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官道,越發顯得生機。葉的嫩綠,花瓣嬌衣,鋪滿了大地。


    雲隨風生,在風的帶動下,在夕陽影射的紅雲,似火。落日忽然從一片蒼茫混沌的紅雲中露了出來,落日已經紅了,很紅。落日最紅的時候,就是它即將沉沒的時候。人呢?人是否也如此?


    特鬆加沉默著,讓安科也隨著他沉默。沉默的兩人,飛翔在寂寞的高空。一路,向南。


    落日,最後的斜暉消失在了右麵的山頭,那是一片竹林。


    特鬆加放慢了飛翔的速度,對安科道:“想不想過去看看”風聲中似乎隱隱有竹搖聲傳來,襯著一絲絲的流水聲,使這圖畫般的山穀,看來更平和而安靜。天漸暗,四下靜得很。


    “你也感覺到?”安科忽然說道,或許他沒想迴答特鬆加的話。


    特鬆加點頭,他又拿出了一壺酒,獨自斟酌,他像是在欣賞一幅絕世畫卷般,愜意而充滿意趣。他在等,等安科的決定,因為那股氣息,是光係的。


    安科當然也知道,他隻是望向特鬆加,笑道:“你能不能也給我一壺。”他幾乎想衝上去搶過來,卻又顧慮,因為他們還飄在高空。安科像脫水的魚兒盼望河流般說道:“你不止這一壺吧!好象什麽動西你都能藏!”


    特鬆加還是沒說話,眼睛依舊望著那落日的山丘。


    “好,去!”安科話音一落,特鬆加身前奇跡般的出現了一個酒壺,漂浮著來到安科麵前。


    “空間魔法!”安科說道特鬆加點頭,他似乎不懷疑安科的話。他隻是遙望,世上一些最危險,最可怕的事,往往就是隱藏在這平靜中的。那片竹林,太安靜了,那已超出了生命的範疇,或是說,它是死的。


    安科跟著飄了過去,他本就不用動,特鬆加的意識能控製他在近千米的範圍內活動。


    風從前麵吹來,新鮮的!特鬆加發現居然還有自己沒遇見過的風,新鮮而芬芳,就仿佛像多情少女的唿吸。他心裏的一根弦,動了。


    夜更靜,靜得仿佛可以聽見水珠往花瓣上滴落的聲音;風更輕,清香飄來讓人沉迷,仿若神的旨意,你不可違抗的向前走去。


    竹間,小澗,樓前。


    她,一席白衣,長發如雪。白色,是她,連稍顯上翹的睫毛都是白色。身前,是一把琴,奇怪的琴,特鬆加感覺那就像自己的左手一樣奇怪。


    林間鳥獸無聲,風吹,隻花動;花動,花亦落。不管他天地間又平添落花幾許,也是尋常事。花落人亡,天地無情。天地本就無情,若見有情,天早已老,地早已荒。


    紅塵間,悲傷事,已太多。


    浪子為君歌一曲,勸君切莫把淚流。


    人間若有不平事,縱酒揮刀斬人頭。


    夜深人靜,從失憶中醒來,忽然發現躺在自己旁邊的是個自己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曉風殘月,這種意境雖然美,卻是美得多麽淒涼,多麽令人心碎。


    風,依舊清香;人,已然斷腸。


    戛然,叫聲四起,鳥獸亂做一團。風止,安科飄然落下,他身旁是特鬆加,卻已昏迷。


    “你找我”安科問道,他沒動,護著特鬆加就好比護著自己一樣。


    女子點頭,嘴微微一揚,輕啟的唇像水晶一樣滑動,誘人的光澤讓風都停止了。她沒有出聲,琴聲揚起的振動代表了她的心聲。


    安科苦笑道:“你們從未相信任何非光明陣營的人,就好比我們不會與你們和好一樣。那是一種意識,潛藏的命運。我不逃,也不用逃。你們雖然都來了,卻也帶不走我。”


    女子也不生氣,指了指安科懷裏暈倒的特鬆加。琴聲再起,竹葉似箭般飛翔,利葉封喉,世上似乎要多出兩具死屍。


    奇跡,往往在他人準備成功時方才出現。女子亦是驚奇,她看到漫天竹葉定格於半空,好象它們就生長在那。瞬間,豁亮的刀光仿似鵝毛大雪,將那竹葉掩蓋,吞滅。


    琴聲亂了,即便是沒聽過的人都能感覺到那中慌亂,因為她已亂到了心裏。輕啟的唇,依舊閃耀著水晶般白色的亮澤,聲音卻飄了出來,像風,會唿吸的風:“風……”


    “你也認識?”安科望向懷裏的特鬆加,笑道:“他好象很有名,至少我們五個當中,他最出名!”


    “他迴來了!”聲音中,夾帶恐懼與興奮,好象小孩在大人麵前看到了心愛的玩具,卻又擔心不能得到般矛盾。


    安科笑了,將特鬆加抱起,說道:“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做什麽?”他看著對方手中的琴,笑意更濃。


    “我可以跟著你們!”


    “那是我們的榮幸”安科亦沒有拒絕,抱著特鬆加走進了閣樓。身後,是白衣的女子。


    夜涼,有風,月彎如鉤。風由窗外吹來,恍若一支枯倦的手,正在撥弄女子的琴弦,雖是有聲,卻十分枯悶。


    人們總是喜歡森林,仿佛那裏是人類的根源,帶著崇敬與敬畏。森林與沙漠相比呢?在這濃鬱的竹林裏,她卻看到了沙漠。


    似乎,它們是不可能有共同點的。如果真正了解兩者的人,一定可以看到它們其實有很多共同點:它們同樣的能令人感到無比的渺小和生命的卑微,它們充滿了人無法預見的變動。這樣的變動中,人是多麽的無能為力。甚至,在沙漠麵前,人更加的感到那種無力。


    她可以掌控別人的感情,卻控製不了自己心靈,一種稍顯自私、貪婪的感情。


    “還沒睡?”安科出現在她身後。小樓,仿佛隻有他們兩人。琴聲,絲毫不顯得刺耳,卻使竹林顯得更加沉靜。


    安科當然聽得懂,微笑道:“有些事你若是認為不該去做,無論別人怎麽樣威逼利誘,甚至用刀子架在你脖子上,你也絕不會去做;若是你認為應該去做的事,就真要你拋頭顱,灑熱血,你也非去做不可。”


    這是什麽?這種了解和同情,可能唯有在絕世的英雄和英雄之間,才會產生。亂絮的琴聲在訴說著主人的苦楚,伴隨著的,是白茫的光,箭光!


    輝煌至及的極光,七級光係魔法!猶如節日的火焰在空中瞬間閃現,卻絢爛的分散開,如孔雀開屏,將所有退路封死。


    閣樓倒塌,仿佛那是一堆無用的積木,或許隻有那些空竹殘木曾見證了這一切。然而,誰又知道?


    “心靈魔法?”


    依舊是南下的官道,依舊是懸浮在半空似雲般飄渺。不同的,是問話的人。特鬆加很好奇的看著安科,希望對方能給出答案,可能他也未曾發覺,他自己是多麽的堅信安科迴知道答案。


    “是那琴!和左手一樣!”


    “她是誰?”


    “光明聖女——穆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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