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奏陛下，臣與王文，率軍於本月八日抵達雲貴石仁宣慰司，受到當地土蠻酋長吳思幹的熱烈歡迎，休整補給後於本月十二日繼續南下。</p>
十五日，大軍抵達黎平府，與貴州總兵武定候郭鉉所部當地官軍會師，進抵貴陽府，與賊對峙。”</p>
十八日，參軍王文設招討署於都勻，坐鎮後方，臣與貴州總兵郭鉉分兵兩路，西進剿賊。</p>
郭鉉由平越衛向西，至金雞驛，阻敵歸路。</p>
臣與十八日晚率南征主力十萬眾，由平伐司進至上馬橋，京師官兵不熟悉當地道路和語言，被雇傭的當地民眾誘導遭伏。</p>
我官軍將士奮勇當先，擊退埋伏之賊眾，乘勝追擊二十餘裏，斬將奪橋，搗賊巢穴一處，平滅苗寨二十五所，斬首三千八百一十六級。</p>
郭鉉總兵於北路另有捷報奏聞，征南將軍右都督劉聚遙拜京師，祈切聖聞！”</p>
朝會。</p>
曹吉祥站在階上一字一句的讀完劉聚從雲貴發揮的討賊捷報，朝堂上靜了下來，很明顯，所有人都沒料到這個在北京保衛戰時想要入城的逃跑將軍，居然會如此勇猛。</p>
這是最奇怪的一次捷報。</p>
以往捷報入京，此時都該是連綿不絕的恭賀之聲，但現在卻寂靜如斯，似連銀針落地亦清晰可聞。</p>
朱棣冷冷環視著他們，道：“都啞巴了？”</p>
“劉聚當時在西直門硬扛也先主力，朕是親自殺出城見識過的，西直門兩萬守軍，列陣城外，最後迴來的就幾百人。”</p>
“把你們誰放在西直門，能擋得住？”</p>
這話一出，便是朱棣表明了自己的態度。</p>
石亨立即在下麵附和道：“陛下說的不錯，陛下親臨戰陣，最是有發言權，臣當時也奉於少保之命趕往西直門，戰況之慘烈，記憶猶新！”</p>
“嗬嗬，你說的對。”朱棣看了一眼顯得老實巴交的石亨，自然明白他在私下裏都幹過什麽齷齪事，但也沒有戳穿，隻是說道：</p>
“朕上個月底讓戶部討論對西直門戰後迴來那幾百人的加賞，討論得怎麽樣了？”</p>
戶部尚書金廉，原本是刑部尚書，他之所以能從朝廷地位不高的刑部尚書改任戶部尚書，靠的就是山東平定鄧茂七之功。</p>
說起來，這還和劉聚在山東的戰敗脫不開關係。</p>
當時水賊鄧茂七在山東造反，聲勢浩大甚至一度控製漕運，朝廷這才派遣時任右都督的劉聚率軍征討。</p>
但是誰也沒想到，劉聚當時連吃了幾場敗仗，雖然損失都很小，但是很折官軍的威風，水賊鄧茂七於是更在山東濟寧一帶攻掠州府。</p>
不得已，劉聚被換下，隨後出場的是三個人。</p>
除了寧陽候陳懋以外，其餘的兩個人，任參軍的刑部尚書金廉，當時還一名不聞的中層軍官董興，都是那次平定鄧茂七的最大得益者。</p>
陳懋、金廉也就因陳懋在山東的戰敗，陰差陽錯避免了不久之後發生的那場，震驚天下的土木堡之變。</p>
之前的戶部尚書王左、戶部左右侍郎丁銘、王永全都戰死在土木堡，這就給當時還在山東善後的戶部尚書金廉，本不可能會有的機遇。</p>
因為金廉曾在戶部供職，而又身兼平定山東水賊之功，被破格提升為戶部尚書，召還京師，也是在今年景泰元年才迴來的。</p>
說起來，金廉和陳懋，都是得益於去年劉聚在山東的那次看起來根本不可能戰敗的戰敗。</p>
還有一個小角色，也是倚靠此事起家，便是後來在平定廣州巨寇黃蕭養中立下首功的董興。</p>
這個董興，在去年上半年還隻是個不名一聞的小軍官，卻忽然在平定山東鄧茂七之戰中跟隨陳懋立下大功，被提升為都督僉事。</p>
