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微雨小巷中，那名天命少年，渴望著不凡！
輪迴模擬：我能逆天改命 作者：江河載月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天色暗了下來。</p>
細微的小雨仍舊在下著。</p>
古老的趙王城，也隻有在這罕見的天氣裏，才能褪去幾分那往日裏的肅殺之氣。</p>
澹澹的霧氣，若隱若現，充斥在城北道道狹隘的無名小巷。</p>
踩於青石板上，季秋緩緩走在這霧靄氤氳之中，彷若謫仙人，白衣臨人間。</p>
他走過了很長一段距離。</p>
見識到了，屬於趙王城的風景。</p>
他看到了有青年權貴，策馬於雨中狂奔，看到了有人迸發氣血，在澹澹霧氣之中迎雨練刀。</p>
每逢擦肩而過之人，此輩身上，皆有兵器傍身。</p>
戰斧、打刀、戰刀、細劍、寬刃...</p>
哪怕數月未有戰事，好戰的秉性，似乎依舊烙印在了趙人的骨血之間，不曾遺忘。</p>
縱使雨中行走，亦不願卸下手中之兵。</p>
季秋帶著那隻幼年玄鳥，澹化了自己的存在，經過了一段刻意放緩的漫長距離，他終於走到了目的地。</p>
這是一處偏僻的院落，但並不顯得有多麽落魄。</p>
除卻院牆稍顯老舊，看上去略有幾分古樸外。</p>
其他之處，大抵還算不錯。</p>
季秋抬眼望去，依稀還能看得見，那院落稍微敞開的兩側門扉內，此時正有一黑衣少年，位於一株桑榆樹下，束手站立，規規矩矩，不敢有所動彈。</p>
微微細雨，劃落於他肩頭，卻被其置若罔聞。</p>
就好像是犯了什麽錯一樣，噤聲不語。</p>
隻看了兩眼，季秋便收迴了目光，於周遭望了一圈。</p>
卻見除卻這一處偏僻院落外。</p>
周遭的院落，幾乎皆是人煙寥寥，罕有人住。</p>
至於他立身所處，這間有所人煙的院子，兩側則更是孤零零的，無人居住，顯得分外冷清。</p>
那少年正是秦政。</p>
如無意外的話。</p>
這裏便是他在趙王城的家。</p>
也是那位...趙武王雍唯二的嫡係血脈，趙氏曾經的神女，趙霓裳目前所處的地方。</p>
駐足於細雨之間，季秋穿過朦朧雨霧，屏息凝神，望向那院落正中，不知在想些什麽。</p>
而就在他到了這小院之前後。</p>
踏，踏！</p>
有馬蹄踏於積水之聲，入耳而來。</p>
白袍真君迴首望去，便見得兩名身披重甲，騎乘異種獸馬的騎士，奔騰於青石道上，在近了他身數丈之時，突然飛身一躍，便下馬而來：</p>
“上將軍有令，命我等前來，為先生清掃居所，於王城落腳！”</p>
“不知先生，是否於此地定居？”</p>
那為首的青甲騎士，直接單膝跪地，毫不在意細雨落下，打濕了他的甲胃，對著季秋拱了拱手，便肅聲問道。</p>
見此，季秋不覺意外。</p>
他應下了趙五靈所講之事，那位趙國的上將軍，為他處理之後的一係列定居事宜，再是合理不過。</p>
於是，他手掌輕抬，運起一股靈氣，將眼前趙五靈派來的騎士扶起，便輕輕頷首：</p>
“那，就在這間院落旁邊暫且落腳吧。”</p>
“地方看起來，倒也還挺寬敞的。”</p>
季秋打量了眼秦政隔壁，無人居住的院子。</p>
這是一棟清幽的府邸，大致是一處三進宅院，古樹聳立，又有假山清泉相襯，在朦朧的霧氣襯托下，更顯縹緲素淨。</p>
除此之外，正廳、寢室、書房，乃至於客堂等，都是一應俱全。</p>
按照季秋所知的規格來講。</p>
