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商城之後,雖然沒有對韓真發起猛烈的感情攻勢,我其實是想和她好好發展發展的。她說過多次會和那個什麽澤分手,等他們分手後,我們就能順利成章地在一起。是老鄉還是同學,在一個城市工作,我喜歡她,她不討厭我,還談得來,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會很開心,什麽生活都會和諧。我甚至憧憬過我們孩子的漂亮模樣。但現在,這個美夢被傳銷砸得粉碎。破碎的美好能撿起來嗎?我不知道。就像我不知道眼前的韓真是不是我所熟悉的韓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突如其來的現實。


    會場的氣氛和報紙上描述的一樣。台上一個家夥唾沫亂飛地吹噓,下邊的人瘋狂地鼓掌歡唿,比熱血少年看到武騰蘭還激動。我覺得那家夥不去拍三級片實在太可惜了,能亢奮那麽久。根據我的理解,這是個高級傳銷組織,因為雖然場麵火暴,可是並不混亂,看來那些頭目的洗腦工作做得不錯。


    身邊的韓真聽得十分認真。別人笑的時候,她也開心地笑。我從來沒見她笑得這麽燦爛。我搞不清楚她笑什麽,在我聽來,台上那個大放厥詞的家夥講的一點也不好笑,沒有聲訊台小姐百分之一的誘惑力。韓真不時看我一眼,她的眼睛本來就不大,一笑更彎成了月牙兒。她看我的時候,我就用冰涼的眼神盯著她,想讓她知道我對這裏的反感。可她絲毫不為意,好象早就知道我會這樣反應一樣,略帶嘲笑地看我一眼後,便迅速轉過臉去,繼續聽那什麽講座。雖然我倆相距不超過20厘米,但看著她轉過臉,我卻像站在水深流湍的河邊,看一朵落花順水而下,隻能眼看她越來越遠。


    確認這些人是在搞傳銷之後,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無論如何,我得把韓真從傳銷的泥潭中拉出來。傳銷就像妓院,進去後隻能越陷越深,想從良都難。要想說服韓真,首先我得了解他們做些什麽。我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聽那家夥講的那些東西,一會兒就煩了。那家夥講的東西狗屁不通,一方麵說要想成功必須勤奮努力,說到自己的發跡史時又強調自己的幸運,每當遇到不能解決的問題,他總是突然就獲得了機會。他奶奶的這不是忽悠人嗎?既勤奮又努力還有機會,擱誰不會成功啊!好比有錢又長得帥,美女又投懷送抱,怎麽不能搞到一張床上去啊。可是下邊那些傻逼們卻聽得津津有味,特別是台上那家夥講到自己是如何幸運時,台下就爆發陣陣羨慕的笑聲和鼓掌聲。


    我看著那麽多人頭,就想到一個詞:集體傻逼。聽到一半我實在受不了了,再聽下去會性欲減退的,想站起來出去抽根煙。剛直起一半身子,估計看我一直煩躁地左顧右盼,韓真以為我要走,伸手拉著我的左手,眼睛仍然看著講座那家夥說:“不許走。”我說:“不走,出去抽根煙。”她不放手:“抽煙也不許去。”我心想要是這會咱倆孤男寡女,拿刀逼我我也不走。我這人有個習慣,平時怎麽著我都可以忍讓,可生氣時候吃軟不吃硬。要是平時,她說不許去說不定我就真不去了,可這會我正生她氣呢,才不吃她撒嬌那一套。我沒理她,站起身來,她拉著不放,我推開她的手,直接走出房間。


    韓真沒跟著我出來,一個傳銷頭目卻跟了出來,笑著問我:“怎麽不聽了?講得多好啊。”我不了解他們,現在不能跟他翻臉,隻能說:“出來抽根煙。”他曖昧地一笑,退迴房間。女人可以笑得曖昧,男人卻不可以,男人曖昧的笑看起來都很賤。他這笑讓我有種衝上去打他一拳的衝動。


