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五六年,特別是近兩三年,牛兵的生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先後在北京、邊州、靖西成立了三個公司,主營藥品,兼搞其它。目前,他的生意已覆蓋全國大部分地區,有些商品還出口海外。


    牛兵的發達,要從七八年前說起。


    記得王在原要離開牛兵公司的那一陣子,有一次他去牛兵的家裏。說話間,牛兵聲稱要到北京去拜訪他妻子的姨夫。從牛兵的口中得知,當時,他們的姨夫是北京市的一位地位顯赫的高官。隻見牛兵準備了工藝質料上乘的洮硯、精致美觀的銅奔馬,還有純金製成的《孫子兵法》等特別金貴的一些禮物,說是將來準備到北京去發展,而且還拿出一些照片讓王在原看。王在原一瞧,原來都是他妻子的姨夫跟一些國家的高層領導的合影。


    後來,大約三四年之內,王在原和牛兵幾乎沒有聯係過。再後來,王在原從不同渠道不斷聽到牛兵做大的消息。


    公元2003年春節,由於幫朋友問事,王在原鄭重地撥通了剛剛知道號碼的牛兵的手機。牛兵還是很念舊情的,表示一定要找時間一塊聊聊。王在原深感激動之餘,還胡謅了兩首打油詩,發到了牛兵的手機上:


    其一:


    少年遊蕩事漸遠,弟愈硬來兄愈軟。


    而今不惑可奈何?漫說詩書樂無邊。


    其二:


    當年騎馬走天涯,世味今來薄似紗。


    半生交遊成零落,獨抱酒樽望晚霞。


    過了幾天,忽然牛兵打來電話,說讀了王在原的短信,想起了大學的一些往事,很是激動,並約他晚上一定要在一塊兒吃個便飯,順便聊聊。


    傍晚,王在原和張豔跟上牛兵,坐著他的別克車,很快來到敦煌宮。敦煌宮位於邊州市最中心最豪華的地段,遠遠看去很像一座壯麗的宮殿。它是邊州市第一流的大酒店。一般人平時隻能在外邊遠遠地望望,萬萬沒有想到,這次王在原竟然是親自“光臨”。


    牛兵一塊請來的還有他高中時的班主任張老師。入座後,牛兵真誠地說:“大家在坐的,都是打了十幾年交道的,沒有任何顧忌,今天就放輕鬆一些,隨便一些。”大家不約而同,連說:“就是,就是。”之後,他們一邊吃菜,一邊喝酒,一邊閑聊。牛兵好像有點賣弄似地說,這幾天,要麽省上的某某領導打電話他沒接,要麽在一起喝酒時,某某領導耍橫,他沒給臉。這時,王在原發現牛兵這些年變化還是很大的,打趣的話少了,說話的口氣比以前大了,城府深得多了,待人處事也比以前老練了許多。