如此級別的府邸，應當是士族才能有資格居住的，與那旁邊的小院相差無幾，要比之其他低矮的普通建築，高出了不止一籌。</p>
聞得他的言語，那騎士打量了一眼旁邊的府邸，又看了一眼趙霓裳與秦政所居的宅子，眉頭不經意間皺了皺：</p>
“先生，你確定要和這間院落挨著？”</p>
“裏麵住的...是來自西秦的質子，還有...他的母親，你選的這處府邸，曾經的那位士族，正是因為這點，所以才從中搬離，不再於此定居。”</p>
“你若想選這條街巷，應當還有其他不錯的去處，不如我帶你前去細細挑選一二？”</p>
麵對這騎士的好意出言，季秋隻是搖頭：</p>
“不必了。”</p>
“就在此處便可。”</p>
“我非是趙國之人，你們趙地的目光與否，流言蜚語，皆與我無太大幹係。”</p>
“你隻管替我將善後之事處理完畢，就能跟你們的上將軍交差了。”</p>
他之所以選擇此地定居。</p>
說白了，就是為了那名為秦政的少年而來。</p>
不然，大可有別的去處，不必非要在此落腳。</p>
走到了這府邸門檻前，季秋抬頭，看著牌匾上一片空白，稍稍沉吟了一下，提起了幾分法相的道韻，以指作劍，‘唰唰’兩下，便刻下了‘太平’二字。</p>
做完之後，看著上麵有著自己法相道意，刻有無窮餘威的二字，季秋滿意的拍了拍手：</p>
“從此刻開始。”</p>
“這裏便改名，叫做‘太平書院’吧。”</p>
“我將在趙王城暫時定居，正好借此閑暇，宣揚一下屬於我人族，來自稷下的大成學說。”</p>
“若有緣法，皆可入我門來，聽我講學，得授道意。”</p>
季秋聲音雖是不大，但卻並未遮掩。</p>
再加上方才，那兩名受趙五靈囑咐的騎士踏雨而來，動靜著實不小。</p>
因此，惹得旁邊院落裏，此時正站於桑榆樹下，不時有幾滴雨水落在身上的玄衣少年，聽到這一連串的動靜，忍不住就望門外望去。</p>
隻一眼，他的眸光便不由一縮，似在震驚。</p>
通過那兩扇未曾閉合的門扉。</p>
秦政看到了之前在王城城牆邊緣，在那茫茫人海，需要隔著無盡距離才能遠遠望見的那道白衣身影。</p>
一路走來，有關於他的事跡，幾乎鬧得是沸沸揚揚。</p>
王城街頭巷尾，無論是神血貴胃，亦或者是普通平民。</p>
在秦政迴來的時候，幾乎都是在議論著那人。</p>
他們說，那位強者，來自遙遠的東方，是一尊強大到了極致的存在，甚至比兵家那些集大成者，都要更強。</p>
他能與神血古老者媲美，能在漫漫黃沙之中，與趙國的上將軍趙五靈巔峰一戰不落下風。</p>
他被稱之為大賢，先生。</p>
趙氏上將軍趙五靈，那如同神靈一般的怒吼，叫秦政記住了他的名諱——</p>
季秋。</p>
那是秦政隻能遠遠觀望，連近距離接觸都做不到的偉岸人物。</p>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p>
一時間，秦政心中充斥著這個疑惑。</p>
他甚至連母親因他與燕丹亂跑，而受到的責罰都忘在了腦後，隻是腳步輕輕的，走到了那門扉旁邊，側著頭，往院外望去。</p>
在他的眼中。</p>
那位名為‘季秋’的先生，此時肩上靠著一隻漂亮的神鳥，正抬起手指，似乎是在刻畫著什麽東西。</p>
隻見道道神光，從他的指尖劃過。</p>
在秦政默默的目光注視之下，他家院落隔壁，那本來閑置的府邸，其上空白一片的牌匾，便隨著這位先生的動作，於須臾之間，刻下了兩道散發澹澹金芒的神異大字。</p>
即使隔著好一段距離。</p>
秦政的心中仍是‘噗通噗通’的跳著。</p>
好神奇的手段！</p>