而後，廣州巨寇黃蕭養作亂，官軍討伐不力，急調剛剛在山東升任的都督僉事董興率領本部兵馬前去。</p>
本來朝廷也沒指望這個董興能把廣州平定了，因為據說當時那個黃蕭養手底下有至少數萬能征善戰的水賊。</p>
但是誰也沒想到，董興隻用了兩戰，就徹底平定了廣州聲勢浩大的“黃蕭養起義”，而且在首戰就在廣州城外擊殺了賊首黃蕭養。</p>
這份捷報，朱棣當時是見過的。</p>
後來董興在第二次戰鬥的捷報中，將戰況描述得十分詳細。</p>
“賊首蕭養中流失死，函首詣京師，梟於市，其餘偽總兵五府都元帥慶國公曾貢等百餘人俱伏誅。”</p>
當時朱棣看到這，還是覺得董興這個人很不錯。</p>
畢竟當時他是主將，擊殺賊首黃蕭養這是大功一件，他完全可以吞沒這份軍功，但是董興沒有。</p>
</p>
在捷報中，也隻是老老實實地去寫，賊首蕭養中流失死。</p>
後來的描述，幾乎也證實了，董興這個人之所以能在這個時代嶄露頭角，也是有兩把刷子的。</p>
朱棣作為親身領兵的馬上皇帝，看得出來這份捷報描述戰況的真實性。</p>
“蕭養族黨從廣州城外退卻，屯聚三山及大良堡等處拒守。臣以為不能給賊眾修養生息之機，便於四月十五，率本部官軍進攻三山。”</p>
“賊軍聚船六百餘艘接戰，臣將部下分兵五哨，旁兩哨為左右翼，進抄其後，自領中三哨直衝賊船，生擒八人，殺溺死者甚眾，焚船百餘艘，呂公車七輛。”</p>
“十六日，追賊至五鬥口及北水堡。十八日，追賊抵潘村衝鶴金鬥。前後遇敵拒戰，生擒二十餘人，又斬首三百餘級，焚船三百餘艘。”</p>
“鶴金鬥是逆賊黃蕭養的故鄉，臣以為，必是賊巢所在，務必清剿幹淨，以給餘賊宵小之以震懾，於是盡殺降賊，將賊首蕭養殘存之黨族押縛京師。”</p>
就是這第二份捷報，在朝廷中掀起了軒然大波。</p>
很多言官、禦史開始扣字眼，說董興是在山東就沒幹好事兒，以屠殺鄧茂七所部降賊獻功起家，是個十足的劊子手。</p>
更有言官，拿著廣州當地百姓所謂的聯名疏，彈劾董興在黃蕭養的家鄉鶴金鬥實行“三光政策”，殘酷鎮壓，焚燒房屋，挖掘墳墓，使鶴金鬥遭到一場浩劫。</p>
這些奏疏，都被朱棣壓下來了，但實在是太多了，就這麽壓著不是辦法，得派人去調查調查。</p>
於是，原名叫做徐珵，現在改名為徐有貞的僉都禦史站出來了，作為前往廣州、山東調查此事的主持者。</p>
所謂時勢造英雄，每個人，都有屬於他本身的一次機遇。</p>
董興這個人，作為時代浪尖上崛起的一個小人物，是真正的白手起家。</p>
他不像陳懋和雲貴總兵郭鉉，都有祖上的戰功蔭福，朱棣在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董興已經二十八歲了。</p>
而當時的他，原本隻是一板磚砸倒一大片的山東濟寧當地中層軍官，這樣的人，卻在水賊鄧茂七作亂時，率領本部接連告捷。</p>
朱棣不相信董興會是這樣一個人，之所以派徐有貞出去，也隻是為了堵住那幫言官禦史的嘴。</p>
相比於文官們的嘴皮子，朱棣更相信東廠密查的結果。</p>
畢竟，朝廷之事不能全都是言官們的一言堂。</p>
如果底層有人崛起，上頭就拚命的打壓、極盡抹黑，那就算民間、軍中有良才，不也是難以展露頭角？</p>
朱棣當時率領的靖難勳貴，大部分都是董興一樣的人，所以對這類憑借自己能力崛起的小人物，還是很有好感的。</p>
十五日，大軍抵達黎平府，與貴州總兵武定候郭鉉所部當地官軍會師，進抵貴陽府，與賊對峙。”</p>