    後來,酒喝得一多,各人的話也隨著多了起來。牛兵說到他在北京創業的一些充滿艱辛的經曆,說到他妻子的姨夫請客人吃一頓飯一般都在一到兩萬元。


    再後來,張老師的話也多了起來,其中還說到他的一些個人經曆。王在原這才知道,張老師原來是靖西市第一中學的地理老師,跟牛兵的關係如同哥們。張老師以調侃的口氣說:“這些年,靖西一中的改革步伐很快,而且走到了邊州市和外省有些大城市的前頭。你們說快不快啊?”說到這裏,他的情緒好像激動起來,又說道:“前年,靖西中學為了增強師資力量,把幹了幾年甚至十幾年的那些學曆不能達到本科的教師辭退。這些老師氣憤不過,就聯合起來,把那狗屁校長給揍了,而且把他老娘的墳也給挖了。最後,公安局出麵處理,給鬧事的每個教師罰款50元,才把這事平了下去。”這時,張老師好像精、氣、神俱足的樣子,笑嬉嬉地說:“我給你們講一個那狗屁校長的風流故事吧。大家願意不願意聽呢?”此刻,在酒精的肆意擴張之下,大夥的神經也都興奮起來,齊聲說:“願意!願意!”“從前,靖西中學的校長還不是校長的時候,曾經和本校的一位女教師相好。這位女教師的丈夫在外縣工作。開始,校長隻是幫她批改批改作業、寫寫論文總結什麽的;後來,發展到經常陪她轉街逛商場,而且不時被本校同事撞見。終於有一次,這位女教師的丈夫突然迴到家時,他們倆正在床上‘顛鸞倒鳳’哩。那女教師的丈夫一下子怒火萬丈,順手抄起一把斧頭。那校長一看不妙,一邊急忙提起褲子,一邊一口氣衝出門。那女教師的丈夫在後麵緊追不舍,校長在前麵飛速奔跑,兩人齊心協力,使這一曲校園婚外戀進行曲達到了高潮。”張老師的風趣講述,逗得大夥哈哈大笑起來。牛兵站起來,高聲說道:“好!我們來為張老師的這個婚外戀故事幹一杯!”大夥搖搖晃晃,紛紛起來,一邊笑著,一邊舉杯相碰。


    到後麵王在原才知道,張老師就是在靖西中學那次人事改革中被辭退的。他被辭退後,還想方設法從銀行中貸出了50萬元,結果幾年倒騰下來,賠得分文不剩。最後沒辦法,張老師隻好“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甩掉那筆貸款,來到牛兵公司打工。當然,張老師的工作十分清閑,每月能拿到兩千多元工資,反而比學校工資高得多。說到這裏,牛兵開玩笑說:“張老師如果把那50萬元拿上來,我們光喝茅台,也夠我們喝一陣子的。”逗得大夥又大笑起來。


    最後,張老師說到他的現狀,語氣中似乎帶著幾分感慨。他說:“好著啦,我這一輩子當老師,總共教了兩個學生。現在是一個給飯,一個做飯。”原來,前幾年,張老師與前妻離婚後,跟他教過的一個學生又組建了新的家庭。


    他們幾個一邊說笑閑聊,一邊吃菜喝酒。轉眼之間,兩瓶茅台已喝了個精光。由於各自有事,於是就早早結束了這次聚會。最後結賬,王在原看牛兵掏出了厚厚一遝錢,好像有個三四千元的樣子吧。這讓他更真切地感受到了牛兵的發達程度。


    牛兵也真夠哥們兒義氣,最後還派司機把王在原送到了家裏。


    這時,牛兵已成功購買大型國營企業靖西製藥廠,從而形成了北京、邊州、靖西三處公司遙相唿應的格局。靖西製藥廠是靖西地區赫赫有名的大企業,在國家的扶持下,研製生產的婦科藥品在全國醫藥界也享有一定聲譽。據說,靖西製藥廠有形與無形的資產大約要兩個億。當時,競爭購買靖西製藥廠的商家很多,而且不少商家是頗具實力的。但是,牛兵憑借強有力的人際關係和雄厚的經濟實力,力挫群雄,最終以兩千多萬元成功購買。牛兵購買靖西製藥廠,使他在靖西地區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當然,由於地域條件和觀念的限製以及職工利益受到觸動的影響,靖西市民說起牛兵購買靖西製藥廠,可能批評甚至咒罵的人要多一些。在管理體製的改革和職工優化組合的工作中,牛兵遇到了重重困難。比如,在辭退部分職工與改革職工工資(其實就是提高管理層人員的年薪與降低一般職工的工資待遇)的過程中,引起了職工強烈的抵觸情緒,最後還激起了職工的集體抗議——當然其中也不乏尋釁鬧事者。但是,最終還是被牛兵神不知鬼不覺地給擺平了。


    第二年暑假,在牛兵的一再邀請之下,王在原去了一趟北京。到北京後,牛兵在電話中說,本來應該讓司機來接他,但司機有急事,隻好委屈一下,叫他自己先到礦業大學賓館602房間,他的司機已在賓館給王在原訂好了床位。王在原到賓館後,牛兵很快就親自過來看他,並說晚上有要事不能相陪,請王在原見諒。