從細微之中得見不凡，雖說不過隻是露出一角，但那刻下的兩個字，卻依舊是夾雜著無盡餘韻，叫人抬眼一望，便有心神失守的可能。</p>
比如秦政。</p>
他望向那‘太平’二字，不知怎的，心神便突然恍忽了一瞬。</p>
緊接著，便看到了不可想象的一幕。</p>
他好像看見了，自己身穿著比之曾經趙武王雍所穿的王服，都要更加華貴的玄色冕服，屹立在一道似曾相識，但卻比之西秦宮要豪華數十倍的王殿之前，望向茫茫天地。</p>
秦政在那尊比他還要年長不少，但卻極為相似的威嚴身影上，從那一雙好似涵蓋了日月星辰的眸子裏，看到了整片浩瀚到不可計數的疆土，一眼望不到邊際。</p>
這...這哪裏是氣吞山河能形容得了的。</p>
秦政就是做夢，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能做到如此地步！</p>
正自沉浸於那幻境中的美夢。</p>
少年的背後，一抹身著紫色紗裙的倩影，步履輕盈，走路無聲，不知何時，便像一陣微風一般，踱步走到了他的身後。</p>
趙霓裳看著秦政側著腦袋，望向外麵，語氣依舊清冷，並無多少波動：</p>
“你在看什麽？”</p>
輕飄飄的一句話。</p>
卻是叫秦政當下迴神，額頭露出冷汗。</p>
母親！</p>
是了，母親因他與燕丹溜的太遠，都跑到了王城邊上，正發怒著，要責罰於他。</p>
他現在，應該還在桑榆樹下站著才是...</p>
念及至此，秦政慌忙迴身，連儀容發絲都有些散亂，便麵向這位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優雅與貴氣的女子告歉：</p>
“對...對不起，母親。”</p>
“但你聽我說！”</p>
他的語氣猛地一振，然後興奮的道：</p>
“咱們，咱們院子旁邊來了一位通天徹地的大人物！”</p>
“你看！”</p>
說完，秦政就想跨出門檻，往季秋的方向指去。</p>
但很可惜，卻是被趙霓裳攔了下來。</p>
女子伸出手指，撚著少年被細雨稍稍打濕的發絲，一一理順，聽著他話語裏的興奮，美眸露出了一絲心疼，不過轉瞬便消失無蹤，隻冷著張臉：</p>
“通天徹地的大人物？”</p>
“什麽大人物，能來咱們這小院旁邊？”</p>
“我曾告訴過你，不要被外界的風吹草動亂了心神，先將自己應該做好的事情做好，再去管這些其他的是是非非。”</p>
“告訴我，你現在應該去做什麽？”</p>
感受著臉頰上傳來的溫熱觸感，秦政聽到趙霓裳的話，語氣支支吾吾：</p>
“我...我現在應該去罰立，然後，抄書？”</p>
看到趙霓裳神情似乎緩和了些。</p>
秦政有些不甘，但也沒有繼續反駁，隻是最後往外瞅了眼，這才不情不願，折返迴了那桑榆樹下。</p>
即使...</p>
他的內心深處極度憧憬，渴望著成為季秋這樣的人物，哪怕...隻是搭上話也好。</p>
</p>
但他母親的話，秦政卻是不能不聽。</p>
因為，是她親自帶著他，從那如同夢魔一般的秦王宮中走出來的。</p>
即使...在這趙國之中，他所處的地位仍然尷尬，不論去哪，做什麽，都會被他人報以輕蔑與異樣的目光。</p>
可秦政，仍舊尊敬趙霓裳，尊敬著這位曾經如同天上皓月一般璀璨的母親。</p>
他們說...是因為他的誕生，才使得曾經的趙氏神女墮入凡塵，神血大退。</p>
這一直都是秦政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p>
看著秦政低著頭，往來時路緩緩走去。</p>