十八日，參軍王文設招討署於都勻，坐鎮後方，臣與貴州總兵郭鉉分兵兩路，西進剿賊。</p>
郭鉉由平越衛向西，至金雞驛，阻敵歸路。</p>
臣與十八日晚率南征主力十萬眾，由平伐司進至上馬橋，京師官兵不熟悉當地道路和語言，被雇傭的當地民眾誘導遭伏。</p>
我官軍將士奮勇當先，擊退埋伏之賊眾，乘勝追擊二十餘裏，斬將奪橋，搗賊巢穴一處，平滅苗寨二十五所，斬首三千八百一十六級。</p>
郭鉉總兵於北路另有捷報奏聞，征南將軍右都督劉聚遙拜京師，祈切聖聞！”</p>
朝會。</p>
曹吉祥站在階上一字一句的讀完劉聚從雲貴發揮的討賊捷報，朝堂上靜了下來，很明顯，所有人都沒料到這個在北京保衛戰時想要入城的逃跑將軍，居然會如此勇猛。</p>
這是最奇怪的一次捷報。</p>
以往捷報入京，此時都該是連綿不絕的恭賀之聲，但現在卻寂靜如斯，似連銀針落地亦清晰可聞。</p>
朱棣冷冷環視著他們，道：“都啞巴了？”</p>
“劉聚當時在西直門硬扛也先主力，朕是親自殺出城見識過的，西直門兩萬守軍，列陣城外，最後迴來的就幾百人。”</p>
“把你們誰放在西直門，能擋得住？”</p>
這話一出，便是朱棣表明了自己的態度。</p>
石亨立即在下麵附和道：“陛下說的不錯，陛下親臨戰陣，最是有發言權，臣當時也奉於少保之命趕往西直門，戰況之慘烈，記憶猶新！”</p>
“嗬嗬，你說的對。”朱棣看了一眼顯得老實巴交的石亨，自然明白他在私下裏都幹過什麽齷齪事，但也沒有戳穿，隻是說道：</p>
“朕上個月底讓戶部討論對西直門戰後迴來那幾百人的加賞，討論得怎麽樣了？”</p>
戶部尚書金廉，原本是刑部尚書，他之所以能從朝廷地位不高的刑部尚書改任戶部尚書，靠的就是山東平定鄧茂七之功。</p>
說起來，這還和劉聚在山東的戰敗脫不開關係。</p>
當時水賊鄧茂七在山東造反，聲勢浩大甚至一度控製漕運，朝廷這才派遣時任右都督的劉聚率軍征討。</p>
但是誰也沒想到，劉聚當時連吃了幾場敗仗，雖然損失都很小，但是很折官軍的威風，水賊鄧茂七於是更在山東濟寧一帶攻掠州府。</p>
不得已，劉聚被換下，隨後出場的是三個人。</p>
除了寧陽候陳懋以外，其餘的兩個人，任參軍的刑部尚書金廉，當時還一名不聞的中層軍官董興，都是那次平定鄧茂七的最大得益者。</p>
陳懋、金廉也就因陳懋在山東的戰敗，陰差陽錯避免了不久之後發生的那場，震驚天下的土木堡之變。</p>
之前的戶部尚書王左、戶部左右侍郎丁銘、王永全都戰死在土木堡，這就給當時還在山東善後的戶部尚書金廉，本不可能會有的機遇。</p>
因為金廉曾在戶部供職，而又身兼平定山東水賊之功，被破格提升為戶部尚書，召還京師，也是在今年景泰元年才迴來的。</p>
說起來，金廉和陳懋，都是得益於去年劉聚在山東的那次看起來根本不可能戰敗的戰敗。</p>
還有一個小角色，也是倚靠此事起家，便是後來在平定廣州巨寇黃蕭養中立下首功的董興。</p>
這個董興，在去年上半年還隻是個不名一聞的小軍官，卻忽然在平定山東鄧茂七之戰中跟隨陳懋立下大功，被提升為都督僉事。</p>
而後，廣州巨寇黃蕭養作亂，官軍討伐不力，急調剛剛在山東升任的都督僉事董興率領本部兵馬前去。</p>
本來朝廷也沒指望這個董興能把廣州平定了，因為據說當時那個黃蕭養手底下有至少數萬能征善戰的水賊。</p>
但是誰也沒想到，董興隻用了兩戰，就徹底平定了廣州聲勢浩大的“黃蕭養起義”，而且在首戰就在廣州城外擊殺了賊首黃蕭養。</p>