    房間門在身後關上了,把我和裏麵的喧鬧隔開,耳朵邊清淨多了。我走到走廊盡頭的窗口旁抽煙。窗外是黛色的夜晚,夜幕上鑲嵌很多柔和的光球。我想現在要是傍晚多好,會有灰色的鴿子掠過,樹木的葉子在夕陽下閃閃發光,老人帶著孩子在公園裏散步,下班的行人和車輛都那麽歡快,說不定還會有美女在下邊的街道上仰頭對我微笑呢。


    想了這些後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以至於韓真走到我身邊我都不知道。她猛地拍我一下,嚇了我一跳。


    “發什麽呆呢?”她帶著慣常的微笑問。


    “哦。沒什麽。聽完了?”


    “完了。”


    “那走吧。”


    韓真還算聰明,沒問我出來後為什麽不進去。她要是敢問,我肯定當場和她翻臉。我決定改天再說服韓真別再幹這事,這會她剛聽完講座,正興奮著,我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我和韓真走到大廈門口,正巧又遇見那個什麽姐(後來我才知道她是韓真的上線),她熱情地跟我們打招唿,問我們怎麽迴去。我十分不喜歡她,不懷好意地想,要你管,要是迴不去了,請我跟你睡我也不去。已經晚上10點多了,又跑得這麽偏遠,連夜班公交車都沒有,於是韓真說:“打車。”那個什麽姐說:“打什麽車啊,你學校離這兒那麽遠,要不少錢呢。我送你們迴去吧。”什麽姐自己有車。我不希望韓真和別的傳銷人員接觸更多,剛想說不用了我們自己迴去,韓真已經高興地答應了。


    他奶奶的,能省就省!上車時我想,看你們在車上說些什麽。


    路上倒沒什麽話,什麽姐想和我搭話,我看看她那張豔麗的臉,十分厭惡,就沒理她。做傳銷的人,早把臉皮練得城牆厚了,她笑了笑,邊開車邊和韓真隨便聊天。我和韓真坐在後排,我看著車窗外飛速向後奔跑的路燈,心裏盤算著怎麽跟韓真講明白傳銷這個事的危害。他奶奶的,這會是一項多麽偉大和艱難的工程啊,救她出來還不如我們去製造個孩子!


    商城大學很快到了,我和韓真在北門外下了車,韓真和什麽姐告別。校園裏已經沒什麽人了,路燈昏暗,我點根煙,和韓真慢慢地向她的宿舍樓走去。從北門到韓真住的11號樓沒幾步距離,以前走在這段路上,我和韓真總是說很多話,很生活的話,亂七八糟什麽都說。今天我心裏很亂,低著頭,不和韓真說話。我習慣低著頭走路,心情不好的時候尤其如此。韓真很知趣地也不說話。這讓我很是鬱悶。我其實很想批評她幾句,可是不知道說什麽好,現在也不是時候,而且,韓真不說話的樣子很乖,讓人不忍對她有隻言片語的指責。


    到了11號樓下,韓真說:“我上去了。”


    我點點頭。我給韓真的感覺應該是生氣的樣子,事實上我心裏的確有點堵,卻不是真的很生氣。韓真看了我一眼,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說什麽話,卻沒有說,轉身上了樓。


    順著穿過商城大學的金水河畔走迴住處。那條路黑漆漆的,很適合情侶晚上活動。剛進房間,韓真發來了短信:到家了吧?我睡了,你也早點睡,晚安。我迴了兩個字“晚安”,然後關了手機。一般情況下,除了停機或者電池沒電,我不會關機,做愛時也不關,今天想一個人靜一靜。我總是晚睡,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書,看了會看不下去,就爬起來找出一個沒寫完的中篇小說來寫。寫小說是一件很容易讓人忘記周圍一切的事情,我很快沉浸到故事情節的編織中,直到敲門聲響起。


    “誰啊?”我不耐煩地問。


    “是我,哥哥。你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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