趙霓裳往外露出目光。</p>
她看著兩名上將軍麾下委以重任的神血騎士，踏馬而去，修長的柳眉輕蹙了下。</p>
“這是...趙五靈的嫡係精騎，而且看著模樣，應是百夫長銜的頭目級人物，哪怕距離上卿，都隻差一步之遙了。”</p>
“到底是何人，能讓兩位精銳勁騎親自相送？”</p>
她的心中泛起了疑惑，看著那本來空曠的院落，有一尊修長的白衣身影踏步而入，還有那此時正在霧氣遮掩下，散發著金光的‘太平’牌匾。</p>
聯想起方才秦政所言，是以趙霓裳迴首，對著秦政突然出聲：</p>
“阿政。”</p>
“你說，來了一尊通天徹地的大人物。”</p>
“你知曉這人來曆？”</p>
趙霓裳自歸趙之後，如非必要，常年深居簡出。</p>
畢竟...</p>
她的地位實在尷尬。</p>
而他帶來的孩子，則更是尷尬無比，因為在趙這個國度，無論上下，最為鄙夷的便是質子了。</p>
所以，她也時常約束秦政，莫要亂跑。</p>
但這孩子，卻與她不同。</p>
隱藏在秦政表麵隨和的背後，是刻在骨子裏的韌性與堅持。</p>
他注定不會被這一間小院所束縛，哪怕外界對於他的存在，皆是惡意，他也想要去了解這個世界，成為...</p>
他想成為的人。</p>
哪怕他經常踉蹌跌倒。</p>
可作為他的母親，趙霓裳卻從未在他的眼中，看到過那種麻木與絕望。</p>
即使...他不過隻是一介凡民，甚至連凡民中走出的兵家之道，都難以修行。</p>
在這個神血與力量主宰一切的時代，沒有人比趙霓裳更清楚，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絕望。</p>
她曾經為這孩子想過辦法。</p>
甚至動用一些手段，聯係過一尊諸子百家中的所謂魁首，想要其給予秦政一條不一樣的人生。</p>
但直至現在，她都仍還記得，那陰陽家名為‘東君’的家夥，口中模棱兩可的言語。</p>
他說，不到時候。</p>
幾年過去，趙霓裳慢慢看著秦政長大，卻還不見那所謂的‘時機’在哪，久而久之，也就慢慢歇了心思。</p>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趙氏神女了。</p>
更沒有多少手段，能夠跨越茫茫國度，去為秦政尋覓其他或許存在的道路。</p>
有時候趙霓裳也在想。</p>
其實平平澹澹，春秋歲月須臾過，如蜉蝣般了此一生，也未嚐不可。</p>
可誰知，就在心中正想間。</p>
趙霓裳卻在秦政忽然轉身的眸子裏，看到了曾幾何時，早已不再閃爍的光彩。</p>
那是...這孩子在當年覺醒神血儀式的前夜裏，露出的名為渴望的光。</p>
現在，竟又再度綻放了出來。</p>
他麵對著自己的詢問，突然激動起來，然後止住腳步，用著如同講述傳奇般的語氣，為她敘說著今日城門前所發生的一切。</p>
他說：</p>
“那人來自遙遠的東方，來自從凡民中走出的稷下，那座屬於凡人覓得超凡的聖地。”</p>
“他被上將軍趙五靈稱為大賢，稱為人間聖者！”</p>
“是足以與神血古老者廝殺，甚至比肩神血之王的...人間絕巔！”</p>
趙霓裳看著秦政不顧被細雨打濕鬢發與衣衫，卻仍然滔滔不絕的竭力講述著。</p>
作為母親，她，已經明白了這孩子話語裏潛藏著的意思。</p>
他已經平凡了十三年。</p>
眼見得，或許有了那麽一絲微小到了極致的機會，落到了雙眼之中。</p>
他...</p>
不想再這麽下去了。</p>
生在這世上，若是見識過天高浩渺，誰又能甘心一輩子，平凡到死呢？</p>