這份捷報，朱棣當時是見過的。</p>
後來董興在第二次戰鬥的捷報中，將戰況描述得十分詳細。</p>
“賊首蕭養中流失死，函首詣京師，梟於市，其餘偽總兵五府都元帥慶國公曾貢等百餘人俱伏誅。”</p>
當時朱棣看到這，還是覺得董興這個人很不錯。</p>
畢竟當時他是主將，擊殺賊首黃蕭養這是大功一件，他完全可以吞沒這份軍功，但是董興沒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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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捷報中，也隻是老老實實地去寫，賊首蕭養中流失死。</p>
後來的描述，幾乎也證實了，董興這個人之所以能在這個時代嶄露頭角，也是有兩把刷子的。</p>
朱棣作為親身領兵的馬上皇帝，看得出來這份捷報描述戰況的真實性。</p>
“蕭養族黨從廣州城外退卻，屯聚三山及大良堡等處拒守。臣以為不能給賊眾修養生息之機，便於四月十五，率本部官軍進攻三山。”</p>
“賊軍聚船六百餘艘接戰，臣將部下分兵五哨，旁兩哨為左右翼，進抄其後，自領中三哨直衝賊船，生擒八人，殺溺死者甚眾，焚船百餘艘，呂公車七輛。”</p>
“十六日，追賊至五鬥口及北水堡。十八日，追賊抵潘村衝鶴金鬥。前後遇敵拒戰，生擒二十餘人，又斬首三百餘級，焚船三百餘艘。”</p>
“鶴金鬥是逆賊黃蕭養的故鄉，臣以為，必是賊巢所在，務必清剿幹淨，以給餘賊宵小之以震懾，於是盡殺降賊，將賊首蕭養殘存之黨族押縛京師。”</p>
就是這第二份捷報，在朝廷中掀起了軒然大波。</p>
很多言官、禦史開始扣字眼，說董興是在山東就沒幹好事兒，以屠殺鄧茂七所部降賊獻功起家，是個十足的劊子手。</p>
更有言官，拿著廣州當地百姓所謂的聯名疏，彈劾董興在黃蕭養的家鄉鶴金鬥實行“三光政策”，殘酷鎮壓，焚燒房屋，挖掘墳墓，使鶴金鬥遭到一場浩劫。</p>
這些奏疏，都被朱棣壓下來了，但實在是太多了，就這麽壓著不是辦法，得派人去調查調查。</p>
於是，原名叫做徐珵，現在改名為徐有貞的僉都禦史站出來了，作為前往廣州、山東調查此事的主持者。</p>
所謂時勢造英雄，每個人，都有屬於他本身的一次機遇。</p>
董興這個人，作為時代浪尖上崛起的一個小人物，是真正的白手起家。</p>
他不像陳懋和雲貴總兵郭鉉，都有祖上的戰功蔭福，朱棣在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董興已經二十八歲了。</p>
而當時的他，原本隻是一板磚砸倒一大片的山東濟寧當地中層軍官，這樣的人，卻在水賊鄧茂七作亂時，率領本部接連告捷。</p>
朱棣不相信董興會是這樣一個人，之所以派徐有貞出去，也隻是為了堵住那幫言官禦史的嘴。</p>
相比於文官們的嘴皮子，朱棣更相信東廠密查的結果。</p>
畢竟，朝廷之事不能全都是言官們的一言堂。</p>
如果底層有人崛起，上頭就拚命的打壓、極盡抹黑，那就算民間、軍中有良才，不也是難以展露頭角？</p>
朱棣當時率領的靖難勳貴，大部分都是董興一樣的人，所以對這類憑借自己能力崛起的小人物，還是很有好感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