    第二天中午,牛兵打電話叫王在原到他的辦公室。牛兵的公司辦公室在海澱區金鷹大廈第十八層,聽牛兵說,整套辦公室每個月租費就高達3萬多元。王在原來到辦公室,跟牛兵閑聊了一會兒。他說話的口氣一陣似乎顯得躊躇滿誌,一陣又似乎顯得飽經滄桑,一陣卻又好像滿肚子的辛酸。先是莫明其妙地好像是批評了王在原一頓,說他不夠努力、不夠敬業什麽的;接著當王在原提到大學畢業前後的一些經曆時,他又自誇說早年他做生意是如何執著如何堅忍不拔等等。但當說到在北京備嚐


    艱辛的一些經曆時,他的話馬上變得少了,語氣也顯得沉重了。這時,他好像有一肚子苦水倒不完似地說:“老哥啊,你不知道,我這幾年過的是怎樣一種非人的生活。你是知道的,我本來不愛喝酒,但那一大杯一大杯的冷酒,有時還得毫不遲疑地往下灌。等迴到家時,自然又得抱著馬桶,直到嘔吐完,這一天才算結束。”牛兵說到這裏,王在原也仿佛受到了感染,好像眼淚快要出來了。“這還不算,東奔西跑,低聲下氣,忍辱負重,幾天甚至十天半月跑下來,任何結果也沒有;而錢卻東一股西一股花了不少。這時,到了晚上,獨自一個人坐在車上往家走,你能想到我當時心中的感受嗎?”牛兵好像在質問王在原似的,王在原自然無話迴答。


    這時,王在原故意站起來走到窗口,向外望了望,說:“老弟的公司位置的確不錯,這外景很開闊嘛。”“沒錯。天氣晴朗的時候,站在這兒,一直可以看到香山公園。”牛兵的心情又顯然平靜了許多。


    接下來的閑聊中,王在原才知道,昨天晚上,是靖西市的幾位高官到了北京,他去應酬接待。牛兵說,昨天他們幾個喝酒喝得很高興,五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女的,喝了五瓶茅台,誰也沒高。接著打開手機,跟其中的兩個領導還首長長首長短地聊了一會。


    最後,牛兵還神秘地湊到王在原耳根前,擠了擠眼,悄聲說:“昨晚還給幾位首長叫了幾個如花似玉的北京小姐哩。”接著,他又給王在原說了一大串北京小姐如何漂亮、文化素質如何高、給客人服務如何大膽開放如何溫柔多情以及他們商界談生意如何互請小姐之類的話,王在原也沒怎麽在意聽。


    傍晚,正值夕陽西下,牛兵來到賓館,請王在原吃了個便飯。然後,又坐上他的車,到亞運村的“牛府”小坐了片刻。由於牛兵事務繁忙,王在原也沒好意思再打攪他。先自個隨便看了看故宮、頤和園,然後到北大、清華隨便轉了一圈。由於這時正逢北京桑拿天氣,王在原也沒敢多呆,轉了五六天,就坐火車返迴了。這時,王在原從牛兵發給他的手機短信中得知,牛兵已飛迴了邊州,隨後要前往靖西。


    於是,王在原自編了一則短信,發給了牛兵:


    秋寒料峭遊子淚,萬木凋,鳥聲悲。山長水闊望鄉關,閑來念君高危。駕馭群


    才,運籌金馬,何日再舉杯?


    很快,牛兵迴複了一則:


    秋日高樓明月夜,盛宴在華堂。杯影人影交相映,美酒泛流光。塞北江南遊冶


    日,年少春衫長。昔日好友今何在,我心幾彷徨!


    王在原一看,感到字裏行間既有成功者的大氣,又有真摯的情誼,同時也不乏本該屬於詩人的那種“憂傷”,心裏不覺暗暗稱奇。


    這兩年,王在原和牛兵隻是靠手機短信聯係。像一般的垃圾短信牛兵討厭,王在原也嫌煩,所以,他們常常是你發一首打油詩,我便迴一首,或調侃,或寄興,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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