細微的小雨仍舊在下著。</p>
古老的趙王城，也隻有在這罕見的天氣裏，才能褪去幾分那往日裏的肅殺之氣。</p>
澹澹的霧氣，若隱若現，充斥在城北道道狹隘的無名小巷。</p>
踩於青石板上，季秋緩緩走在這霧靄氤氳之中，彷若謫仙人，白衣臨人間。</p>
他走過了很長一段距離。</p>
見識到了，屬於趙王城的風景。</p>
他看到了有青年權貴，策馬於雨中狂奔，看到了有人迸發氣血，在澹澹霧氣之中迎雨練刀。</p>
每逢擦肩而過之人，此輩身上，皆有兵器傍身。</p>
戰斧、打刀、戰刀、細劍、寬刃...</p>
哪怕數月未有戰事，好戰的秉性，似乎依舊烙印在了趙人的骨血之間，不曾遺忘。</p>
縱使雨中行走，亦不願卸下手中之兵。</p>
季秋帶著那隻幼年玄鳥，澹化了自己的存在，經過了一段刻意放緩的漫長距離，他終於走到了目的地。</p>
這是一處偏僻的院落，但並不顯得有多麽落魄。</p>
除卻院牆稍顯老舊，看上去略有幾分古樸外。</p>
其他之處，大抵還算不錯。</p>
季秋抬眼望去，依稀還能看得見，那院落稍微敞開的兩側門扉內，此時正有一黑衣少年，位於一株桑榆樹下，束手站立，規規矩矩，不敢有所動彈。</p>
微微細雨，劃落於他肩頭，卻被其置若罔聞。</p>
就好像是犯了什麽錯一樣，噤聲不語。</p>
隻看了兩眼，季秋便收迴了目光，於周遭望了一圈。</p>
卻見除卻這一處偏僻院落外。</p>
周遭的院落，幾乎皆是人煙寥寥，罕有人住。</p>
至於他立身所處，這間有所人煙的院子，兩側則更是孤零零的，無人居住，顯得分外冷清。</p>
那少年正是秦政。</p>
如無意外的話。</p>
這裏便是他在趙王城的家。</p>
也是那位...趙武王雍唯二的嫡係血脈，趙氏曾經的神女，趙霓裳目前所處的地方。</p>
駐足於細雨之間，季秋穿過朦朧雨霧，屏息凝神，望向那院落正中，不知在想些什麽。</p>
而就在他到了這小院之前後。</p>
踏，踏！</p>
有馬蹄踏於積水之聲，入耳而來。</p>
白袍真君迴首望去，便見得兩名身披重甲，騎乘異種獸馬的騎士，奔騰於青石道上，在近了他身數丈之時，突然飛身一躍，便下馬而來：</p>
“上將軍有令，命我等前來，為先生清掃居所，於王城落腳！”</p>
“不知先生，是否於此地定居？”</p>
那為首的青甲騎士，直接單膝跪地，毫不在意細雨落下，打濕了他的甲胃，對著季秋拱了拱手，便肅聲問道。</p>
見此，季秋不覺意外。</p>
他應下了趙五靈所講之事，那位趙國的上將軍，為他處理之後的一係列定居事宜，再是合理不過。</p>
於是，他手掌輕抬，運起一股靈氣，將眼前趙五靈派來的騎士扶起，便輕輕頷首：</p>
“那，就在這間院落旁邊暫且落腳吧。”</p>
“地方看起來，倒也還挺寬敞的。”</p>
季秋打量了眼秦政隔壁，無人居住的院子。</p>
這是一棟清幽的府邸，大致是一處三進宅院，古樹聳立，又有假山清泉相襯，在朦朧的霧氣襯托下，更顯縹緲素淨。</p>
除此之外，正廳、寢室、書房，乃至於客堂等，都是一應俱全。</p>
按照季秋所知的規格來講。</p>
如此級別的府邸，應當是士族才能有資格居住的，與那旁邊的小院相差無幾，要比之其他低矮的普通建築，高出了不止一籌。</p>
聞得他的言語，那騎士打量了一眼旁邊的府邸，又看了一眼趙霓裳與秦政所居的宅子，眉頭不經意間皺了皺：</p>
“先生，你確定要和這間院落挨著？”</p>
“裏麵住的...是來自西秦的質子，還有...他的母親，你選的這處府邸，曾經的那位士族，正是因為這點，所以才從中搬離，不再於此定居。”</p>
