹有關係,但是寧丹丹也一起被滅口了。


    盡管和寧丹丹有著很多不愉快,可此時此刻,蘇若彤卻難免有一絲兔死狐悲。


    遠在京城,寧丹丹規規矩矩坐在一間小屋裏,看著擺在自己麵前的電話閃爍著蘇若彤的名字,嘴角的弧度慢慢掛下去。


    她怎麽都想不到,這樣蘇若彤也能不死。明明汪洋都告訴她了,才確認過,蘇若彤就在樓下屋裏打牌,她才先把汪洋叫到隔音效果極好的地下室,然後動手的。這就前後錯了不到十分鍾,火就燒起來了,蘇若彤這個空擋裏便逃脫了!


    為什麽燒毀容的,不是蘇若彤,為什麽燒死的,不是蘇若彤!寧丹丹快要恨死了!她吃了這麽苦,被人裝在後備箱裏,一路從京城運到新海,又從新海運到京城,為了怕攝像頭拍到她,大小便和吃飯全都是在後車廂裏窩曲著解決,換來的,竟然是這個結果,還白死了一個眼線汪洋!


    門口,穿著一身皮衣的程嫣妖嬈的走進來,臉色比外麵的霧霾天還陰沉,這件事沒做成,寧丹丹不高興,程嫣也不高興。


    程嫣對周致祥下了軍令的,一定要讓蘇若彤好看,哪怕不要了她的命,也要讓這個屢次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小東西毀了容,知道點厲害,可現在,蘇若彤分明毫發無傷。雖然說,她一開始的目標,並不純粹是那幫沒什麽用的學生,而是隔壁家的副市長弟弟一家,但現在沒有百分百完成任務,讓程嫣很是不爽。


    “一會兒幹爹要見你。”程嫣冷冰冰對寧丹丹拋下一句。


    寧丹丹打個哆嗦。她經曆過生孩子,體型變得巨胖,到現在都沒減下來,看起來完全是個團子,鼻子眼睛全堆在張大圓盤臉上,早就不像剛讀大學時候那般清秀。周致祥這個老色胚,對好看的女人還算是比較寬容,但對她這種壞事情的土肥圓,肯定是沒任何憐惜可言的。


    “程嫣姐,求求你,幫幫我,我已經很努力了。”寧丹丹嚇得鼻涕眼淚,哭道:“我們還有別的機會,她下半年還要迴學校考試,我們可以燒了她考試的教室。實在不行,她大四畢業的時候,我們炸了畢業典禮的禮堂,她總不能畢業典禮也不參加。”


    “蠢貨!”程嫣冷冰冰拋下一句。寧丹丹這個人,實在不堪得用,心思狠毒,卻沒有能撐起這份狠毒心思的眼光跟實力,隻想著報複蘇若彤,想出來的毒計一個比一個多,卻完全不去想想實施的難度和怎麽脫身,留著她,早晚要被連累,所以,這一次如果警方真的調查出來什麽東西,要不要把寧丹丹交出去呢?


    隻是,她要用把柄控製寧丹丹,叫她乖乖認罪,別亂攀咬?用寧丹丹老家的父母?肯定不行,寧丹丹跟她交流的時候,經常透露出,她對老家那對貧困的父母,完全沒有任何感情。用寧丹丹已經被送走的幾個孩子?嗬嗬,這更是玩笑了,寧丹丹這種人,不可能有母愛可言。


    就在程嫣苦思冥想的時候,寧丹丹麵前的電話又響了起來,還是蘇若彤打來的。


    “為什麽不接。”程嫣抬了抬下巴。


    寧丹丹看著電話,不解的看著程嫣,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和蘇若彤保持距離,不要讓她起疑心麽。


    “用你平時對她的態度就好。她問你在哪兒,就說在京城,至於為什麽,就說你想自己的孩子了,求了周先生,來看孩子。”程嫣厭惡的交代著寧丹丹。


    這倒不算作假,現在寧丹丹住的地方,的確是周致祥名下的產業。


    寧丹丹接起電話,那邊,果然蘇若彤在問她去了哪兒,在幹什麽,完全是一副盤查的語氣,寧丹丹舊仇新恨湧上心頭,一時也顧不住管自己的嘴,尖刻的跟蘇若彤對講起來。


    蘇若彤掛了電話,倒是疑惑起來,看樣子,寧丹丹好像還真的不知情,她如果一直在京城的話,是沒有作案時間的。況且,那麽多莫名其妙出現的打火機油和引爆器,怎麽都不是寧丹丹可以拿到手的。


    新海的警方調查,也漸漸落入了艱難的泥沼中,他們,已經掌握不到任何新的證據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家長們的反應也越來越大。眼看就是除夕夜,很多學生們的傷勢複原非常好,校方已經不能用無菌病房統一看護,有利病情恢複的借口,再將所有學生都關在一起,名曰治病,實則軟禁起來了。大部分學生,在除夕這天早上,都跟著父母暫時出院,在附近學校租下的賓館大樓裏,過他們這個劫後餘生的新年。


    跟著忙碌了很久的蘇若彤,也迴家了。


    除夕夜,全家團聚,她也一樣。最近褚玉湖看起來是真的老實了不少,如果她不再惹事兒,蘇若彤也不介意和她一起過年。


    開車迴到有一禮拜都沒迴來的蘇氏老宅,遠遠的,蘇若彤看到蘇氏老宅門前和房頂上亮閃閃的,被掛了好多裝飾的小燈繩,彩色的燈光閃耀,照的房子籠罩在一層暖光下,似乎把這個寒冷的黃昏變了個模樣。她不由得一愣,這顯然不是蘇長青的主意,不然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不可能之前他想不到給家中裝飾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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