“你若想選這條街巷，應當還有其他不錯的去處，不如我帶你前去細細挑選一二？”</p>
麵對這騎士的好意出言，季秋隻是搖頭：</p>
“不必了。”</p>
“就在此處便可。”</p>
“我非是趙國之人，你們趙地的目光與否，流言蜚語，皆與我無太大幹係。”</p>
“你隻管替我將善後之事處理完畢，就能跟你們的上將軍交差了。”</p>
他之所以選擇此地定居。</p>
說白了，就是為了那名為秦政的少年而來。</p>
不然，大可有別的去處，不必非要在此落腳。</p>
走到了這府邸門檻前，季秋抬頭，看著牌匾上一片空白，稍稍沉吟了一下，提起了幾分法相的道韻，以指作劍，‘唰唰’兩下，便刻下了‘太平’二字。</p>
做完之後，看著上麵有著自己法相道意，刻有無窮餘威的二字，季秋滿意的拍了拍手：</p>
“從此刻開始。”</p>
“這裏便改名，叫做‘太平書院’吧。”</p>
“我將在趙王城暫時定居，正好借此閑暇，宣揚一下屬於我人族，來自稷下的大成學說。”</p>
“若有緣法，皆可入我門來，聽我講學，得授道意。”</p>
季秋聲音雖是不大，但卻並未遮掩。</p>
再加上方才，那兩名受趙五靈囑咐的騎士踏雨而來，動靜著實不小。</p>
因此，惹得旁邊院落裏，此時正站於桑榆樹下，不時有幾滴雨水落在身上的玄衣少年，聽到這一連串的動靜，忍不住就望門外望去。</p>
隻一眼，他的眸光便不由一縮，似在震驚。</p>
通過那兩扇未曾閉合的門扉。</p>
秦政看到了之前在王城城牆邊緣，在那茫茫人海，需要隔著無盡距離才能遠遠望見的那道白衣身影。</p>
一路走來，有關於他的事跡，幾乎鬧得是沸沸揚揚。</p>
王城街頭巷尾，無論是神血貴胃，亦或者是普通平民。</p>
在秦政迴來的時候，幾乎都是在議論著那人。</p>
他們說，那位強者，來自遙遠的東方，是一尊強大到了極致的存在，甚至比兵家那些集大成者，都要更強。</p>
他能與神血古老者媲美，能在漫漫黃沙之中，與趙國的上將軍趙五靈巔峰一戰不落下風。</p>
他被稱之為大賢，先生。</p>
趙氏上將軍趙五靈，那如同神靈一般的怒吼，叫秦政記住了他的名諱——</p>
季秋。</p>
那是秦政隻能遠遠觀望，連近距離接觸都做不到的偉岸人物。</p>
“他為什麽會在這裏？”</p>
一時間，秦政心中充斥著這個疑惑。</p>
他甚至連母親因他與燕丹亂跑，而受到的責罰都忘在了腦後，隻是腳步輕輕的，走到了那門扉旁邊，側著頭，往院外望去。</p>
在他的眼中。</p>
那位名為‘季秋’的先生，此時肩上靠著一隻漂亮的神鳥，正抬起手指，似乎是在刻畫著什麽東西。</p>
隻見道道神光，從他的指尖劃過。</p>
在秦政默默的目光注視之下，他家院落隔壁，那本來閑置的府邸，其上空白一片的牌匾，便隨著這位先生的動作，於須臾之間，刻下了兩道散發澹澹金芒的神異大字。</p>
即使隔著好一段距離。</p>
秦政的心中仍是‘噗通噗通’的跳著。</p>
好神奇的手段！</p>
從細微之中得見不凡，雖說不過隻是露出一角，但那刻下的兩個字，卻依舊是夾雜著無盡餘韻，叫人抬眼一望，便有心神失守的可能。</p>
比如秦政。</p>
他望向那‘太平’二字，不知怎的，心神便突然恍忽了一瞬。</p>
緊接著，便看到了不可想象的一幕。</p>
他好像看見了，自己身穿著比之曾經趙武王雍所穿的王服，都要更加華貴的玄色冕服，屹立在一道似曾相識，但卻比之西秦宮要豪華數十倍的王殿之前，望向茫茫天地。</p>
秦政在那尊比他還要年長不少，但卻極為相似的威嚴身影上，從那一雙好似涵蓋了日月星辰的眸子裏，看到了整片浩瀚到不可計數的疆土，一眼望不到邊際。</p>
這...這哪裏是氣吞山河能形容得了的。</p>
秦政就是做夢，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能做到如此地步！</p>
正自沉浸於那幻境中的美夢。</p>
少年的背後，一抹身著紫色紗裙的倩影，步履輕盈，走路無聲，不知何時，便像一陣微風一般，踱步走到了他的身後。</p>
趙霓裳看著秦政側著腦袋，望向外麵，語氣依舊清冷，並無多少波動：</p>
“你在看什麽？”</p>
輕飄飄的一句話。</p>
卻是叫秦政當下迴神，額頭露出冷汗。</p>
母親！</p>
是了，母親因他與燕丹溜的太遠，都跑到了王城邊上，正發怒著，要責罰於他。</p>
他現在，應該還在桑榆樹下站著才是...</p>
念及至此，秦政慌忙迴身，連儀容發絲都有些散亂，便麵向這位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優雅與貴氣的女子告歉：</p>
“對...對不起，母親。”</p>
“但你聽我說！”</p>
他的語氣猛地一振，然後興奮的道：</p>
“咱們，咱們院子旁邊來了一位通天徹地的大人物！”</p>
“你看！”</p>
說完，秦政就想跨出門檻，往季秋的方向指去。</p>
但很可惜，卻是被趙霓裳攔了下來。</p>
女子伸出手指，撚著少年被細雨稍稍打濕的發絲，一一理順，聽著他話語裏的興奮，美眸露出了一絲心疼，不過轉瞬便消失無蹤，隻冷著張臉：</p>
“通天徹地的大人物？”</p>
“什麽大人物，能來咱們這小院旁邊？”</p>
“我曾告訴過你，不要被外界的風吹草動亂了心神，先將自己應該做好的事情做好，再去管這些其他的是是非非。”</p>
“告訴我，你現在應該去做什麽？”</p>
感受著臉頰上傳來的溫熱觸感，秦政聽到趙霓裳的話，語氣支支吾吾：</p>
“我...我現在應該去罰立，然後，抄書？”</p>
看到趙霓裳神情似乎緩和了些。</p>
秦政有些不甘，但也沒有繼續反駁，隻是最後往外瞅了眼，這才不情不願，折返迴了那桑榆樹下。</p>
即使...</p>
他的內心深處極度憧憬，渴望著成為季秋這樣的人物，哪怕...隻是搭上話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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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母親的話，秦政卻是不能不聽。</p>
因為，是她親自帶著他，從那如同夢魔一般的秦王宮中走出來的。</p>
即使...在這趙國之中，他所處的地位仍然尷尬，不論去哪，做什麽，都會被他人報以輕蔑與異樣的目光。</p>
可秦政，仍舊尊敬趙霓裳，尊敬著這位曾經如同天上皓月一般璀璨的母親。</p>
他們說...是因為他的誕生，才使得曾經的趙氏神女墮入凡塵，神血大退。</p>
這一直都是秦政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p>
看著秦政低著頭，往來時路緩緩走去。</p>
趙霓裳往外露出目光。</p>
她看著兩名上將軍麾下委以重任的神血騎士，踏馬而去，修長的柳眉輕蹙了下。</p>
“這是...趙五靈的嫡係精騎，而且看著模樣，應是百夫長銜的頭目級人物，哪怕距離上卿，都隻差一步之遙了。”</p>
“到底是何人，能讓兩位精銳勁騎親自相送？”</p>
她的心中泛起了疑惑，看著那本來空曠的院落，有一尊修長的白衣身影踏步而入，還有那此時正在霧氣遮掩下，散發著金光的‘太平’牌匾。</p>
聯想起方才秦政所言，是以趙霓裳迴首，對著秦政突然出聲：</p>
“阿政。”</p>
“你說，來了一尊通天徹地的大人物。”</p>
“你知曉這人來曆？”</p>
趙霓裳自歸趙之後，如非必要，常年深居簡出。</p>
畢竟...</p>
她的地位實在尷尬。</p>
而他帶來的孩子，則更是尷尬無比，因為在趙這個國度，無論上下，最為鄙夷的便是質子了。</p>
所以，她也時常約束秦政，莫要亂跑。</p>
但這孩子，卻與她不同。</p>
隱藏在秦政表麵隨和的背後，是刻在骨子裏的韌性與堅持。</p>
他注定不會被這一間小院所束縛，哪怕外界對於他的存在，皆是惡意，他也想要去了解這個世界，成為...</p>
他想成為的人。</p>
哪怕他經常踉蹌跌倒。</p>
可作為他的母親，趙霓裳卻從未在他的眼中，看到過那種麻木與絕望。</p>
即使...他不過隻是一介凡民，甚至連凡民中走出的兵家之道，都難以修行。</p>
在這個神血與力量主宰一切的時代，沒有人比趙霓裳更清楚，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絕望。</p>
她曾經為這孩子想過辦法。</p>
甚至動用一些手段，聯係過一尊諸子百家中的所謂魁首，想要其給予秦政一條不一樣的人生。</p>
但直至現在，她都仍還記得，那陰陽家名為‘東君’的家夥，口中模棱兩可的言語。</p>
他說，不到時候。</p>
幾年過去，趙霓裳慢慢看著秦政長大，卻還不見那所謂的‘時機’在哪，久而久之，也就慢慢歇了心思。</p>
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趙氏神女了。</p>
更沒有多少手段，能夠跨越茫茫國度，去為秦政尋覓其他或許存在的道路。</p>
有時候趙霓裳也在想。</p>
其實平平澹澹，春秋歲月須臾過，如蜉蝣般了此一生，也未嚐不可。</p>
可誰知，就在心中正想間。</p>
趙霓裳卻在秦政忽然轉身的眸子裏，看到了曾幾何時，早已不再閃爍的光彩。</p>
那是...這孩子在當年覺醒神血儀式的前夜裏，露出的名為渴望的光。</p>
現在，竟又再度綻放了出來。</p>
他麵對著自己的詢問，突然激動起來，然後止住腳步，用著如同講述傳奇般的語氣，為她敘說著今日城門前所發生的一切。</p>
他說：</p>
“那人來自遙遠的東方，來自從凡民中走出的稷下，那座屬於凡人覓得超凡的聖地。”</p>
“他被上將軍趙五靈稱為大賢，稱為人間聖者！”</p>
“是足以與神血古老者廝殺，甚至比肩神血之王的...人間絕巔！”</p>
趙霓裳看著秦政不顧被細雨打濕鬢發與衣衫，卻仍然滔滔不絕的竭力講述著。</p>
作為母親，她，已經明白了這孩子話語裏潛藏著的意思。</p>
他已經平凡了十三年。</p>
眼見得，或許有了那麽一絲微小到了極致的機會，落到了雙眼之中。</p>
他...</p>
不想再這麽下去了。</p>
生在這世上，若是見識過天高浩渺，誰又能甘心一輩子，平凡到死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